第115章 留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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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颂一边走一边回道:“好。”。
突然,程颂感觉背上的“江望晴”有异动。随即便听到“江望晴”给一人拨去电话:“陈棋!你明天来接我,我们去喝酒!”。
顶着“江望晴”名字的我,忽然霸气侧漏对着电话里的人说道:“不然你以为是谁?不要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记着明天来接我。”。
程颂说到这儿,抱着我的手也更加紧了。早已泣不成声的我,有些虚弱地向他问道:“你不怕吗?我的身体里住着一个我无法控制的人。”。
“我不怕。我知道,这并不是你能控制的。别怕,我陪着你。”程颂一直抱着瘫坐在草地上的我,直到我逐渐从失控的哭声中冷静下来。
离开程奶奶的住所,我独自回到周亭的车内,驱车离开。程颂想要送我回家,我拒绝了。程颂说,让我跟他一起出国,让我去国外接受治疗,我拒绝了。或许见多识广的他早就接纳了拥有多重人格的我,可我自己仍然无法做到坦然接受。
原来,怕黑又怕河水的我,并不是毫无根据的。原来,大家口中所说的精神病,并不是真的不存在。原来,我不只是我......
我给林教授打去电话,正在老家休假的林教授说:“你还是知道了。我曾见过一次江望晴,她和你不一样;你很温柔和善,她则比较冷静沉稳。我不知道你是否还有其他人格,但目前为止,我只见过江望晴。我曾经试图将你们的人格整合,但你的潜意识是抵抗的。江望晴也不愿意跟我交流你以前的事,所以我只好选择放弃。”。
就在这时,周阿姨的电话突然打了进来。我以为她想好了要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我,便挂断与林教授的电话转而接通了周姨的电话。只是电话那头,周姨深沉且带有乞求的语气对我说道:“唐棣,江望晴的事我从来没有在你爸面前提过。你可不可以也不要说?我怀孕了,你爸已经答应我卖掉那套新房,跟我回老家来住。我们将来会有一个幸福的家庭,我不想它被破坏,你可不可以委屈一下......”。
周阿姨后来的话我已经全然听不进去,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我开始害怕了,我害怕江望晴的出现,我也开始害怕自己记起那段不为人知的往事。虽然不清楚,可我却觉得那将是一个噩梦般的嗜血深渊!
回到家,我便将自己锁进卧室内。手机经过一天一夜的待机已经没了多少电量,我发着呆望着程颂的名字不停在屏幕上闪动,最后再也没有动静。我坐在床旁,静静等待着时间的流逝,绝望、孤独、无助,此刻像洪水猛兽般席卷我的大脑!我开始对这个世界感到恐惧,我的父亲、母亲,我所爱、所期待的美好全都不复存在。唯一还能让我惦念的就是那身处养老院的外婆,然而愧疚令我不敢再见到她可怜的面容。我不知道自己究竟该如何自处,我好像看不见活下去的希望......
就在这时,大门外的门铃声像是催命符一般不断地响起。吵闹声令我心中的狂躁越加强烈,我开始害怕听见除自己呼吸声以外的所有声音。我将自己的头埋在被窝里,想以此隔断自己与外界的所有声响。不知过了多久,我开始感到呼吸困难,憋闷的感觉像极了溺水时的自己,恐惧瞬间涌上心头,我立即将脑袋从被窝里抽出,并大口呼吸着被窝以外的空气。门外的铃声已经停止,一阵困乏吞噬了我,不知不觉中,我趴在床沿边上缓缓闭上了眼。
不知过了多久,我再次醒来时窗外的天空已经变得明亮无比。太阳的光芒从窗外倾斜闯入我的房间,看见它挂在天空中的位置,俨然已是第二日。我从床边爬起,原本以为一天一夜未进食的我会四肢发软,可我并未觉得自己有这样的感觉。或许是知道了身体里“另一个我”的存在,我开始格外注意来自身体上的变化。
打开卧室门,来到客厅。房间内物品的摆放还是原来的模样,只是面对这些事物,我的心境也随之改变了许多。我拖着沉重的心情来到厨房,但见桌上的饭菜少了些许。我又打开冰箱门看了看,内隔中层原本放着一颗我并不爱吃的柚子,此时也已经被打开,另一半消失不见。看着眼前明显被动过的食物,我早已有了心理准备,大抵是“她”来过了。
就在我思考自己往后要如何与另一个人共处时,门外铃声又响起。我冷静下来,走到门前,将门打开来,只见程颂满脸疲态站在门外。他双眼黯淡无光,下巴处根根分明的胡茬子若隐若现,就连衣服也是昨天被我泪水弄脏的那一身。他此时这样一副邋遢不堪的模样,是我从未见过的。程颂见到我时,打量的眼神一直盯着我的双眼看了许久,在他确认我是“本人”后,才不顾一切地冲上来抱住我,嘴里还喃喃道:“是你。”。
我杵在原地,听闻他的话,冰凉的心仿佛感觉到一丝温度。原来,有人可以仅凭一个眼神就认出我。
“为什么不回家?”,然而,我并没有因为感动选择接受眼前这个明显担心了我一整夜的人。
“我想看看你。别再赶我走好吗?”程颂抱着我的手一直未松开,“让我留下吧!”。
或许是他的乞求令我最终还是软下心来,我不再推开他。
今日,是整个冬季以来,头一个艳阳高照天!一夜未眠的程颂,在得到我的应允后,便在我的床上沉沉睡去。我独自坐在客厅中仔细翻看着外婆住进养老院的资料,想要从那些过往的相片中找寻出一点点关于“江望晴”的蛛丝马迹。林教授说过,多重人格的人一般很难察觉到除自己以外另一个人格的存在。然而,我想知道“江望晴”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只能从这些片段中索取。
