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下了一夜。

  第二日的天寒地冻依旧有人跑在积雪里，在风雪里玩闹。

  新年新气象，书院的那一扇掉了漆的院门重新刷了漆。

  门口也贴上了一副春联。

  春联很普通，看字迹就知道这是出自顾养浩之手。

  顾养浩是个守规矩的人。修行有规矩，读书有规矩，甚至吃饭睡觉也都有规矩。这样的规矩若是放在其他人身上会是一种折磨。

  昨夜，顾养浩坏了自己的规矩。他取来了油漆，将院门重新刷了一遍，然后写好春联，贴了上去。

  “看来昨夜二师兄一夜没睡。”言灿双手抱胸，啃着一个苹果，十分肯定。

  苏牧看着崭新的院门和那一对春联，不解道：“为何这么说？就是这点活，花不了一个时辰。”

  言灿嘿嘿笑了两声，指着院门上朱红色的漆面。

  “你瞧瞧这院门，少说也反复刷了好几层。让二师兄教人读书，他绝对是青霄第一，让他来干这活，这手艺不咋地。”

  苏牧仔细一看，也笑着点点头。这活干的确实不怎么样。

  言灿继续说道：“以往，二师兄从来不会做这些。”

  “人总是会变的。”说着，苏牧就朝外面走去。

  新的一年，余生很早就起来练剑。

  李清词等人如昨日那般过着相似的生活。

  而苏牧决定要离开玲珑城。

  “离仙洲宴，还有三个月的时间。你不必这么早启程。”言灿将苏牧送到了城门口。

  他心里并不想要苏牧离开，至少他与苏牧同行也能够安全许多。

  然而，苏牧拒绝了言灿，也拒绝了李清词等人的护送。接下来的路，苏牧想要自己走。

  苏牧身上没有其他的东西，一个乾坤袋，一把渊虹，足够了。

  “还有三个月的时间，我想我还能够提升一些修为。听说青霄洲地域边缘的蛮荒之地妖兽肆虐。我去见识见识。”

  言灿撇撇嘴。“那里的妖不好对付。据说有不少妖王的存在。你别死在那里。”

  “乌鸦嘴。”苏牧没好气地说道，“我一定不会死。”

  言灿嘿嘿一笑，可一想到那么多第六境强者想要杀苏牧，莫族和姜族都有人盯着苏牧，他又收敛了笑容。

  “你等等。”言灿在身上一阵摸索之后，拿出一块玉佩。“哝。五师兄让我交给你的。可挡涅盘境巅峰强者的全力一击。”

  饕餮玉佩，南客花了很久的时间雕刻而成。

  一股淡淡的神秘力量萦绕在玉佩之上，黑色的光芒尽收于玉佩之中。

  “他为何不自己给我？”苏牧刚开口，却又笑了笑。“我知道了，替我谢谢五师兄。”

  以南客的性子，他只会默默地做一些什么，即便是做了也不会说出口。

  言灿接着拿出一个白色的小瓷瓶。“周师姐给的丹药。三颗养心丹，只要还有一口气，就能活过来。”

  “这一定很贵重。”苏牧接过小瓷瓶。“周师姐有心了。”

  言灿哼哼两声，嫉妒地开口道：“自然是有心，而且还很用心。我都不知道到底看上你啥了。”

  从言灿进入玲珑书院开始，他就从未有过这样的待遇。

  每日不是被骂，就是挨揍。

  严师出高徒，棍棒底下出强者。

  这样的日子一度让他以为这就是玲珑书院的风格。

  可直到苏牧成为了玲珑书院最小的弟子。

  曾经的一切好像都错了。二师兄是如此温和，三师姐是如此善良，周师姐很是关切，就连冷冰冰的五师兄也开始护犊子了。

  唉，我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

  “三师姐说了，命最重要。你斗不过人，她会替你去走一走。”

  言灿拍着苏牧的肩膀，语重心长。“命最重要。你要是死了，我又变成最小的了。”

  “知道了。我不会死！”

  苏牧转过身，一手拿着饕餮玉佩，一手握着小瓷瓶，在他的腰间是一个平安结，那是余生给他的。

  他想要潇洒地离开，但感觉到双手沉甸甸的，鼻子也微微发酸。

  风雪路途，注定寒冷。

  而心中暖流，驱散着风雪的寒冷。

  ......

  ......

  新年的第一天，苏牧走出了玲珑城，脱离了玲珑书院的庇护。

  在得知这个消息的一众势力纷纷有了想法。

  那些隐藏了很久的第六境强者也都蠢蠢欲动。

  在青霄城的那一座皇子府中，一个面容苍白的男子披着绒袍，望着庭院中纷飞的大雪。他的右手空荡荡的，显然和左手很不对称。

  连峥断了一臂，那一条手臂没有接回去，就连他的命也是靠着青霄皇主赐予的青灵珠才保下的。

  “走出玲珑城，好胆子。我倒是想看看你，怎么死。”

  白梦雪看着疯狂的连峥，她没有劝说。“天冷了，殿下还是回屋。”

  没有手臂，连峥断然没有争夺皇位的机会。青霄皇主不可能让一个残废来继承皇位，除非这个残废是青霄洲的第一强者。

  可惜，连峥永远也做不到这一点。

  “梦雪，我将婚事推迟了。”连峥看着白梦雪。自白梦雪来到皇子府，就没有离开过。无论是真心还是假意，白梦雪逃不了这一桩婚事。

  白梦雪眸子轻轻颤动，却又很好地掩饰了自己的情绪。

  “我知道你不想嫁给我这个废人。”连峥毫无顾忌地开口。他更明白，白梦雪看中的不是他连峥这个人，而是连峥的身份。

  皇子的身份，将来他也许会是青霄皇主的身份。

  白梦雪想要成为皇子妃，乃至青霄皇后。

  “没关系，我给你悔婚的机会。只要你杀了苏牧...不，只要你也断了苏牧一臂，我去和父皇求旨取消这桩婚事。”

  白梦雪猛地抬头看着连峥，对方眸子的光芒阴冷又癫狂不禁让她退却了一步。

  这是一个疯子，彻头彻尾的疯子。

  连峥不在乎白梦雪怎么看他。他只恨苏牧，恨死了苏牧。

  “你不必嫁给我，但你也绝对回不到苏牧的身边。苏牧这样的人不会要一个背弃他的女人。所以按我说的做，我还给你自由，将来你还有无限的可能。否则，你只能一直待在我这个废人的身边。永远永远。”

  白梦雪握紧了双手，指节发白。

  她在犹豫，像是先前大婚前的那一晚，她犹豫着是否要悔婚。

  然后，在大婚当日，她做了一个令她后悔无比的决定。

  今日呢？

  她的决定又会如何？

  后悔的人会经常后悔。因为，这些人一直都会做出错误的选择，然后后悔这些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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