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大海波涛.人心如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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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承天极力卫护合船之人的身家性命,可是人家并不领情;只有赵碧儿伤心欲绝看着这小师弟在茫茫大海中,惊涛骇浪中生死以之,仿佛无所畏惧!——其实,不是的,世人皆有畏死之心!袁承天有时也怕,可是大义面前有得退缩么?在生死关头,袁承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心想:人生世间,所为何来?有人碌碌无为,一生无求无得,空活百岁,如草木随生随灭;有人高风亮节,生如小草,命如铁石,为大义生,为大义亡,其浩然正气充塞于天地也!虽然人人命如小草,但不屈之心常有!看万古如一日,身在乾坤宇宙如沧海一粟而不可得!人虽寒微,应有不屈之心,常遇坎?而不自妥,是为君子!
今时今地今人,袁承天虽见人心之恶,然并未放弃爱人之心,否则以他之武功修为尽可弃全船人之性命不管,而得已全身而退;可是他都不能,因为他悲天悯人,所以才舍生忘死也要护船上之人周全。世间这样的人本不多,然而却有,亦如袁门中人,秉承袁督师之遗志,不忘故国之恨。此时此地此人,海天上空仿佛又是惊雷,有语声传来:一生事业总成空,半生功名在梦中。死后不愁无勇将,忠魂依旧守辽东!
忽然一个大海浪扑来,将甲板打得喀喀作响。袁承天用手掌舵,不料这波大海浪过后,从大海中一条大鲨鱼跃海而出,扑到甲板上,向着袁承天冲去。它极是凶恶,张嘴便向袁承天咬去。袁承天正极力掌控方向,不意有物冲来,睁眼见是鲨鱼,不料它张嘴咬住他的腿脚,痛得他身子一抖,汗珠滚滚而下,可是他却不出声,因为有苦痛也要一个人承受,不让别人见到,他从来都如此。
船上的几个船夫见状,不能不出手,因为再不出手,便真是船毁人亡了。他们拥到切近,有船夫操起铁锚向那凶恶的鲨鱼头上狠狠击打。那鲨鱼极为庞大,不意有人敢冒犯于己,一个甩尾将那名船夫直拍出大船,凌空一个跟头,落入大海中,就此不活了。其它船夫见这鲨鱼伤人性命,伙伴殒命于倾刻,个个眼红心痛同伴就此而死。一时个个争先,人人踊跃奋起手中的木棒,向着那鲨鱼毫不留情打杀。鲨鱼见状,仰天长鸣,鱼尾一个甩来,又将余者几名渔夫尽数送入茫茫大海。他们便一起葬身茫茫大海之中了。袁承天见这鲨鱼凶狠异常,竟将那几名苦命船夫竟数杀死,不禁心中愤怒异常,他们皆为良善之辈,却遭此飞来横祸,岂不让人心悲。他从背后掣出轩辕神剑,见这恶鲨冲来,更不加思索,右手一挥,半空中一个耀人二目,砭刺肌腹,隐隐生痛。袁承天看准时机,一剑刺入鲨鱼的肚腹。鲨鱼受痛,忽地一个甩尾狠命向袁承天头脑拍去。袁承天受力不由身子闪动,险些跌倒,幸亏他下盘功夫扎实,晃了晃又稳位身形。
袁承天此时手不受控制,大船失去方向,向着一处海中暗礁撞去。耳中只听一声巨响,大船船头尽毁,甲板上涌上大量海水,不刻已淹至腰身。袁承天回看赵碧儿,见她已被大雨淋得不堪。他心中一动:我要救师姊和大师兄,——虽然大师兄不仁,我却不能不义!他跃身赵碧儿身畔,一掌向白凤城头脸击去。白凤城只觉一股杀气袭来,只有放手躲避,否则非受重伤而死。他眼看爹爹白碧尘。这倒不是白碧尘不出手,因为傅传书见有机可乘便挥掌偷袭白碧尘。白碧尘怎么也未料到这个堂堂昆仑派大弟子会忽起暗算,行此下三滥手段对付自己。他终究还是大意了一点,殊不知世间人心最恶,人心最难揣度!傅传书一掌击中他的膻中穴。一时之间白碧尘气息逆转,仿佛不受控制,情知不妙,便盘膝打坐,运功调息,因为这是让真气走入正道的不二法门。人在调息运功最忌有敌人厕身其间,只要一根小手指触动运功调息之人,那么这人必走火入魔,筋脉尽毁,气断人亡,是以必须有人护卫在侧,不受干挠。白凤城已跃身而来,顾不得赵碧儿,他总然不能为了儿女私情而置父亲于不顾吧?
