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意漫搓了搓夏回清的脖子，说：“反正你穿成这样别想出门。”

  夏回清皱了皱眉，不满道：“我的衣服都是这样的，就没有厚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林意漫看了看她，说：“我的衣服就是你的，你为什么不穿？”

  夏回清小声嘀咕：“你那衣服穿着跟oversize一样，大得很。真是怪了，你到底吃什么东西大的，都是女的，凭什么你就这么高，我却这么小只。”

  屋内一时陷入了寂静，林意漫静静地看着她。

  夏回清心说坏了，说错话了。

  她紧急转移话题，用了点力把自己的手从夏莫听怀里抽了出来，说：“哎呀我这二十多年都这么过来的，早就习惯了，不会冻着的。”

  她看向谢宴，使了个眼色，说：“我跟你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不就只穿着背心短裤吗？你看我像是冷的样子吗？”

  谢宴沉默一会儿，垂眸轻声说：“我看着有事，大冬天的你就穿那么点，鼻子都冻红了。”

  夏回清无语地看着他，让你帮忙不是让你浇油。

  谢宴忍不住唠叨，“你当时才那么点大，就穿个背心，甚至连鞋子都没有，你身上冻伤明明就很多，还有……”

  夏回清紧急打断，“当时明明是夏天，你记错了！”

  谢宴一愣，夏回清疯狂地向他眨眼，他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这才发现夏莫听不知道什么时候低下了头，默默地闭上了嘴巴。

  夏莫听低声哄夏回清，“再穿件厚点的衣服好不好？哥哥也有修身一些的羽绒服，你就当宽松版穿。外头真的很冷，再去添点衣服吧，不然不许你出门。”

  夏回清挣扎着脱身，“穿太多了臃肿，我不习惯，我就这样挺好的。真的，我一点都不觉得冷，你看我平时不也这么穿吗？”

  夏莫听沉默一会儿，轻声说：“是啊，我怎么没注意到你平时也穿这么少。”

  夏回清：“……”

  我服了哥哥。

  她趁着夏莫听不注意，扭头就跑，忙着换鞋，“迟到了迟到了，我就先走了。我保证十二点前一定回来！”

  可她动作到一半，突然又顿在了玄关处。

  因为她听见林意漫轻声说。

  “你就不能爱惜一下你自己吗？为什么你珍重身边的一切，却唯独不肯爱你自己？”

  夏回清沉默了，她也实在是想不通为什么。

  为什么林意漫总觉得她不爱自己，她并不这么觉得，她明明也很爱自己。

  其实自从林意漫来到她身边以来，她们俩就这个问题已经闹过很多次矛盾。每一次夏回清都是顺着她，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也从不反驳，只是乖乖地听训。

  夏回清其实知道林意漫只是因为太在乎她了所以才这么生气。

  但她也是真的觉得有点心累，心里无端也冒出一股怒火，干柴烈火相撞在一起，火势瞬间就席卷了整片草地，烧得突然却也猛烈。

  夏回清就是觉得生气。

  为什么呢？为什么每一次都是同一个问题？为什么她总是要因为这个问题跟自己闹脾气？

  夏回清不耐烦地啧了一声，转身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语气平静。

  “林意漫，我实在是想不通，你到底是为什么总觉得我不爱自己。我并不这么觉得，我还不够爱自己吗？这一路走来，我的求生欲非常旺盛，无论经历什么，都拼尽全力地活下去。除了上当受骗的那一次以外，我从来都没有放弃过自己。哪怕你把我丢进死人堆里，我都会爬出来。每一场战斗，我都避免受伤，避免死亡。我都已经惜命到这种程度了，还不够爱自己吗？哪里不爱了？要多爱才算爱？”

  可林意漫却又沉默了，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似乎丝毫都没有受到这番话的影响，似乎就没在认真听。

  夏回清莫名地觉得更加火大了，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气，靠在玄关鞋柜上，努力地保持冷静，可语调里还是有些咬牙切齿。

  “你到底想怎么样？我到底要做到什么程度，你才能把你那莫名其妙的滤镜从我身上拿开？你就直说你想让我怎么做你才满意才觉得我够爱自己吧，我照做行了吧。你能不能别再给我瞎琢磨，我没有不爱自己，我比任何人都要爱自己，别成天就在哪里瞎分析。你给我一个理由，到底是为什么固执地认为我不爱自己，哪怕我这么在意自己的身体状况你都还不满意。那你到底想要我怎么样，啊？”

  客厅里静得落针可闻，大家全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害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点燃了空气里的火星。

  夏回清就那样看着林意漫，也不装了，直接就斥道：“你到底想要我怎么做，你直说，我照着做行了吗？你别冲我发火，我没有哪里对不起你。”

  于庭看着这情况逐渐脱离了掌控，剑拔弩张的，让人都忍不住心惊。他咽了口唾沫，试着缓和气氛，说：“哎呀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吵起来了呢。有什么事坐下来好好说嘛，这又不是什么大事儿，对吧？”

  林意漫打断他，“这就是大事。”

  她上前一步朝着夏回清逼近，夏回清下意识地退了一步。

  可这退半步的行为似乎是刺激到了林意漫的某根神经，她立刻一把拽住夏回清，把她丢在沙发上紧紧摁住。

  林意漫抵住夏回清的额头，低声说：“你就这么想我一一地列举你的前科吗？”

  她瞥了一眼身后的夏莫听，说：“当着你哥的面？”

  夏回清一噎。

  林意漫笑了一声，说：“不过事到如今也没什么所谓了吧，反正你哥也都知道了。”

