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是谁？”

  弥赫斯习以为常地开口。

  “这次你的手不用沾血。”

  说着，季昀之笑着将视线落在少年的骨节分明好看的手指上。

  “我需要你去帮我找个东西。”

  一份资料不知道何时被传输到了面前的电脑上，弥赫斯点开来。

  “去帮我抓几只这种虫子过来。”

  屏幕上显示的是一种躯体非常细小，通体透明的蠕虫状节肢类动物，学名叫水熊虫。

  这种生物多分布在淡水沉渣，潮湿的土壤里边，不过直至今天这种遭到大量捕捉和猎杀的生物后已经很难再找到了。

  而弥赫斯今天既不是去淡水，也不是去土壤里找这种生物。

  他要去深海里找。

  水熊虫具有超强的生命力，低温低压，高温高压，超强辐射，缺氧缺水的条件下都能存活。

  无论环境多么恶劣，都无法将它完全杀死，一旦遇到合适的条件，便会再度复活。

  近岸上的水熊虫已经不那么好找了，但季昀之并不打算找那些近岸的品种。

  他要找的是适应能力更强的深海种。

  “好。”

  弥赫斯点了点头，乖巧顺从，就像一个懂事的孩子。

  他向来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

  这一点让季昀之很是满意。

  *

  海上。

  弥赫斯租了一艘游艇，他雇了些经验丰富的水手，以便能帮助他观测安全的水体环境。

  当然，潜下深海这件事还是只能靠他自己。

  少年换上了从实验室里带过来的特制潜水服，穿上身的潜水服很是贴合。

  这是一种专门为深海潜水而研制的衣服，韧性极好。

  薄薄的一层贴身防水布料保暖性能极佳，能抵御深海的高压和高寒。

  黑色的潜水服简直就像是为这位少年量身定做的，黑色的防水面衬托得弥赫斯本就白的发光的皮肤更加惹眼。

  饶是一旁上了年纪，历经风暴与沧桑的水手们也不禁看呆了眼

  眼前的这个面容妖冶隽美的少年完美好看的不像凡人。

  不过他们不知道的是，弥赫斯的确不是普通人，他是一个被精心创造出来的实验体罢了。

  弥赫斯捋了捋头发，他将潜水镜带上，手指调节着脑后的松紧带。

  “孩子，你真的不需要我们陪同你一块儿下去吗？”

  听到这个称呼，弥赫斯的浅色的眉毛微不可察地皱了皱。

  “不用，你们只用负责帮判断哪处水体比较安全，适合海洋生物生存，并且，适合深潜。”

  少年淡淡地瞥了一旁站着的水手一眼，声音冰冷平静，让人仿佛置身雪山之中。

  游艇在海面上行驶了好一会，出于对弥赫斯生命安全的负责，他们一直拿不定主意挑不出来地方，毕竟弥赫斯不需要他们陪同。

  可是浅层海水的状况和深层海水是完全不一样的，就算他们的经验再丰富，也无法百分百的保证。

  弥赫斯不缺乏耐心，毕竟他有的是时间可以消耗，海上的景色很好看。

  清澈的天，清澈的海水，黑白羽毛的鸥鸟，还有一群又一群偶尔跃出海面的带着绚丽翅膀的飞鱼。

  很可惜他今天的出行没有带画笔和画纸，无法第一时间将这幅绮丽漂亮的景色记录下来。

  海上的日光澄黄澄黄，一轮圆日倒映在他瑰红色的眼眸中。

  “找到了，这里不错！”

  而后突然传来一声惊喜的呼喊，弥赫斯扭过头去。

  游艇一直在快速旋转的螺旋桨终于缓和了下来，游艇停在一处海面之上。

  “这里是个极佳的潜水点！”