傅传书便要一掌毙了这魔头,怎耐此时一个大浪冲来,将他打个趔趄,还好他下盘功夫极好,才没有跃倒。袁承天见大船之舷有几艘小船是行海之人以备不时之需,他挥剑斩断铁链,抛入大海,转身抱起赵碧儿跃身而下,落在小船中央。小船蓦然受力,便起起沉沉晃了几晃,还好袁承天稳住船身,向傅传书招手大声道:“大师兄,你还不跃下?”傅传书只有打消杀人念头,跃身而下,落在小船船头。小船吃重船头沉了沉,又恢复正常。
这时天空阴沉,雨滴小了,可是又起风浪,冲得小船四下转悠。袁承天搬动木桨,四下划动,向前方一个黑黝黝小岛而去,因为远黑夜中看不直切,但依稀可见岛上树木参天。他心中不由一动,似乎似曾相识。他用力划桨。傅传书借着海上微光看这个宅心仁厚的小师弟,心中五味杂陈。他心中泛起一个念头,世间只能有我们两个人中的其中一人,我们决不可以共居天地之间,否则碧儿必定喜欢他,那我呢?——决不可以让袁师弟得意于碧儿,否则我算什么?以后我这个大师兄在昆仑派中还有威望么?想到此处,他心一横,见海天之茫茫,眼见前方有海岛,一旦登岛,便没有杀他胜算。他已下定决心,一不做,二不休,杀人为先。
赵碧儿回头见傅传书神情有些怪异,可见咬牙切齿,便叫道:“师兄,你要干么?”傅传书冷笑笑连连,道:“不做什么!”他话音一落,一掌切在袁承天肩臂。袁承天一心一意划船,毫无戒备,受了这掌,落入茫茫大海之中。傅传书犹不解气,又操起手中匕首掷向海中的袁承天。赵碧儿见师兄如此作为,气愤地说不出话来,正所谓: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可不是么?正因为傅传书心系于她,所以因爱生恨,否则何至于同门相残呢?
袁承天未想到师兄会背后伤人,全然忘了这几年的同门之谊。他在海水中起起沉沉,眼见傅传书和赵碧说划动小船渐行渐远,向着前方的小岛而去。他的心沉了下去,想起几个字恩将仇报,这世道果然人心不古,怪之怪自己太过宅心仁厚,人家却完全不领情。他正思想之间,忽见海中又有一艘小船向他所沉方向划来。黑夜微光可见是白碧尘和白凤城父子二人。他们见到海水中的袁承天,先是一惊,后来一喜,后来白碧尘仰天哈哈大笑道:“原来你浑小子也有今日,可见老天有眼!”袁承天不以为然道:“我舍身救你们,你们却毫无心肝,幸灾乐祸,岂是人哉?”白碧尘闻言用木桨一拍船舷,大怒道:“生死临头你还嘴硬?只怕生死由不得你!识相的话向我白碧尘求饶,自承自己的过错,自栽一臂以谢其罪,否则可难说了!”
袁承天见他说的理直气壮,仿佛别人都是为恶不仁,他反倒大仁大义,心中不觉有气,世上多有无耻之人,可是如此厚颜无耻的人却少见。白碧尘见他不答话,看着袁承天衣衫尽湿,非但不心生怜悯,反而欲其速死!他长嘘一声,心中说不出的苦痛,仿佛他在这世上人人厌恶,多余的!他适才在大船上全力施为,只为护卫全船之人性命,可是现在他们非但不感激于他,反而人人要他死!他能不伤心,原来世上人心险恶啊!
白碧尘见他默无言语,以为他有意首肯,便道:“浑小子,你要想清楚,人之一念之间是天堂,抑或是身入地狱皆由你一念所至,你可要三思而后行,否则后悔便晚矣!”袁承天道:“世上多有言而无信的人,可是我却不能。我决然不会做出有辱师门的无耻之事!”白碧尘闻言冷笑连连道:“浑小子,你不惧死,倒是有风骨,倔强的很啊?好的很,老夫身为一派宗师,也不能难为晚生后辈,你既要死,那么老夫便让你求仁得仁,如你所愿!”他说完此话便与白凤城二个划桨扬长而去,竟不回顾。原来世上人心冷酷如斯!袁承天见他们远去,不再怨恨,心想生死由命,富贵由天,这一切都交于上天安排吧!
忽然一个巨浪打来,一头鲨鱼带领另条鲨鱼急急冲来。先头这鲨鱼便是被袁承天轩辕神剑所伤,现下还血流不止,但是它还努力前行,后面自是它带领前来打架的伙伴。这两个家伙一路冲波踏浪,气势汹汹而来,似乎要将袁承天这个仇家置之死地而后快。袁承天见状心想:世上恶人尚且不怕,我还怕你们两个东西!”
