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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章 老三举贤


一群人围了过去,想扶老大站起来。

  李肇风及时跑过来,阻止了大家,“别动!八成骨折了,赶紧派车送他到医院!”

  一群人慌了神,听李肇风说了这话,也顾不上什么右派不右派,赶紧套车,几个人费力地抬着老大坐到车上,往乡里卫生所去了。

  李肇风这才回过身,问乡里的兽医,“你是兽医?”

  兽医这会儿还有些不服气,冷眼看着李肇风,反问道,“怎么啦?”

  “你是兽医,不懂得给牲口测体温,是要上绞杠的?”李肇风问。

  “谁不懂啦?”兽医强辩道,“他们吴家沟,没有铁匠炉,上哪去弄绞杠?”

  “那也可以把牲口套进车辕里,代替绞杠。实在不行,也可以用绳子,把牲口四脚连蹄拴住!你就这样,不做任何防范,会闹出人命的!”李肇风大声训斥道。

  眼见这右派说出行话,兽医心里短了几分,嘴上却不老实,犟嘴道,“你一个右派,懂什么?一边待着去!”

  老三听说大哥让骡子蹬了,也跑了过来。听李肇风批评兽医,也觉着在理。

  见兽医这会儿还不服气,插嘴训斥道,“你知道他是干什么的?”老三指着李肇风,问兽医,“他是市畜牧研究所的,真正的专家!”

  兽医见老三也发火了,不敢再奓翅,却还不肯认输,放低了声音,问李肇风,“那照你说,这骡子,该怎么办?”

  李肇风见这兽医口臭牙硬,也不去理会他,径直走到骡身边,围着骡子转了一圈,又侧耳贴到骡子的腹部听了一会。

  随后走到骡子的身前,扒开骡子的嘴,让人拿纲绳勒进骡子的嘴里,半下蹲,往骡子的嘴里看了一会,撸起袖子,一只手伸进骡子的嘴里。

  刚伸进小臂,指尖刺激到骡子的喉根。那骡子猛地剧烈咳了一下,一块鸡蛋大小的硬物,从骡子的喉管里喷了出来。

  骡子立马恢复了元气,腰也伸直了,呼吸也顺畅了,停了片刻,自己走出人群,在地上打起滚来。

  这会儿有人从地上捡起那块硬物,看是一块已经腐烂的地瓜。

  看来,这骡子是前几天起地瓜时,偷吃了地瓜。吃地瓜时,不小心呛到了气管里了。

  李肇风见骡子治好了,什么也没说,转身回到粪堆上,重新挑起了大粪桶走了。

  乡里的兽医,今天丢了人,也灰溜溜收起药箱,回去了。

  李肇风神医的名声,就此传开了。

  老三送大哥到乡卫生所。卫生所的大夫见大哥呲牙咧嘴,痛得不行,猜测病人伤得不轻。可是卫生所里没有仪器,也不知病人到底伤得怎样,便劝老三把病人送到城里大医院去。

  老三这会儿也没了主意,听医生这样说,觉得行,就同意了。

  卫生所借给他们一副担架,老三和一道来的社里会计,抬上大哥,往客运站去了。临走,嘱咐送他们来的车老板老赵,回去告诉大嫂,帮他照料孩子。

  客运站的司机挺好,进城后,直接把他们送到医院门口。

  把病人送进医院,医生赶紧安排做了x光透视。结果很快出来了,真的伤得不轻,断了七根肋骨。

  大夫说,幸亏骡子的蹄掌磨平了,要是新挂的掌,说不定会怎样呢?说着,给病人安排了住院。

  老三他们来得急,身上没带钱。老三跟大夫商量,先住院治病,马上让会计回去取钱,明天一准送来。

  大夫寻思了片刻,觉着这人伤得挺重,不可能很快溜走,便答应下来,给病人安排了床位,开药上药。

  老大的胸口肿起来了,打上止痛针,才好受一些。晚上睡了个安稳的觉。

  肋骨断裂,只能止痛消炎,靠自身肌体修复,没有别的好办法。

  大约过了一周,老大的胸口开始消肿,痛疼也减轻了不少,也敢小声说话了。

  见老三这些天陪护自己,人也瘦了一圈,老大心里就有些难过。

  晚上睡不着时,开  口跟老三说,“兄弟,哥这一辈子,吃亏就吃在总愿轻信别人的话上了。

  “你说,哥摆弄了一辈子的牲口,明知牲口的腚,是金贵的地方,平日是不让人乱动的。可那小子让哥往骡子腚里插温度计,哥当时就忘了这个茬儿。”