  一个水手目光灼灼，注视着脚底下的海面，兴致勃勃地朝弥赫斯喊着。

  少年对上那双眼睛，他看见了里边浓浓高涨的欲望与兴味。

  海洋对于水手的吸引力，会不会像鱼干对于猫咪的吸引力呢？

  可大海也不知道装载了多少水手的骸骨，飞蛾扑火就算化为灰烬也无所畏惧。

  欲望总是可怕的。这是季昀之不希望他沾上的东西。

  可是他也拥有了。

  这样会让他看起来更像人类，毕竟他不觉得一个不伦不类的实验品能打动人类女孩的芳心，他想更像一个人类，想要离她更近一些而已。

  想到这，弥赫斯又做起了这段时间里一直在重复着的事情。

  手机屏幕亮起，轻车熟路地点开一个聊天界面，上一次消息的发送还停留在几个星期前。

  弥赫斯不久前连续每天给乔意礼发了一些信息，不过对面的人都没有回过他。

  后来弥赫斯怕少女嫌他烦，就没再发，可是发出去的消息始终是石沉大海，没有丝毫回应。

  她为什么突然不理他了？

  混乱又慌张的弥赫斯派人去调查了下少女的近况，发现乔意礼不仅辞掉了医院里的工作，更是不在家里边。

  她竟然去参加GSC的训练营了。

  弥赫斯嘴边带笑，手指滑动往上翻着前边两人之间简短的聊天记录。

  没关系，只要不是不理他就行。

  准备就绪后，弥赫斯只身一人跳入了海中，身后背着一个持续供氧的氧气瓶。

  他得把时间掐好，在瓶中的氧气耗尽之前，预留出游回海面的时间，否则他会缺氧而死。

  橡胶脚蹼游动着，伴随排出的一串串泡泡，弥赫斯从光照充足，明亮通透的浅层海水渐渐潜到深海。

  一路下来光线明显减弱，以至于最后漆黑一片根本，视线无法辨别任何东西。

  弥赫斯打开了头上戴着的探照灯，一束直直的光打在前方，男人得以看清一小片范围的景象。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特殊生物探测仪。