可是他终究忘了一点,在陆路闪展腾挪,是人便灵活无比;可是在茫茫大海中,人却不如,因为在海中这鲨鱼却是霸主,无物撼动,除却海鲸。这鲨鱼平昔一贯蛮横,见着鱼虾便肆无忌惮,都成口中之物;——岂料今朝却被袁承天轩辕神剑所伤,而且伤势不轻,是以带领凶神恶煞的伙伴前来寻仇,自以为这下这个浑小子必死无疑。
它们合伙而来,而且来者不善。袁承天纵手中有神兵利器,奈何身陷海水之中,难以闪展腾挪,如果身在船上,袁承天或有胜算,可是眼见情形退维谷,左右为难。袁承天仰首看天,但见苍穹依旧阴云密布,阴云中时不时又闪俺打雷,似乎还有一场大雨。
这两个鲨鱼似乎意气相投,默契的很,竟然一左一右两面夹击袁承天,似乎它们非要置人于死地而后快!但见海浪被它们击起丈余,气势迫人,如果换作一般人已然呼吸维艰,晕厥过去;但是还好——是他——袁承天因身有林正眠祖师所传正宗玄门的无上的不二法门内功心法,是以在海水冲击犹可闪展,虽不如陆路,但勉强可为。这两个鲨鱼见这少年不就范,更加疯狂,张展血盆大口,只见犬牙交错的森森牙齿,透出一股重重的腥气,可见这日它们没少吃小鱼小虾。袁承天用剑去刺这左边鲨鱼,但是水有阻力,去势劲道不比陆路,去势便缓。被右边鲨鱼看准机会,一口咬住袁承天肩臂,用力甩动鱼尾,势要咬下他的肩臂。海水中泛红,腥气又散发开来。袁承天痛得几欲叫出声来,但是他不可以,害怕惊动其它鱼族前来助阵分食,那可就不妙,便只有死的份了。
便在这生死关头,只见茫茫大海中一只大海龟踏波冲波,义无所顾顾地冲来。它的小脑袋高高昂起,嘶叫着什么。便见海中又涌出十几只硕大无比的海龟,跟随它前来。袁承天听闻海龟叫声,转头之间见这为首的海龟便是自己先前在浮烟岛上所救的大海龟,心中一震,心想:天助我也!
这为首海龟却便正是那年袁承天和丐帮帮主袁枚所遇之海龟,今日它在海中游戈,不意见到昔年恩人被两个鲨鱼欺负,似乎命在倾刻,焉有不怒,便前来搭救,不忘出声呼唤伙伴,因为它一个未必是两个凶恶鲨鱼的敌手,是以召伙伴同往。
它们一起冲来,海浪翻滚,气势实是惊人。两个鲨鱼停止攻击袁承天,见一群海龟围拢来,而且大有一战触发的样子。它们便收敛先前凶恶,厮机对付这些看似圆圆蠢笨的家伙。为首大海龟见鲨鱼咬伤袁承天肩臂,脑袋一伸,从鼻孔中喷溅一条水柱——这是进攻敌人的讯号。水柱落下,它们一个个忽然缩头入壳,四条龟爪爬动迅速异常,拚命向这两个鲨鱼冲去。它们合在一起,这股冲力何止千斤,所以这股力量不可小视。只听海浪冲击声中,蓬地一声巨响。两个鲨鱼便这巨大无比的冲击之力撞的七荤八素,便晕了过去,慢慢沉入海底。这海龟性本良善,温和待人,不意赶尽杀绝,便转头来到袁承天身边。它托起袁承天,发出嘤嘤之声,踏波逐浪向黑夜中那座海岛而去。
于是乎这波浪汹涌大海之中便多了一道奇观——一群硕大海龟拥簇着一个英俊少年在大海中义无反顾,一路前行,仿佛一群兵士拥着一位大将军,从战场上杀敌凯旋而归!
前面那黑夜深处的小岛正是浮烟岛,这名字当初还是袁承天见当时云霞缭绕,在清早小岛在海水衬托上,仿佛上下浮动,置于天地烟霞之上,便心血来潮命名浮烟岛。今日故土重游,感慨万千,他从海龟身上下来,用手抚摸它细长的脖子,轻声对它说:“好孩子走吧,咱们还有再见之时!”那为首大海龟昂首用口咬着袁承天衣袂,似乎依依不舍,小晴中流下泪来。其实世间万物皆有灵性,岂止是人!