  老三听罢,笑了笑,也不说话。

  老三去护理大哥,半个月不回来,三寡妇有些吃不住劲了,天天在养猪场里,巴望着老三能来,却总不见老三来。

  想到外面去问问吧,又怕招惹外人的风言风语。一时间急得五脊六兽的,真的像老三就是她男人了。

  其实,要打听老三,也不难,二瘸子就在猪场旁边开豆腐房,天天又给猪场送豆腐渣。可三寡妇看不上二瘸子,平日跟他没话,这会儿虽说心里急,却也不肯主动向二瘸子打听。

  倒是社里的一群车把式不干了,找到大驴子直嚷嚷,说老大出事这些天,社里的牲口瘦了一圈,耽误活儿了。

  大驴子听车把式闹腾,到牲口圈里看了一圈,果真牲口都瘦了。

  原来老大住院这些天,大驴子让吴老七来喂牲口。

  吴老七早先家里也养过牛,只是吴老七是个粗人,干活儿毛手毛脚,不细心。早年家里只养了两头牛,他就不太上心。如今把社里的牲口都交给他,他哪里吃得住劲?特别是大牲口,每天夜里要加夜料,他往往起不了夜,牲口不瘦才怪呢。

  大驴子又不好说他,毕竟人家是来打替工的。

  大驴子心急,想到了在医院住院的老大,这才觉得有件事还没做呢。

  人家老大,好歹是为了社里受伤的,住了这么久的院,他是社里的干部,还没到医院去看望呢。便打算明天就进城,看看老大。

  第二天一早,大驴子带上会计,一块儿进城。

  到了城里,买了两斤饼干,几个桔子,来到医院。

  老大已恢复得差不多了,胸口完全消了肿,说话也顺畅了,见大驴子二人来,少不得一番感激。

  几个人坐下,唠了一会儿,听说老大已恢复得差不多,大驴子也不客气,说,“大哥,要是觉得差不多了,就赶快回家吧。

  “一来呢,家里边大嫂和孩子,天天巴望着你。另外呢,社里的车把式,这阵子都找我嚷嚷,说社里的牲口,你不在的这些天,都瘦了。”

  虽说如今是高级社了,社里的牲口都是公家的,可毕竟是老大天天喂养的,还是有感情的。

  听说牲口瘦了,老大沉不住气了,跟身边老三说,“兄弟,要不,咱今儿个就出院吧。反正我身子都恢复了,待在这里,心里也憋闷,还是赶快回家吧。”

  其实老三也在医院待烦了,见大哥这样说,觉得也行,起身去找大夫。

  大夫看过病人的病志,觉得病人没有内伤,外伤已痊愈,这会儿出院,也无大碍,就痛快给办了出院手续。

  这样,当天上午,一群人就离开了医院,回去了。

  入了冬,吴家沟人清闲下来。

  往年,单干时,一入冬,吴家沟人就开始猫冬。

  闲来无事,就有人东家串,西家进,或看小牌,或推牌九。为求刺激,又总要带点彩头。

  尽管这样,本分人家的长辈,也要督管着子弟,不准晚辈沾赌。

  至于天天往梨树园四斜子家跑,去押宝,去抽大烟,去吃喝,在吴家沟人眼里,那都属于败家的应生。吴家沟人总会拿他们作反类,教育自家子弟有长进。

  如今加入了高级社,早先那种生活方式,行不通了。

  高级社按劳取酬,按工分分红。你不参加劳动,就挣不到工分,你挣不到工分,年终就分不到红,你分不到红,那日子还咋过?

  你要说,跟社长商量商量,到了冬季,把大伙都放了假,大家都待在家里,都不挣工分了。这样一来,那吴家沟的社员,人人都挣得差不多,收入不就齐了吗?