  夏回清：“……”

  林意漫那突然爆发的威慑力混着周围几人锐利的视线瞬间就把她钉在了远处。她无法动弹，更觉无所遁形。

  她抿了抿唇，不得不承认林意漫说得对。她确实不爱自己，起码不如自己所说的那样爱。

  生病不会看医生只知道自己熬，受伤也不仔细处理，永远都是囫囵地拿消毒液一浇再拿绷带一捆就算好了，甚至都不会避水，任由伤口自生自灭。

  反正死不了，死了再说。

  她吃饭毫无规律，以酒代水，甚至还和着安眠药一块儿吃。药物滥用到极致，经常好几种止痛药混着吃，能活到现在纯粹靠运气。

  她的整个人生都可以用两个字概括，作死。

  夏回清心虚得不行，用了点力挣扎起来，起身沉默着径直走到玄关处。

  林意漫这次没有再阻拦她，只是嘴唇抿到发白，攥着拳头一言不发地盯着她的背影。

  夏回清突然转身回到她面前，二话不说把她穿的那件厚毛衣开衫扒下来套到自己身上。

  林意漫愣住了。

  夏回清自顾自又给徐淡云打了电话，直接开门见山说要鸽她，没等她破口大骂就挂断了电话，再给她发了条道歉讯息。

  做完这一切后，夏回清这才看了看傻在原地的林意漫，皱着眉说：“还傻站着干嘛？走不走？”

  林意漫似乎宕机了，平时八百个心眼子的人此刻倒像是个棒槌，讷讷道：“啊？去哪儿啊？”

  夏回清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买衣服啊！买几件羽绒服，轻薄还保暖。这天气也确实有点冷，我这一身正气确实有些难顶，还是靠暖气吧。”

  林意漫这才反应过来，立刻说：“好！”

  说完，她就像是怕夏回清反悔一样，牵着她就要走。

  夏回清看了看她还是略显紧绷的背影，没忍住又开口说：“你买单。”

  林意漫一顿，缓缓回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夏回清。

  夏回清感觉脸上有点烧，清了下嗓子，视线瞟向别处，说：“我要选最贵的，非得让你大出血一回。”

  话音刚落地，夏回清就幻视到林意漫身后长了条尾巴，此刻不停地扑腾着。

  林意漫瞬间就变了脸，宛若周围空气里都开满了花，兴奋得不行，说：“好！你不许反悔！你手机放我这，我替你保管。”

  夏回清：“……”

  她又无奈又好笑，怎么会有人总想让别人花自己的钱啊，真傻。

  林意漫突然又转身往屋里跑，夏回清一愣，喊：“诶，干嘛去？”

  几秒后，只见她拿了件棉服出来，替夏回清仔细裹上，说：“这件厚一点，更保暖，穿这件。”

  夏回清有些无语，十分不习惯身上略显厚重的棉服，说：“可以但没必要。你这一裹我都要成球了，感觉走路都费劲。”

  夏莫听也突然哒哒哒跑进屋里，拿出一条围巾替夏回清围上，笑着说：“胡说，明明是一只小企鹅，多可爱呢。”

  夏回清低头看了一眼围巾，是她喜欢的月光蓝。以一只立体毛毡小月亮作扣，附近还有两三只栩栩如生的小蝴蝶围着。尾部的流苏之一绣着工整的“回清”二字。

  夏莫听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我这绣得也不太好，凑合看吧。”

  夏回清摇了摇头，忍不住上手摸了摸，笑着说：“很好看，我超喜欢。”

  她真的超喜欢，特别暖和。

  谢宴想了想，说：“不如我们一起去吧，就当是一家人一起逛街。”

  于逢点了点头，笑着说：“嗯，这还是第一次呢。”

  夏莫听也开心了，扯了扯夏回清的脸，说：“走，哥哥给你买衣服去！”

  林意漫瞬间警觉，“不行，说好我买单的。”

  于逢瞥她一眼，有些嫌弃，说：“你买你的，他买他的，有关系吗？”

  “好像也是，那行吧。”

  夏回清倒是有意见了，“不是，我穿不来那么多啊。”

  谢宴露出一个慈祥的笑容，“我想玩奇迹小清很久了，可算是找着机会了。”

  夏回清：“？”

  她懵了，“奇迹小清是什么梗？”

  林意漫解释说：“是一款换装游戏，你不玩这类型所以不知道。”

  夏莫听端详夏回清一会儿，说：“买点鲜亮点的颜色吧，粉色怎么样？”

  夏回清这回意见很大，“粉色娇嫩，我如今几岁了！”

  于逢无视了跳脚的她，赞同道：“可以，她皮肤白，无论什么色系都hold得住。”

  于庭嫌弃地捅他一下，说：“小孩儿长得好看穿什么都好看，跟肤色可没多大关系。”

  于逢努力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冷冷道：“我说的就是这个意思，你阅读理解能力不行。”

  谢宴打断他们兄弟俩，说：“不如试试大红色？”

  夏回清瞪大了眼睛，“今年又不是我的本命年，我不穿红色。”

  夏莫听：“也行，没见过她穿红色，红色喜庆。”

  夏回清：“喜庆是什么意思？我是福娃吗？”

  林意漫：“说起来我之前路过看到一套红色裙子，一直想让她试试。”

  夏回清：“你怎么也要我穿红色？！”

  一群人都穿好了衣服推推搡搡着出了门，全都投入了讨论之中。夏回清那无力地挣扎全被忽视了，根本没人在乎她的意见。

  没办法，她在家里一向没什么话语权，只能任人摆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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