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南风，风还不小，栓子凝神聚气，调整射姿，并把枪口略微右移，瞄准鬼子中队长左腋下，扣动扳机，又立即上膛，准备打第二枪。

子弹高速飞行过后，正打在鬼子中队长胸口。鬼子中队长愣了一下，低头看了一眼，又一个踉跄，坐在土坡上。

栓子开了第二枪，又打中鬼子中队长身边的军曹。赶紧收枪，低头转身，沿着交通壕，向西南猛跑。

鬼子机枪、掷弹筒，发泄一般，一股脑打过来。子弹和榴弹弹片钻进老榆树树干，打落刚长出榆钱的树枝，饱经沧桑的榆树纹丝不动。子弹和留到爆炸也掀起点点泥土，在栓子前后左右飞溅，但打不着交通壕里的栓子。

即便这样，已在牛庄村头等候的老冯看到了，不由埋怨：“一个营长，留在最后面，不叫话啊，往后全营还要靠他指挥。”

旁边马义咧嘴，嘀咕着说：“有啥办法，他是营长，他说了算，除非你向团长政委报告，给营长下死命令。”

老冯啧啧嘴，没说话。给团长政委说，那是打小报告，老冯是磊落的汉子，不会这么干。再说，全营就栓子枪法后，留在后面打鬼子，不全是错。

往后再慢慢劝说子。老冯又啧啧嘴，问拿着望远镜的马义：“营长打中鬼子了吧？”

马义回答：“打中了，是啥军衔，看不清，但挎着指挥刀，拿着望远镜。”

“营长枪法就是准。”老冯说。

“那是。”马义脸上露着骄傲，说：“以前，咱支队司令员都说了，想让咱营长去支队警卫连当连长。”

“那为啥不去？”老冯问。

马义往前努努嘴：“如果营长去了，怎么领着咱们，在这里打鬼子？”

栓子并没回来，还在三百米之外。三百米处，改造成交通壕的水沟，弯弯曲曲，向南而去。战士、民兵和村里劳力，又向西挖出一道交通壕。

如何既能利于我转移，又能防备敌人沿交通进攻，民兵们还在仔细琢磨，现在只是在交通壕内，临时挖了四个陷阱。

陷阱长度三米，上面盖着六块木板，等我们的人通过之后，可抽掉木板，敌人踏上去，就会被下面的木刺扎成刺猬。接口前面八十米，留有麻包，等敌人来了，立即堵上。

再往西，距离村子一百五十，就到了交通壕尽头，北面有一片小树林，可作为屏障，掩护战士和民兵向村里撤退。

二班已经回来了，二班长和两个战士仍睁不开眼，其它人好了很多。卫生员带他们回了村里，继续用清水冲洗。二班长仍骂骂咧咧，问候着鬼子十八辈祖宗。

老冯也被鬼子瓦斯弹熏过，那滋味很不好受，睁不开眼，咳嗽打喷嚏，感觉就要接不上来气，一头栽死在地上。

这还不算啥。老冯听说过，鬼子使用芥子气，粘上的战士皮肤糜烂，苦不堪言。吸进去，能把气管烧烂，活活憋死。听说，有的战士临死前痛苦至极，把自己的脸都抓烂了。那些万恶的小鬼子，就该骂它十八辈祖宗，就该一个一个呛死在粪坑里！

六班长跑回来，传达栓子战斗命令。再调两挺机枪上去，在前面打敌人伏击，马义留在村里，用手榴弹布置诡雷，监视北面鬼子和东南方向二狗子，保证能向南旺庄继续撤退。

“该我上喽！”老冯说着，扛起机枪。

马义也想去，甚至想把栓子替换下来。但留在村里，是栓子命令，只好酸溜溜地劝老冯：“你就别跟着凑热闹了，和我留在村里。”

“这怎么行？营长都在前面，我老冯怎么还在后面？”老冯已经迈步往前走。

另外机枪手和两名弹药手，赶紧跟上。连续打胜仗，子弹充足。弹药手前面挂着，后面背着，满满的子弹，手里还拿着备用枪管。

以前没舍得这么打过。打伏击用的最多是地雷、手榴弹和炸药包，机枪顶多打出三两个弹夹，战士们就已端着枪，冲了下去。

而且，起初都以为打一阵，就会撤退。包括栓子也没想到，鬼子愚蠢到家，非要顶着子弹，往前冲。所以在徐家沟，弹药手为了图省事，把备用枪管和多余子弹一起，交给先撤退的民兵。以至于枪管打红，都无法更换。其实再打下去，也没子弹了。

老冯得知后，狠狠骂了弹药手一顿，并说道，如果再出现这样的失误，就脱军装滚蛋。

弹药手也知道错了，低着头，红着脸，保证以后不会再犯错误。

被栓子一枪，打中心口，没等被抬下山坡，鬼子中队长就死翘翘。随行大队参谋接替指挥，这家伙心里也发慌。

但泽化又连续下达命令，皇军进攻牛庄，保安五营攻击南面树林，并迂回包抄牛庄。被打残了另外三个中队，重新整编，又投入战斗，将从东北迂回，尽快包围牛庄里的八路。

原本可以穿插分割，把三连拦截在牛庄，但因为泽化失误，损失惨重，兵力不足，又因为八路火力不容小觑，只能选择发现八路，逐村进攻。

保安五营已开始进攻树林。他们发现有八路军进入树林后，立即报告，也很快收到命令，扫荡树林。

一场失误，保安五营打的只剩下一个连，羽生环奈无奈，只好从马街据点抽调一个连，补充到五营。虽然不再配属皇军中队，单独进攻，但也有随行日军大尉，并配有两个分队鬼子。名其曰为顾问，其实就是监督作战，并有生杀大权。

两百多二狗子，集中在一起，慢慢靠近树林。掷弹筒、轻重机枪，先是一顿猛打，直打的树林冒烟，才敢派出小队，进入树林搜索。

此时，三里之外的西北面也已开火。

鬼子小心翼翼，沿着交通壕追上来，准备发动进攻。十多个鬼子进入交通壕，却踩到陷阱，两个鬼子掉入陷阱，落入木刺之上，发出呜呜惨叫声。几个鬼子七手八脚，好不容易才把两个鬼子搭上来。

陷阱长，鬼子跨不过去，只能爬出交通壕，和上面的鬼子一起，暴露在火力之下，

老冯肩膀顶着枪托，扣动扳机，连连打出短点射。

因为危险，栓子不希望老冯来，因为老冯打的准，打的狠，栓子又希望他来。看到老冯，栓子没有说话，只是笑了笑。

老冯也同样，没说话，只是笑了笑。

在如此残酷的战场上，两人还能笑得出来，一个已九死一生的老兵，一个只想杀鬼子报仇，两人共同特点，就是早已无惧生死。

那就一起打鬼子。栓子步枪，一枪一个，老冯轻机枪，点射之下，鬼子纷纷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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