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一回忆了一下，“一般是三个问题，油机基脚和底盘悬空，要么就是，驴头连接螺栓松了，还有可能是冲击压值过载。”

  丁一当初在青省下井的时候，曾经正好遇到过一次磕头机剧烈震动问题，当时差点出了事故，后来他专门请教过基层老油条。没想到这么巧，在面试时竟然被问到这个问题，真是老天鹅保佑。

  郭德来听了丁一的回答就知道，面前这个男生确实是在矿区干过，而不是像很多重点大学的学生去基层只是拂眉蹭眼走个形式。

  “做过钻井设计吗？”郭德来对丁一态度认真了一些。

  “学过一些，也做过计算机设计，不过都是出的模拟图纸，没有实际应用过。”

  “当然，谁敢用你们设计的图纸？”郭德来不气反笑。

  “那倒是。”丁一见面试官笑了，紧张情绪一下子减轻了不少。

  “基础计算公式没忘吧？”

  “呃，确实扔下好久了。”

  “来，给你个题你试一下，比如说我要设计一个浅海定向井，全井2000米，上部300米至350米是流砂层，1000米至1050米有高压水层，你来告诉我钻井造斜点应该放在哪儿？”

  丁一心里有点慌，这个题确实是以前曾经学钻井设计时研究过的案例，但计算公式是什么来着？记不太清楚了。他又开始紧张，眼睛不住地四下乱看。

  看着丁一六神无主的样子，郭德来脸上露出了小小的得意和看笑话的表情。

  “怎么？基本功啊这是！”郭德来带着奚落的语气说。

  丁一眼睛盯着郭德来发呆，过了大约半分钟，丁一突然说：“您不给我井口和井底坐标，我无法计算。”

  郭德来满意地笑了。

  这个案例题其实是个条件不全的题干。求钻井造斜点位置，首先要了解设计目标的水平位移和目标方位，才能根据情况确定钻井剖面类型，然后再确定造斜点的具体位置。而水平位移和目标方位，需要通过井口和井底坐标来确定。

  郭德来想拿这个没法直接回答的问题，测一下丁一能否判断条件的充分，从而既了解他是否掌握概念，同时考虑得是否全面。

  一般来说，在没有笔纸的情况下，这类面试是不需要实际计算的。在郭德来以前的面试中，有99%的应试学生会为了向考官表现自己的专业能力而信口推算。

  如果是那样，郭德来就会接下来对他们来一轮嘲讽。

  丁一回答这个问题时，开始也准备要根据水流层和流砂层位置答了，正当他搜肠刮肚思考计算公式时，搜神机系统突然被他无意中唤醒。所以刚刚他发呆盯着郭德来时，其实是调出了搜神机系统中的【帮助】，并在脑海里把这个题目问给了搜神机。

  而搜神机给出的答案是：

  “【帮助】：题目条件不充分，请提供井口、井底设计坐标，或水平位移和目标方位数值。”

  丁一以为搜神机没有搞对，又连续在脑海里反复询问。答案都是“题目条件不充分，要求补充数据。”没办法，他只好向郭德来要进一步数据。没想到的是，正好是郭德来要的答案。

  这是丁一第一次在现实生活中启用搜神机，项目组可能也会查到他使用搜神机来解决个人问题的记录，丁一心里还是有些惴惴不安。

  “我没什么要问的了，你……”郭德来开始叠起丁一简历要起身时，手机响了。

  “你见了那小伙子了吗？”是樊通。

  “刚刚面试完。”

  “你让他别走，张总要见他！”

  “张总？哪个张总？”

  “副总裁。”

  郭德来愣了，这程序不太对啊。一般来说，这个层次的面试，最多两面就不错了。现在人事和业务部门见过以后，就算基本可以了，最多再让樊通签个字。

  没想到，集团常务副总裁张总要见此人。这小伙子是什么背景？郭德来不禁把折起来的简历又拿出来看看。

  不对啊！渣本毕业，专业冷门，毕业即失业，这不像是富家贵胄的线路图啊？

  郭德来既然想不明白，也就不想了，但他对丁一专业情况是满意的，招进公司在他这里不成问题，而且从现在的情况看，自己也不是能拍板的那个人。

  “丁一，你的专业素质不错，我对你比较认可。我这关你过了。我会找人事去说我的正面反馈。”郭德来不知丁一背景，索性卖他一个人情。

  “谢谢您！”丁一随着郭德来一起站起来，满心激动。丁一感觉自己是侥幸过关，同时觉得这位面试官也确实是勘测设计的行家里手。

  “你稍等一下，有人会来接待你。”郭德来说完走出房间。

  丁一坐了一会，进来一个穿着职业套装的女职员，“你是丁一？请跟我来。”她做了个请的姿势，就引导丁一向外走去。

  两人乘坐电梯来到大厦顶层。这层的装饰明显比刚刚上来的那层豪华很多，地上铺着地毯，走廊上玻璃展柜里摆放着各式玉雕、牙雕，墙上挂着装裱得体的山水字画。

  在一道黑色大门前，那位女职员站住了，回头对丁一说：“这是集团张总的办公室，你等一下。”

