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那个意思…蔺蔺…我是你亲舅舅啊！”他否认着，又开始打感情牌。

  “要是亲舅舅都像你这样，不要也罢！”我挥着手里的他的手机，“你平常不都关机吗？谁给你打电话都不接，今天怎么就想着开机了，没有阴谋我才不信！你是不是要告诉人家我家的地址，让他们管我妈要钱啊！那样还有安宁的时候吗！”

  “你就是看我妈有一家服装店，想着让她给你兜底！这几年她为付出的还不够多吗？！你还想她怎样？不行让她把命还给你！”我怒斥着他，身后蔺女士也说：“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蔺蔺，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的人吗？”蔺如升“痛苦”地说。

  “要是以前，我会特别庆幸有你这样的舅舅，可是现在…”我摇着头，“你跟我记忆中的二舅根本没有一点关系…”

  “哼，还不是我现在没钱，我有钱的时候你们拿我当祖宗，我没钱的时候我还不如狗！”蔺如升也生了气，觉得自己都是因为没钱才这样的。

  我被气笑了：“没人把你当祖宗，也没人把当狗，你有钱的时候也没见你怎么帮衬家里人，你落魄的时候要不是你的兄弟姐妹们竭尽全力地帮你，你现在哪有心气儿在这里气我妈！你对他们的关爱他们的帮助视而不见，反而一步步推开他们，他们一次次心寒，是你自己自作自受！”

  “二舅，我知道你本性不是这样，我也不知道你到底经历了什么才变成这样，但我知道有一天你一定会后悔！你真的觉得你什么都没做错吗？你有想过姥姥吗？你有想过你的母亲到底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才去世的吗？”

  我不知道这么对他说有没有用，但听到身后的哭泣声，我知道我戳到了蔺女士的痛处…

  姥姥的去世是蔺女士兄弟姐妹几个最无法介怀的事，对蔺女士来说更是，如果她那时候再坚持一下，或许…

  二舅的表情明显有了变化，他不像刚才那样咄咄逼人，脸上有了一抹难过的神色。

  他蹲下身抱住头，似乎陷入痛苦的回忆。

  蔺女士冲他悲怆地喊：“哥…咱妈死不瞑目啊！”

  姥姥的去世是蔺女士老舅他们过不去的一个坎儿，老舅和二舅决裂的根本原因也在这儿。姥爷当了一辈子的村支书，姥姥也做了一辈子的贤内助，老两口感情深厚，养育大了七个儿女，不说个个都是人中龙凤，至少生活也都安乐充实。

  姥姥在我的印象中，是这个世上最慈眉善目、和蔼可亲的人，她是人们传统印象中最优秀的妇女，她在外人眼里绝不是柔弱的人，外柔内刚。她的七个儿女每个都有像她的一面，但又没有一个完全像她的。蔺女士最像她的一点就是圣母心，可姥姥的圣母心因人而异，她会对素未谋面的小乞丐伸出援手，帮助他找到家人；即便遇到偷盗之人，她也会问清楚具体原因，实在有难处的，她也会帮助；她对子女的爱是完全无私的，在蔺女士高考复读的那几年里，只有姥姥全心全意地支持她。

  蔺女士最尊敬的人就是姥爷，但要说她最爱的人，在没有我和成辛元之前，绝对是姥姥。

  姥姥是她人生路上的指路明灯，在她迷茫彷徨的时候给予她最大的支持。姥爷去世后，蔺女士曾无数次想把姥姥接过来和她一起住，姥姥不同意，她不愿意麻烦甚至不愿意打扰到自己儿女的生活，她觉得自己有能力独自生活，守着她和姥爷的小院子，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大概是我小学毕业的时候，姥姥的身体逐渐不好了起来，蔺女士二话没说就把姥姥接到身边照顾，可住了没几天，姥姥心疼女儿，自己又偷偷回去了。大姨和老舅也接她回来过，可她总怕麻烦自己的孩子，又一个人偷偷回去。后来蔺女士他们兄弟姐妹商定，在儿女家轮流住，每家半年，软磨硬泡了姥姥好久她才同意，那时候蔺女士想，他们兄弟姐妹齐心协力，姥姥活到九十九没什么问题。

