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第一次参加如此残酷的巷战。关中籍士兵虽然被他们完全控制，蜀军依旧顽强。城门被打开，唐家军直接进城。长枪大炮已经不起作用，全部是短兵相接肉搏战。所有人全部处在一种不知是极度亢奋还是极度惊恐中，只要眼前有人，挥刀便砍。约摸就是战争小说里的杀红了眼。人人都是没有情感的战争机器，不断挥舞刀枪，战斗到肌肉萎缩，血液流尽。

  结束之后，天光大亮。尸横遍地，活着的也混在其中，没有力气再动分毫。

  城中百姓有胆子大的，出门来看，有些大约是在寻自家亲人，一遍翻看地上的尸体，一边喊着亲人的名字。有那幸运存活下来的，亲人之间抱头大哭。说是大哭，其实只是个撕裂的表情，没有声音，没有眼泪，像无声电影，悲伤充斥在每一双眼睛后面。

  金玉已经换回了原本的样子，站在城楼一角向外望。蜀王趁乱逃走了，唐池带着唐骋去追，不知情形如何。

  顺了口气，就着水囊吃了几条肉干，身上有了力气。将身上剩下的所有干粮抛给身边受伤的兵丁，水囊同样扔过去。金玉顺着台阶下去，查看城内的情况。

  还好，唐家军已经清理了所有尸体，运往城外掩埋。已经有人开始洒水，清洗街道。天色将暮，金玉顺着街道往长安王府走，迎面碰上唐双。

  “将军，长安王府内已经清理过，可以安顿人员住下。”唐双带了几个人，一直在注视长安王府的动态。起初冲出来一批人，大约是为了引开唐家军的视线，好叫蜀王离开。后来又一批人出来，骑着马朝东城门方向走，唐双便有了怀疑，一路跟随其后，交手时唐双发现李季冰，他身后护着的便是乔装的蜀王。蜀王因一只臂膀受伤，并未加入战斗。可惜唐双带着的人还是干不过蜀王亲卫，叫他们逃走。唐骋恰好打到此处，听说蜀王逃了，带人去追。

  “长安王府条件好些的地方，空出一块区域，重伤员先安排过去。医女营应是快到了。安排人在城门口等着，来了直接去长安王府。”金玉安排下去，“进城的兵丁不可扰民，王府、卫所等处尽量安顿。住不下，沿街搭帐篷安置。若有扰民，军法处置！”

  金玉进了长安王府，直奔书房。书房奢华精致，此时凌乱异常，房间有一股才烧过的纸张味道。味道是炭盆里发出来的，大约是蜀王走前烧掉了重要文件。

  唐双虽然说是长安王府收拾出来。但行军打仗，哪里是那样仔细收拾的，不过是保证屋子没被火烧水淹，破漏之处都未必能处置，保证整体可以住人就是了。

  金玉开始慢慢拾掇地上的书册文件，仔细翻阅，保不齐可以发现些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金玉已经燃尽两支半截的蜡烛。外面传来唐骋喊娘亲的声音。

  金玉应了一声，唐骋浑身是血的闪现在门口，满脸高兴之色。

  “可是哪里受了伤？”金玉还是吓了一跳，走上去将唐骋浑身摸遍。

  “不曾受伤。”唐骋的声音十分亢奋，“这都是敌军的血，不是我的。”

  “娘亲，你可知蜀王如何了？”唐骋眼里闪着星光，激动兴奋的模样，看不出一点的疲累。

  年轻真好，有使不完的力气。

  “娘亲不知，骋儿说说。”既然儿子没受伤，金玉便放心了。揉了揉他的头，拉他坐下说。

  “蜀王被我和爹爹追了近百里路，跟着的人基本被我射杀干净。蜀王还中了我一箭。”说到此处唐骋情绪低落一瞬，进而好转，“可惜没死！爹爹说，他活着比死了更难受。”

  唐池，就是这样教儿子的？金玉此时脑海里冒出来的竟是这个念头。不过算了，骋儿居然想得明白，基因如此。

  “你爹爹呢？”金玉问。

  “他被唐单、唐双拉着去处理营里的事，我先来寻娘亲。”唐骋依旧兴奋，执念生成，“娘亲，咱们何时去成都府把蜀王抓了？”小爷我可不是君子，有仇必报，早早晚晚。

  “肚子饿吗？”金玉对于唐骋的不依不饶十分无语，只好转移话题。

  “早饿了。”唐骋立刻耷拉下脑袋，他身上的肉干早吃完了，一天一夜，就那点零嘴，也就塞塞牙缝。

  “走，娘亲给你做饭吃。”金玉拉起儿子去寻厨房，这么大的王府，应当食材不少。“想吃什么？”这些日子忙忙碌碌，与儿子见面后还未好好做顿饭吃。

  母子二人进了厨房，傻眼了。竟是忘了蜀军被困二十多日，别说丰富的食材，有些粮食就已经很好了。

  金玉挑挑拣拣了一会儿，还是翻出一些食物来，生了火，凑合着做了一锅饭，将就吃吧。

  唐骋十分开心。许多年了，又能吃上娘亲做的饭，真好。搬了张桌子，盛了两碗饭，母子二人开开心心地吃起来。

  唐池带了唐单、唐双进来，看上去十分高兴:“远远便闻着这边的饭香味儿，吃什么呢？”然后变戏法一般，从身后拿了一支羊腿出来。

  “早不过来，我们都要饱了。”金玉笑着接过，唐单、唐双抬了一袋子食材进了厨房。城外的物资已经搬进来，他们也忙了一天一夜，早饿得前胸贴后背。想着长安王府也没什么吃得，三少夫人与小公子还在里边。搬了食材随三将军来了。

  又生火做饭，半个时辰后，味道已经散的满院子都是。也不用分主仆，五人说说笑笑，美美吃了一顿，散去睡觉。

  第二日一早，唐池、金玉便醒了。才入长安城，事情多如牛毛，都需要他们处理。

  昨天除了捡到几本古书，并没有其他发现。金玉已经很满意了，蜀王既然烧了东西，那重要的东西肯定没有。不过能得几本古书，也不算白忙。

  昨日翻检一番，书房已经收拾好，完全可以放心办公。

  才进了书房，唐单已经急匆匆过来。蜀地传来消息，王冲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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