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罪孽


言至此,他的声音戛然而止,仿佛有什么东西卡在了喉头,硬生生将未尽之语咽回腹中。

  彭大人等在场之人,均不由自主地以为他会脱口而出:“我又怎会策划带你逃离此地,私奔远走高飞?”

  而盛珺薇,却以一种超乎寻常的冷静回应:“如果不是这般水深火热,‘我又怎会狠心杀害你的父亲’,你心中所想的,难道不是这句话吗?”

  胡广风的面色骤然变得惨白,如同寒风中飘零的落叶,透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慌乱。

  王春娇听见此言,仿若晴天霹雳,她的眼眸瞬间瞪大,满是不可置信与恐惧:“什么?父亲的死竟是你所为?”

  彭大人同在现场,也显得极为震惊:“原来,真正的凶手一直在我们眼皮底下?”

  盛珺薇不紧不慢,反问道:“还能有谁?如果不是手握确凿证据,我们何必深夜潜伏于此,静待时机?”

  彭大人闻言,一时之间似乎被打断了思维的连续,愣在原地,显得有些茫然失措。

  一旁的孙大人,声音冷冽如寒冰:“证据何在?我大理寺断案,向来以事实为依据,以法律为准绳。”

  盛珺薇轻轻颔首,眉宇间流露出一股自信:“证据嘛,自然是有,就藏在他随身携带的包裹之中,那把锋利无比的刀具。”

  众人听闻,皆是一阵错愕,就连方春花也不例外,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

  “他的包内……竟藏着凶器?”

  盛珺薇坚定地点了点头,目光深邃,仿佛能够洞察人心:“虽然你平日里多有言不由衷,但你无意间的一句话,却恰好触及真相——他确实已做好准备,倘若你今晚未能出现,他便会持刀强行进入你家,意图取走你家人的性命。”

  方春花的脸色瞬间变得毫无血色,声音颤抖:“这……这怎么可能?”

  盛珺薇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抹淡淡的嘲讽:“有何不可能?赌博会驱使一个人成为盗贼,欲望足以诱使一个人犯下罪行。你用情感束缚他,却不曾料想,对于一个身无分文、光脚走路的汉子来说,你们这些有权有势之人,并不是什么值得畏惧的对象。即便拼个你死我活,他也愿意,毕竟于他而言,人生早已无路可退。”

  “更何况,在你的微妙暗示之下,他已然对你父亲痛下杀手,成为了沾满鲜血的刽子手。一旦无法实现他的欲望,他宁愿玉石俱焚,多拉几个无辜者作为陪葬,反正他的人生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

  方春花的脸庞扭曲,种种复杂情绪交织,让她一时间手足无措,只能勉强反驳:“说我指使他杀害我的父亲?你简直是血口喷人!我怎么可能做出那种泯灭人性的事情?”

  盛珺薇淡淡说道:“你们姐妹与你母亲,在你父亲严苛的管束下成长,又亲眼目睹了他对母亲的不公,你内心深处早已有太多的怨怼与不满。特别是当年,你与胡广风的那段情事,更是让这份恨意升至极点。”

  “你自小缺乏父爱,渴望能有个人带你逃离那个宛如囚笼的家庭,给你关爱与温暖。胡广风的出现,如同一缕曙光,他向你倾诉衷肠,许诺将一生一世对你好,你的心开始动摇。”

  “可惜,你父亲看不起胡广风,认为他孤儿出身,仅凭劳力维持生计,日子过得捉襟见肘,完全配不上你这样的人家。特别是,他没有能力支付丰厚的聘礼,无法给你的父亲带来任何实质性的利益。”

  “后来,你父亲通过媒妁之言,为你挑选了如今的丈夫。”

  “开始时,你对这段婚姻嗤之以鼻,认为被你父亲相中的,又怎能是个良人?”

  “因此,你对父亲的恨意更甚。”

  “然而,你从未预料到,你的丈夫与你父亲截然相反,他温柔体贴,学识渊博且善于理财,每月还能稳定地带回家二两银子。这些钱,他一半用于孝敬双亲,另一半全部交给你,自己仅留下五枚铜钱以防不测。”

  “他对你宠爱有加,公婆也是难得的善良之辈,即使你的第一胎是女儿,他们非但没有嫌弃,反而安慰你,年轻便是资本,未来总有再生男丁的机会,若真无缘子嗣,也是命定之事,无需过分忧虑。”

  “他们的包容与理解,让你的内心倍感愧疚,暗自发誓要为他们诞下一个儿子。”

  “幸运的是,第二胎你果然得偿所愿,生下了男孩,夫家对你的态度愈发宠溺。”

  “这样的幸福生活,对你来说,无疑是上天最好的恩赐,你绝不能容忍任何事物破坏它。”

  “哪怕是你的父亲,也不能。”

  盛珺薇的目光紧紧锁定了方春花的双眼,言语锋利:“在这看似圆满的生活里,你父亲却成了唯一的障碍。他酗酒成性,却又不思进取,每隔几日便向你伸手要钱。”

  “纵然你丈夫每月给的那一两银子并不算少,却终究抵挡不住你父亲日益膨胀的贪欲,从最初的十文钱,到二十文,再至三十文,你的忍耐已至极限。”

  就在那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日子里,你的思绪如同野草般疯长,最终汇聚成一个念头,如同夜空中突然划过的流星,既明亮又骇人。

  “如果他不存在就好了。”

  这个想法悄无声息地在心底生根发芽,却也让你感到一丝不可名状的恐惧和罪恶。

  毕竟,他是你的父亲,血缘的纽带无法割裂,而且,作为女儿,你无力,也不愿亲自背负起那样沉重的罪孽。

  正当这道德与情感的天平在你内心剧烈摇摆时,命运似乎听到了你心中的呢喃,胡广风这个名字,伴随着岁月的尘埃,再次浮现于你的生活。

  那些年间,他像是被时光遗忘的角色,年华蹉跎,婚姻无门。

  优秀的女子不愿委身于他,而他对于条件稍逊的又满是鄙夷,这样的态度,使得他的日子日渐凄凉,人也愈发显得落魄。

  你在内心深处暗暗庆幸,多亏了当初父亲的坚决反对,才没有让自己陷入那看似温柔实则无底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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