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意更加引孟寒止注目的是，她的左半张脸被灰褐色的尘土轻轻擦拭而过，留下的几道污迹。

  这些污渍并没有掩盖美丽，反而让整个人看起来显得更加无助、可怜。

  让他心中忍不住想要不顾一切上前保护的冲动。

  对孟寒止心中想的一无所知的江晚意，只道孟寒止此举是故意威逼自己出来。

  白着脸微微福了福身、

  “大哥”

  几名被饶了性命的小厮，七手八脚的正在抬着何进的尸身出去。

  当看到江晚意出现，刚刚大少爷明显非常维护二少爷，几人生怕她会对大少爷告状、

  无不吓得身体瑟缩的抖了抖，颤抖的声音中甚至夹带着一丝祈求的意味。

  “二少夫人”

  这声少夫人把孟寒止与江晚意之间的身份划分的泾渭分明。

  孟寒止向前伸着想要像刚从江家接她回来时一样牵着胳膊的手，最终沉于半空中。

  静默了一息后，最终又沉默的垂了下来。

  等到这些不相干的下人和何进的尸体都离开言筑后。

  长长的回廊里只剩下孟寒止和江晚意二人。

  江晚意原本粉白的唇，轻轻抿了抿，想要缓解干涩的状态，却白的直接没了血色。

  静默的氛围让他一时之间尴尬不知道说什么。

  那节被割下来的舌头还被扎在匕首上牢牢的钉在地上。

  鲜红的血把褐色的土地都浸湿了一大片，经过时间的推移渐渐变成紫红色，又最终变成引人窒息的黑色。

  孟寒止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脸色没有丝毫变化。

  抬脚直接把那个带着舌头的匕首踢进了不远处的荷塘里。

  偌大的池塘中，红艳艳的莲花在碧绿的荷叶池中开的正旺。

  整个池子多了这么一点乐西，只除了刚开始的'噗通'一声水花响起，没有任何变化。

  本就开的艳如鲜血般的红莲，却像是依稀间开的更艳了几分。

  原本此地颇为雅致的风景让江晚意很喜欢，看到此景心里不禁咯噔一下。

  孟寒止惩戒下人熟练的不似第一回，也不知这个塘子底下到底掩埋了多少……

  “吓着了?”

  孟寒止明知故问

  “对付这些不服管教的下人无需手软。你越慈悲，他们便是越猖狂。”

  “等到都骑到你头上的时候，弑主的事情也不是做不出来的。”

  孟寒止心想，江晚意文文弱弱一介女流之辈，娇怯的一看便没有大宅院里的狠辣手段。

  这些日子定是被欺辱的爬到头上也不吭声。

  在怎么着，她都是宴之亲自挑选出来的妻子。

  断不能被这些不长眼的欺辱了才是。

  所以刚刚的手段，一方面是为了敲打这些下人。

  第二方面也算是替江氏撑腰。

  可瞧着她苍白如雪的脸，却好似是被吓到了一样。

  不禁开始后悔起来。

  “我这趟来是想给宴之上柱香，你若不忙的话也便过来一起吧”

  江晚意自从来到言筑，也只在第一晚进了那个灵堂，自此后便从未踏足一步。

  作为冥婚未亡人身份，他本就该日夜都在那里看守长明灯才对。

  眼见孟寒止这么发话了，攥紧袖子的手一时间抓的更紧。

  这人看起来严厉狠辣，可明知道他不住灵堂也不拆穿。

  对自己的态度也是一派和善，不知到底藏了什么心思。

  二人各怀心思一前一后的来到了那个挂满白绫的灵堂。

  阴森肃穆的灵堂里满是香烛、纸钱燃尽后留下的味道。

  白色的幡布长及拖地，那个被玄铁锁链缠住的棺材就这么静静的矗立在灵堂正中央。

  棺木前头偌大的奠字以及孟宴之的牌位像是提醒江晚意什么。

  还来不及细想、

  眼见孟寒止理了理袖子，从香筒里取出3根香，对准还在燃烧的蜡烛点燃的时候。

  江晚意赶紧上前几步跪在棺材前头的蒲团上，小心的端着长明灯的烛台向孟寒止手中的香烛凑近了几分。

  上好的香线透露着檀木的本色，微微发着红。

  飘忽不定的橘红色烛火舔舐着香线，很快便点燃。

  白色的烟圈慢慢的如祥云一般飘起，又随风散开。

  空气中只留下淡淡的檀香味。

  孟寒止一手托着宽大的袖子，单手持香，微微弯腰拜了几拜。

  便把香插在了满是香灰的香炉中。

  江晚意掩下羽睫，从旁边的木箱子里盛放的被裁好的纸钱中抓了一把放在火盆里。

  翻飞的火焰印照在孟寒止的脸上，使得他那原本就面有郁色的脸色变得更加渗人，如同一幅阴森的画卷。

  江晚意低垂的头更低了几分，满腹的疑问和猜测，让他打心底的怵这个人。

  孟寒止站立着，低头也只能看到她的发顶，却瞧不清脸上具体神色。

  像是想要刻意忽略江晚意极为怕他而起的防备姿势，紧接着也半蹲下身子。

  从木箱中抓了几把纸钱放进了还未燃尽的火盆中。

  放纸钱的时候，不小心在空中碰到江晚意的手。

  孟寒止手上炽热的温度瞬间烫的他赶紧把手缩回来。

  本就是炎热的夏季，江晚意又离火盆极近。

  火焰的高温炙烤下，身上不多时便流了不少汗。

  等待孟寒止祭拜结束的同时，身体似乎一直沉浸在极度的紧张中。

  白色的孝服因为吸了汗，后背上的布料紧紧贴合在身体的曲线上。

  半弯的腰，此刻弓的像是拉紧了弦的弯弓一样显露出来。

  整个人越发显得紧绷易折、

  “你怕我”

  就在二人静默的有一搭没一搭烧纸钱的时候。

  孟寒止突然开口说了话。

  话中似是疑问又似肯定，让江晚意动作微顿。

  略显不自然的抿了抿粉白的唇，挫败一般歪过头去不敢看他。

  他哑了十六年，早就习惯了不说话的状态。

  如今哑疾已好，却又不知道该怎么正常的回答才能让对方不恼。

  沉默不语的样子，不需要解释，其中意味便一目了然。

  孟寒止心中一窒，额角几不可闻的跳了一下。

  也不知怎么的，只要看她胆怯的不敢与自己对视的样子。

  心里就觉得烦闷极了。

  孟寒止心里不痛快，一把扔了手中抓着的纸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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