  不行,因为有些人,是一年四季不歇工的,工分总要比其他人高出一大截。你要想让大多数人放假在家里,只让一小部分人天天有活儿干,天天还能挣工分,那吴家沟人,指定不干。

  这样,社长大驴子就得天天掂量着,怎么给吴家沟社员安排活计?不能让他们闲在家里。尽量做到同工同酬,不能相差太多。

  三寡妇就属于天天有活儿干的那类人。饲养员嘛,别说一天,一顿不喂,那群张口兽就叫声一片。这样,三寡妇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不得休息。一天都不耽误挣工分。

  不过,这几天,三寡妇有些上火。

  夏天里配种的几头母猪,这几天陆续开始下崽儿。

  不知怎么回事?前后三头母猪下了崽,起初都是活蹦乱跳的,挺好。可没过几天,小猪崽倏地像遭了什么瘟疫,一个个忽然之间不会动弹,不吃奶了。接着又一个个莫名其妙地死掉了。

  社里养猪,为的就是产猪崽。接连三头母猪保不活猪崽,别人不说什么,做饲养员的,心里也过意不去。

  这种时候,老三再来找她,三寡妇就不大爱招揽了。

  “你光这么怃憷着不行,找李肇风来看看,他是行家。”一天,老三来,见三寡妇心情不好,劝她。

  “可我平日和他没话,这冷丁有事,哪好意思找人家?”三寡妇说。

  “不要紧,我回去跟他说一下,他不会推脱的。这人别看戴着右派帽子,人不坏,挺好。”老三说。

  第二天上午,李肇风挑完大粪,临收工时,到了养猪场  。

  那会儿三寡妇正在给猪喂食。见李肇风来了,也不知怎么称呼,放下猪食舀子,淡笑着,问了声,“你来啦?”

  说完,也不知道接着再说什么。

  李肇风连母猪都没看一眼,开口说道,“这个季节,天这么冷,母猪产崽,要是没有什么保护措施,基本上无法保活。”

  “那怎么办呢?”三寡妇问。

  “得给临产的母猪,准备一个保暖的房间。温度至少要保持在二十度以上,才能保住小猪崽的存活。”

  “我的天,这上哪去找呀?”三寡妇满脸惊疑,说道。

  李肇风往养猪场环视了一周,转头问道,“眼下,还有几头母猪临产”

  “五头。”

  “相隔多少天?”

  “我也说不好。”三寡摇头说。

  “这可不行。”李肇风板着脸说,“饲养员,应该把每头母猪的配种时间,登记造册,包括受孕母猪的孕期的情况,都要记录在案,这样才能做到心中有数。”

  “嗨,我哪懂呀?”三寡妇红着脸说。

  “慢慢摸索嘛。”李肇风一时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信口说着。

  又问,“快要临产的母猪在哪儿?你带我去看看。”

  三寡妇听过,领着李肇风往母猪圈走。

  到了,指了指,说,“这一头,也是夏天配的种。”

  说完,又往前走,走了一会儿,又指了指,说,“这头也是。”

  再往前走,又指着一头母猪说,“这头也是。”

  李肇风仔细观察了一会儿,指着刚刚看到的母猪说,“这头快了,差不多今天晚上就能生产。”

  三寡妇有些不信,问道,“你怎么知道?”

  “你看,它的水门起变化啦。”李肇风说。

  三寡妇听过,似懂非懂,往母猪身上看了看,也没看出个所以然,只是问道,“那怎么办呢?”

  “你那工作间里,都有些什么呀?”李肇风问。

  “我哪有什么工作间呀?”三寡妇难为情地说。

  李肇风知道三寡妇没听懂他的话,跟着又说,“就是你给猪加工饲料的那间房子。”

  这回三寡妇听明白了,红着脸说,“一口大锅,带着半铺土炕,后面是仓库。”

  “走,过去看看。”说着,李肇风抬脚往饲料间走。

  进了饲料间,还真像三寡妇说的,一口大锅,连着半铺土炕,后山墙开了一个门,连着库房。

  看看工作间还算宽敞,李肇风说,“你去找社长,要一个炉子来。傍晚我帮你把猪赶进来。今晚,我陪你在这里照料母猪生产。”

  看李肇风说得一本正经,三寡妇也没多想,照着去做了。

  下午,三寡妇让社长安排人,帮着把炉子安好,又找来一些烧柴。

  傍晚,李肇风挑完大粪,回去做好晚饭,吃过后,到了养猪场,帮三寡妇把临产的母猪赶进屋里。

  那母猪临产,走路不便,半天才挪进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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