  确实没什么问题，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姥姥的身体逐渐好了起来，在二姨家住的那些天，她都有精神去接重外孙上下学。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所有人都很乐意看到这样的事。

  然后二舅的事就出了…

  一开始所有人都瞒着姥姥不让她知道二舅的事，可有时候越想瞒越瞒不住。二舅家二表哥当时的未婚妻去看望姥姥，结果说漏了嘴…姥姥当时就直直的栽了过去，突发重疾性脑溢血，虽然抢救及时，但要回到以前的状态是不可能的。

  因为这事二表哥也同未婚妻分了手，记得老舅当时还骂他：“没有责任心的东西，你们自己犯下的错误却让人家小姑娘承担，她又不知道你奶奶不知道这事！她就不自责吗！分了也好，省得耽误人家！”

  那时候的二舅还不似现在这样“六亲不认”，他跪在姥姥病床前悔过，姥姥原谅他，兄弟姐妹也愿意帮助他，至少那个时候的二舅是愿意改变的。

  姥姥出院后二舅自愿担任起照顾她的职责，蔺女士虽然更想她自己照顾姥姥，但也觉得姥姥的话有道理：“就让跟着你二哥吧，有我在他至少愿意改，我还能镇住他，三丫头，你记着，你二哥本性不坏，他只是一时没明白过来，你二哥还有救，别放弃他！”

  就因为姥姥的这番话，蔺女士一直没放弃二舅，如果上一世没有成辛元断腿的事，蔺女士还是会义无反顾地帮着二舅吧。

  可即便这样，我还是想不明白，姥姥的去世和二舅有着莫大的关系，蔺女士心里就一点隔阂都没有吗？她尚且会因为我的生日和姥爷的忌日在同一天而些“迁怒”我，又怎么会像什么事都没有一样继续如常对待二舅？

  二舅把姥姥接回去好好照顾了半年，大家也逐渐放下心来，后来二舅又说姥姥在他家住习惯了就继续住着吧。其他人看姥姥的态度也是不想离开，也就都同意了，大不了多跑几趟辛卢呗，只要老太太身体好心情好，那就一切都好…

  大家以为二舅会改变，生活又会回到正轨上时，收到了姥姥在养老院摔倒的消息…

  养老院、摔倒，无论那个信息透露出来都是让人无比心寒。

  听说二舅性格阴晴不定，有时候还会打骂姥姥，二舅妈看不过去，本想把姥姥送到其它兄弟姐妹家但又怕人说闲话，遂偷偷地把姥姥送到了养老院。姥姥心疼这个儿媳，也没跟其它儿女说这个情况。

  蔺女士他们赶到养老院时，姥姥已在弥留之际。摔倒看似小事，可有之前的病症在，就算医生在也是回天乏术。

  姥姥自知大限将至，睁着双眼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紧紧攥着蔺女士的手，就这么离开了人世…

  她有七个儿女，无论在哪一个儿女家去世都会得到一个寿终正寝的结果，可偏偏，她有七个儿女，最后却在养老院去世…

  我没有见到姥姥最后一面，那年正逢我初三，等我知道的时候，已经在姥姥的葬礼上。村里人都说，姥姥这一辈子，不值…

  老舅当众和二舅决裂，大姨二姨他们面对二舅也是唯余失望。之后二舅更是像变了一个人，大有破罐子破摔的架势，除了蔺女士愿意帮他，他的身边再无助力。

  二舅妈也因为姥姥的去世愧疚不已、幡然悔悟，可她有能力劝回自己的孩子，却劝不动自己的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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