  这个仪器能够通过录入某一种生物的生物电磁波以此来追踪寻找这一类生物所在的地点。

  不过现在他都潜到这儿了，探测仪都没有半点儿反应。

  弥赫斯都要怀疑它坏了，少年打算按下按钮将探测仪重启，一股水流靠近脚边。

  弥赫斯低头朝自己的脚边看去，随着头的转动，探照灯照亮了脚下的那片水体。

  少年的瞳孔骤然收缩了一下，潜水所穿戴的脚蹼边不知何时游过来一条深海鱼类。

  深海鱼由于长时间处于黑暗之中，眼睛这一器官逐渐退化，以至没有。

  眼下这条深海鱼类就没有长眼睛，长条的身体光滑粘腻，浑身是长满沼泽绿的斑点，外凸的鱼嘴里包裹着尖锐锋利的锯状牙齿。

  弥赫斯冷不丁被这条突然出现在自己脚边的深海鱼吓了一跳，他头一回觉得原来鱼类对于猫科动物的吸引力如此弱。

  那条鱼绕着弥赫斯的腿蹭了几下，估计是与它平时食物的味道不同，这条鱼嗅了嗅他的潜水服，然后毫不留恋转身就游走了。

  弥赫斯重启了仪器，继续在周围探测着。

  一路游过去，他发现深海里的鱼类都长得奇形怪状的，有的没眼睛，有的鼻孔往天灵盖上上，有的颜色丑的要命。

  某些色彩搭配让他这个画家看了都要心头一哽。

  深海里一片黑暗，生物之间也见不着彼此，所以长得就很随便。

  不过弥赫斯还是觉得它们长得太潦草了。

  供给瓶里的氧气已经用了三分之一，探测仪还是没有寻见水熊虫的一丝踪影。

  弥赫斯游得有些累了，他靠在一处深海岩上大口呼着气。

  就当少年靠上那一块光滑的湖蓝色石头时，令他感到意外的是。

  手中安静了许久的探测仪突然振动了起来，散发着微弱光线的电子屏幕上出现了一个红点，在这片黑暗的海底里格外扎眼。

  残存的倦意立刻被赶跑，弥赫斯举起探测仪，他周围游去，可是信号立刻又消失不见了。

  少年眼底浮上些许迷惑，弥赫斯将视线投向那块石头，探照灯的光线也随之落在那处。

  眼前不单单只是一块岩石那么简单，弥赫斯很聪明，他心底已经有了些猜测。

  少年将探测仪放在岩石上，屏幕上的红点立刻显现出来，接着，他又迅速将探测仪拿起，红点与振动随之消失。

  看来水熊虫在这块石头上。

  弥赫斯隔着一层手套，他抚摸上这块光滑的石头，一路沿着搜寻下去，他发现这是一块巨大的海洋基岩，可是上面既没有生长有深海植物，更没有附着海洋生物。

  水熊虫更是没有见着。

  覆盖在岩石表面上的手突然感受到岩石传来的微微振动，弥赫斯捕捉到了这点儿细微的动静。

  岩石底下，貌似有声音。

  男人白色发间的狮耳弹了出来，他听着其中的动静。

  弥赫斯的如蔷薇晶石般绚丽艳红的眼珠子亮了起来，在暗无天日的深海里点燃一簇瑰红的火焰。

  他启用了天赋——白日虚无。

  直觉告诉他，这块海岩下边有东西。

  如果能穿透过去，这自然是好事，意味着他离水熊虫更进一步了；

  如果这块石头后边没有东西，无法穿透，也不会启用天赋的他造成什么伤害。

  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少年穿透这片海岩，身体探入的瞬间，光线发了疯般的涌入他的眼睛。

  长时间处于黑暗里的瞳孔被强光刺激得剧烈收缩。

  弥赫斯的眼睛被刺痛的酸涩不已，不可抑地流出了几颗生理性泪水。

  海岩之下，是一片明亮澄澈。

  漂亮的晶体被光线折射出艳丽的光影。

  弥赫斯看见这里长满许多色彩分明的珊瑚丛和水绿色的海草。

  这里就好像是浅海一样的环境，生活着许多海洋生物。

  手中的探测仪不停地振动着，弥赫斯朝指示着的方向游去。

  刚刚不小心溢出的生理性泪水飘进海水中，迅速幻化成了两三颗光滑无瑕的蔷薇辉石。

  光线透过晶石折射出来，刚好照在了一只躲在珊瑚丛里睡懒觉的小海兔的身上。

  小海兔还没反应过来呢，身旁的珊瑚丛就被猛地拨开了。

  它被这巨大的波动吓了一跳，紧紧的黏附在珊瑚丛上。

  接着，小海兔看见一只黑色的手，很长的指节，凸起的骨节，上边捏着几只水熊虫。

  隔壁的水熊虫和它一样，每天到了这个点儿都在这片珊瑚丛里睡懒觉。

  前边这个一团乌漆麻黑的东西怎么把它们给带走了？

  小海兔又往珊瑚丛里缩了缩，怕自己也被提溜走了。

  身上布有蓝色条纹的小海兔长得可爱又漂亮，在红色的珊瑚丛中很是显眼，弥赫斯忍不住多留意了几眼。

  弥赫斯视线在那个小生物上短暂停留了几秒，随即少年收回视线。

  氧气的供给只剩下三分之一了，他得赶紧回去海面上。

  季昀之只需要他带回来一只深海水熊虫，这次他抓到了三只，所以他已经是成功完成任务了。

  脚蹼前后摆动着，潜水镜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截留了他的一颗眼泪，蹭得他眼角边的皮肤不舒服。

  弥赫斯轻轻将那枚蔷薇辉石抠了出来，随手往旁边一丢。

  少年颀长的身影越来越小，那颗粉红色的蔷薇辉石缓缓下沉，不偏不倚地落在了那只蓝白相间的小海兔身上。

  小海兔不舒服地动了动柔软的身子，接着它又被宝石所折射出的漂亮光线吸引住了。

  它喜欢亮晶晶的东西，小海兔欢喜地抱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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