  丁一刚才上楼的时候，心里已经很紧张了，不知这位女职员会带他去见谁。现在通知他是见“张总”，虽然不知他是谁，但应该也是集团的高层人物。

  女职员走到门口敲敲门，倾听一下，就推开对开门的其中一道，闪身进去。过了一会，那个大门又开启了一条缝，露出女职员的脑袋，向丁一轻声叫道：“丁一，请进。”

  进到门里，里面是一个超级大的办公室，一张硕大的大班桌，大班桌上是一个尺寸豪华的APPLE台式电脑，桌后坐着一个留着寸头的中年男子，正在低头书写着文件。

  女职员轻声说：“张总，丁一到了。”

  中年男子没有抬头，淡淡说了声，“知道了。”就继续批改文件。

  那女职员向丁一点了下头，退出了房间。

  房间里静静的，只听见张总的笔在纸上划动和旁边立式挂钟秒针移动发出的声音。

  张总签完了文件，抬头向丁一说了一句，“你坐。”用手指了下进门处的一组沙发，然后就拿起桌上的电话，“小田，过来拿吧，让资本部何东风到我这来一下。”

  看到张总端着一个茶杯走过来，丁一起身迎候。张总用手向下压了一下，“坐，坐。”

  “你叫丁一？”张总坐在丁一对面沙发上，端着茶杯喝水的同时，从茶杯上方看着丁一。

  “是。张总。”

  “你哪个学校毕业？”

  “能湖大学地矿学院。”

  “不是晓倩那个学校的？”

  “不是，她是在成能大学，那是名校。”

  “你们认识多久了？”

  “大半年。”

  “怎么认识的？”

  “我有一次送.......送饭，遇到了她。”

  “送饭？送什么饭？”张总不再喝水，满眼疑惑。

  “送外卖。”丁一硬着头皮说。

  “你送外卖？哈哈。”张总哑然失笑。

  “是，毕业后我一直没找到工作，所以......”

  “然后，你就认识了晓倩？”

  “是的。后来晓倩她有个项目，介绍我加入，然后.......”

  “你见过晓倩家人吗？”

  “家人？没有。”

  “没见过聂......没见过她爸？”

  “呃，见过一次，是帮晓倩送个信件。”丁一想起那个夜晚去铂爵府送信的事。

  一丝警惕从张总的眼神里一扫而过。

  “什么信？”张总问。

  “哦，这我就不知道了。密封好的，我们不能看客户的东西的。”

  “哦，你是说你送外卖的时候，当捎送了快递？”

  “是的，按快递标准收费的。”

  “还收了费？哈哈哈！”张总好像听到了一个极大的笑话。

  “不然呢？”丁一心里想，“那时小爷我还不认识晓倩好嘛！”

  “我还没收到人力和业务部门对你的反馈，不过不用担心，晓倩推荐的人，我肯定会积极考虑的。晓倩有没有说，让你表达去哪个部门的意向？”

  “没有，她自己不了解勘测业务，她只是听说我是这个专业的。”

  “哦，那你自己的意愿呢？”

  “我.....很年轻，不怕吃苦，可以下基层。”丁一真诚地说。

  丁一的表态倒很让张总吃惊，他原本以为丁一会希望在总部坐坐办公室，最多搞搞设计或科研，没想到这小伙子请缨下基层，心里反而有几分疑惑。

  “基层那肯定得下。不过，前期你还是在总部吧，否则我也不好交差。”

  丁一明白，这个表态是恒达能源准备要他了，他心里狂喜，连连点头称是。

  门口有人敲门，刚才带丁一上来的那个女职员探进脑袋，“张总，何总到了。”

  张总冲她点点头，转脸对丁一说，“那今天就这样，回去等消息吧。”

  丁一起身再次表达了谢意就走出房间，看到一个秃顶戴眼镜的中年男人在门外候着，估计就是那个“何总”。

  走出电梯，丁一看到穿着宽松式大毛衣的聂晓倩正风风火火地跑过来，他向她举起手，“晓倩！”

  “丁一！对不起，晚了，晚了。”聂晓倩脸上带着歉意。

  “没事，挺顺利。”

  “见了谁？”聂晓倩一边问，一边向对她点头哈腰的门卫礼貌性地点了下头。

  “人事一位朱女士，业务一位郭先生。”丁一到大厦旁边的自动售卖机买了两瓶矿泉水，递给聂晓倩一瓶。

  “不认识他们。还有吗？”聂晓倩喝了一大口水。

  “还有一个姓张的副总裁。”

  聂晓倩喝的水一下子喷了出来，搞得她直咳嗽，“姓张的？张之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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