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靖民很有眼力见地拿起暖水壶，倒了半杯热水，混着另一个搪瓷杯的冷水，一杯能入口的温水就好了。

  递给李杭东：“爸，喝点水。”

  李杭东接过后没喝放在书桌上，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觉得自己儿子是不是缺心眼。

  刚自己啃了俩大黄瓜，全是水分，喝啥水啊，又不会噎到，不过好意心领了，这水喝了怕变傻，还是放一边吧。

  李靖民看着被放在一边的搪瓷杯后知后觉，缺心眼似的笑笑，也没在意。

  一旁的棠溪只能在内心偷偷笑，紧绷着小脸，面色如常，深呼吸几下，缓过来了，要是笑出来了就容易挨揍，还好憋回去了。

  而后又想到爸妈吵架了，老爸还给自己整那么惨，瞅着怪可怜的。

  李靖民用眼神示意棠溪，想让她开口劝一劝，他觉得女儿好说话。

  但是棠溪觉得是爸妈之间的事情，加进别人不好，就算那人是子女也不好。

  但熬不过亲哥热烈的求助的眼神，只好在内心措辞，盘算着怎么开口。

  “爸，你明天单位还忙吗？”

  李杭东愣了一下，听出了棠溪的弦外之意，无非是问自己和赵若芳吵架明天能不能和好。

  “不知道，决定权又不在我，不过应该忙吧。”意思就是你爸爸做不了任何决定。

  李杭东苦笑了一下：“你快回去吧，这几天都早起，早点睡好，待会我也睡了，明个儿还早起。”

  棠溪知道爸妈吵架源头肯定不是那个盒子，是因为别的事，看来这事的关键点在老妈身上。

  于是顺着李杭东的话就回去了。

  一旁的李靖民没有听懂，急得想了一下棠溪，但是被李杭东呵斥了一句就放手了。

  “撒开，你妹要去睡觉，咋的啊！想干啥！”

  李杭东正愁没地方撒闷气，这都撞到枪上了，不说几句都对不起他那杯傻乎乎的温水。

  撒开手的李靖民急得一直看着棠溪，棠溪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让他别急。

  “爸，哥，那我先去睡了，有啥事明天说。”

  后一句明显是对着李靖民说的，这下他也放松了，不过想到自己好像惹了一下老爸，不会晚上没床睡吧？

  等棠溪离开后，李靖民讨好地看向李杭东。

  “爸，我去给你打水混混，在房间擦一下吧，锅里没热水了，就暖水壶里还有一些。”

  说着就拿着脸盆出去打水，让李杭东想再说两句都没机会。

  “机灵劲都用在这上边了！鬼机灵。”

  看着儿子的背影嘟囔了一句，想到赵若芳和自己的事又叹了口气。

  决定待会找儿子要点钱和票，否则明天早饭晚饭都没得吃，就是国营饭店有点贵，一个素菜都得好几毛，真费钱。

  李靖民把脸盆放在房间里，去洗澡的那个小棚子里摘了李杭东的毛巾，就出去等他洗完。

  为什么不在房间里嘞，那是因为李靖民不习惯。

  在学校的那个澡堂，虽然是大家一块，但也是一小间一小间有布片遮挡的，看不清的。

  而且自己从会洗澡开始就是自己洗了。

  在屋内擦洗的李杭东觉得这家伙臭毛病一大堆，还避嫌，只听过儿大避母女大避父的，就没听过儿大避父的！

  扭扭捏捏像个女娃子，不对，女娃子都不如，还没小棠溪一人厉害。

  存在这种想法的李杭东，擦完后准备倒水的时候，都没好意思找儿子借钱，他觉得儿子这么弱肯定没多少钱。

  算了，明天再熬一天吧，晚上回来找小棠溪借钱吧，闺女有钱，一定舍不得她爹饿着。

  棠溪猜到了老爸应该是身无分文，不然也不至于饿到啃黄瓜。

  回去后拿了小包里的散钱，数了一下，大概十来块，还有一些全国的票，打算全给李杭东当救济金。

  听着外边的动静，听到泼水的声音了，就拿好钱票开门出来，正好见李杭东正打了一桶井水上来，准备冲一下那个脸盆。

  “你咋还不睡？是不是爸动静太大了，睡不着？吵到你了？”

  “没，还早呢，我都十点睡的，然后差不多六点能起。”

  李杭东边说边把脸盆冲干净了，打算回去，就看到闺女走到自己面前，往裤子口袋塞了一把东西。

  “爸，这点钱，你先拿着，我不知道你和妈怎么了，但你不能饿着，明天饿了好买点，我先回去了，外边有蚊子。”

  棠溪不是不想直接给他，而是他的手是湿的，上面是汗衫背心没有口袋，只有大裤衩子有口袋，就给塞裤口袋了。

  “行，爸就收下了，你快回去吧，别被咬了。”

  李杭东倒也没推脱，确实是没钱了，看闺女这样子应该也没多少，收了就收了，总不能真饿死吧。

  棠溪进屋后，李杭东看着手上的脸盆，进李靖民房门前又叹了口气，自己确实没能力，还得让女儿接济。

  这两天他叹的气比前几十年都多，真是流年不利，希望若芳最后能留下来吧。

  此时赵若芳一个人躺在炕上，也没睡着，就后面三间房，李杭东回来的动静就算很小，但离得近，怎么都听得清。

  一间是棠溪的，一间是男孩一间是女孩的，当初这么分，因着家里就俩孩子，所以两间是棠溪的，一间是李靖民的。

  棠溪只用了一间，另一间用来当客房了，一般都锁着门，估计好几月没人进去了！里面一层灰，里面啥也没有，就一个炕桌和炕，炕柜都没有更别说书桌啥的家具了。

  像李书磊的大哥李书品他们家有亲戚上面过夜的时候不够住都会借这间屋子，被褥自己负责，炕是现成的，擦擦灰就直接能住。

  她听到李杭东泼完水就进屋子了，后边没有动静了之后又开始偷偷掉眼泪。

  今天一天都没咋出去上工，连最基础的猪草都没打，还是李靖民去给打了几筐交上去，工分记在赵若芳头上。

  额，也只能记在她头上，毕竟家里其他三人户口都不在红河大队了，没法拿工分。

  赵若芳觉得自己只是有些羡慕回城的人，也知道自己就算没结婚也不可能回去，但人嘛，总有点不切实际的幻想。

  冷静了一天也就想明白了，但李杭东晚上回来不愿意进屋子里说话，俩人连话都说不上更别提和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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