周阿姨说她第一次见“江望晴”是在我高中毕业那年,父亲在外面醉酒后,他的朋友们用父亲的手机打电话给我。那时,已经入睡的我,并没有意识到还有此事发生。周阿姨说,当晚她赶到KTV时,我已经在那儿了。周阿姨和我一起将父亲搀扶出KTV时,原本打算打车回家的她却听见我说:“别让他回去了,带回你家去吧。”。
周阿姨望着突然神情冷漠看着她的我,还没意识到平日里温顺乖巧的我怎么会说出这番话。可那时她和父亲的感情正值升温期,她便没有多想。只是回答道:“嗯,好吧!也省的他打扰你学习。你马上高考了,不要有压力。”。
“我的意思是,以后他喝酒的事不要再找我。你自己解决。”在周阿姨还没反应过来时,我便松开了扶着父亲的手,转身准备离去。
“唐棣!你怎么这么跟我说话?他是你爸爸,什么叫我自己解决。”周阿姨扶着父亲俩人将倾欲倾地站在原地,有些生气地冲我呼喊着。
“他是唐棣的爸爸,不是我的!你们俩在我小时候做过什么事都忘了吗?我为什么落水,你也忘了吗?是你们造就了现在的我!还有,我叫江望晴。你既然这么想跟他在一起,那你们就永远在一起好了。省的他记不起自己还有一位高考的女儿,整日里在外面喝酒,让自己的女儿一个人艰难地生活着。”叫“江望晴”的我,就这么跟周阿姨说完话后便径直转身离开了。
第二天,周阿姨虽有气愤却将自己快要爆发出的脾气隐藏下来,来到我家。当我打开门时,睡眼惺忪地询问周阿姨有何事。周阿姨瞧见我突然变得柔和起来的眼神,全然与昨晚那个与她对峙的我不一样。难怪,那一天,周阿姨见我的第一句话是问我:“你是......唐棣?你昨晚出过门吗?”。
我一度以为是自己产生了错觉,懵懂中不解地回道:“没有啊!怎么了吗?周阿姨,你这么早来我家,是找我有事吗?是父亲怎么了吗?”。
周阿姨这才赶紧找了借口搪塞过去。在那之后,周阿姨一直对我那晚的谈吐举止充满着疑惑。直到有一天,她去接一位在心理科上班的朋友出来玩时,无意中从她朋友口中得知关于《解离性身份识别障碍》这一类疾病。她将我的事情告知那位朋友,想让她帮着分析;但那位朋友一听便对此事无比感兴趣,因这样的病人极难遇见,就建议周阿姨带我去找她看病。周阿姨考虑到父亲事业的发展,便从未向她那位朋友透露过我的身份。往后,周阿姨一直惦记着此事,可又不知该如何向我开口。由于在那之后,她再未见过“江望晴”的缘故,便以为是她朋友口中说的另一种较好的结果——我自己在不知不觉中整合了人格。从此,她决定将此事永远埋藏在心里,就连父亲也从未向他提及。
难怪,每当我情绪低落,压低说话声时,周阿姨都紧张地立即前来劝解我。她或许也担心某一天“江望晴”的出现会打乱我们原本平静的生活吧!
当我看完所有的资料后,我只看到“江望晴”与外婆相处融洽的画面。可自打听了周阿姨和巧叔的话,我便觉得“江望晴”并不像程颂口中所说的那般友好;反而,更加的冷血!
我回到房间想拿起自己的手机联系陈棋,可忘记给手机充电的我,只好盯着漆黑的屏幕叹息。片刻后,我一转头,就见程颂瞪大两颗眼珠子看着我,他低沉又有些沙哑的嗓音说道:“我带你回我的老家转转吧!你也该出去走走了。”。
放下手机后,我看向程颂,有些迟疑地用微颤的嗓音问他道:“她,来过多久?”。
程颂的话令我顿时打翻了自己早晨对这个身体的所有猜想,原来,并不是一天......
“两天。”坐起身来的程颂,那微皱的眉头从未解开过,他似乎不太愿意说出这个词。
“她,做什么了?”,我不可置信地看着程颂,仿佛天塌了一般。
“没做什么,只是晚上一直吵着要出去。我昨晚把她灌醉了,才消停了一夜。”程颂看似为我好的话,令我半信半疑着。他只会说江望晴的好话,从来不数落她。
这么看来,程颂一直在我家守了我两天。
“你好好休息吧!我暂时不想出去。”,我才意识到,程颂或许在用他的方式守候我。不管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他只是不想让我因为另一个人格的出现感到疲累。这样的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信念支撑着他两天两夜未合过眼?不忍心再看他劳累的我,只能这样为他做一点点小事。
程颂没有回答我的话,从床上下来后便走出我的卧室径直朝浴室走去。不多时,我哦便听见浴室内有哗哗的流水声传进耳朵。家中,父亲的东西早已被搬离得差不多,所以即便我想为程颂找出一套干净的衣服也是没有的。正当我犹豫该怎么问起他的换洗衣物时,门口有人按铃。我朝程颂所在的地方望去一眼,迟疑片刻后才将大门打开。然而,出现在我眼前的是一个被人高高举起的白色纸质袋子。
纸袋子挂在半空中不到一秒的时间就被挪开了,程奶奶眉开眼笑的脸顿时出现在我眼前。她见我愣在原地,便主动开口道:“怎么?不请我进去吗?”。
我从程奶奶手中接过纸袋子,并从鞋柜里翻出一双男性毛拖鞋放在地上,供程奶奶换上。程奶奶对我家早已是熟门熟路脸了,她进门后顺手将门关上,一边换鞋一边说着:“那臭小子刚刚让我给他送衣服,我让他回家他也不回。不过,我一听他说是送到这儿来,我立马就给他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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