好一会儿,它才依依不舍与众海龟重回大海,不一刻消失在海天之处。袁承天长长叹口气,只是想:师兄他们先到这岛子,白碧尘后到,他们是否大动干戈,抑或相安无事?自己可要一探究竟。
他对这岛上地形捻熟,不一刻来到袁枚墓冢前,不觉悲伤又起,想起当初与袁前辈在这岛上同仇敌忾,对付南海剑派的大师兄萧振峰,可惜二人都己不在人世!只怪袁承天宅心仁厚,倡议袁枚收留他们南海剑派五师兄妹,结果这萧振峰功名心重,全不思别人恩惠,动了坏心思,反而施辣手思将仇报,结果二人双双殒命。那萧振峰之死可说咎由自取,并不可惜;只可惜这袁枚袁帮主生平嫉恶如仇,率丐帮弟子行侠仗义,侠名满天下,是个真汉子!可惜苍天不佑好人,让人扼腕长叹,怜惜连连!
袁承天对袁枚墓冢跪拜下去,说道:“袁前辈你在天之灵也该安歇了!我答应过你决不让丐帮落入宵小之辈手中!一定让丐帮同仁齐出同心,秉承反清复明宗旨为已任,光复我汉人天下,驱除鞑虏于漠北,那时节晚辈定当重来此地,迎回前辈遗骨重回中土!”
他祷告完这番诚心之话,起身抬头看了一下天空,便见那密布阴云散去,便见天空放晴,明天定是个艳阳高照的好天气。他忽见北边密林上空有袅袅炊烟,心想定是有人煮饭,这煮饭之人不问可知不是大师兄便是白碧尘,因为海边停靠两艘鱼船,正是大师兄傅传书和白碧尘二人的,放眼小岛不过里许,荒无人烟。此时他才感到困乏的很,在大海中与鲨鱼搏杀孤注一掷,全心全意,也没觉得全身酸痛,现在没有了杀机,松懈下来反而手脚似乎都麻木,好像不听使唤了。他摇了摇头,心想自己仅仅受此挫折便力有不逮,身体不堪,如果让清心格格见了,定要笑他武功浅薄,还妄想与她皇帝哥哥作对,岂不笑煞人也?他想到清心格格,嘴角泛起甜蜜的笑意,仿佛眼前又见如花开放,明眸皓齿的清心格格;继而心中隐痛:她已与海查布成婚,海查布那个粗笨高大的家伙成了额驸。想想气恼,这愚笨的家伙何德何能成为清心格格的夫君?想想释然,自己出身寒微,一介草莽,怎堪拥有清心格格?纵使她皇帝哥哥不在乎,不理会天下礼教大防,也不会让格格下嫁于他——只因他们是仇敌,不能相融,也许再见已是拔剑相向,你死我活的情形了。
袁承天长长叹口气,原来他心中依旧放不下的是清心格格。她已占据他整个心,旁人是无法厕身其间,这也是情之所钟吧!世人皆如此,明明知道不可以,还要去勉强,殊不知痛苦的两个人的心,我们亦是无法!生而为人,活在世上,何其艰难,每日奔波红尘,只会乞讨明天,也许明天有希望,有希望便有唯来!
袁承天鹤凫鹿行,盏茶功夫已到这切近,只见树林中一推篝火,只见火光映照每个人的脸,表情喜怒哀乐不尽相同,呈现在这深夜中。只见傅传书被铁镣锁住手足,虽可行动,只是不便,只要行动,铁镣拖地哗哗只响,想要逃跑也是不能;他旁边是赵碧儿,虽没有被铁镣所困,但见她神情委顿,眼神迷离,没有往日的神彩;——可是她依旧清新脱俗,秀色可餐,大约因为白凤城心系于她,才不让爹爹用铁镣锁她。
傅传书脸上犹有不甘的神情,可是他也只有表达愤怒而已,因为命悬人手,从来都没有自由。他吃过米饭和青菜便向一处山洞走去。白碧尘见他去远长声说道:“小子,你可不要打逃跑的主意,否则我白碧尘可不是善人,被我发觉喀刹地一声拧断你脖子,性命全休!你信也不信?”
远远传来傅传书唯唯喏喏的应声,因为人在屋檐下怎敢不低头,正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他心中只是暗暗盘算,在这岛上日子久了,你总有疏于防范的时候,不信小爷那时我制不了你。原来他们先到这浮烟岛,本想安安生生住下来,怎奈后来又闯来这白碧尘,小岛不过里许,仇人相见,伸手便见真章。十招下来,傅传书终究不敌这白碧尘落于下锋,成了别人的阶下囚,只恨自己学艺不精,又怨得谁来?
这一切被袁承天瞧在眼中,恨在心中。他恨师兄寡恩少义,落井下石,将他这小师弟推入大海,而且还下了杀机,幸好他没被匕首掷中,否则便腹背受敌,那时的情形当真凶险万分,可说命在倾刻,险象环生。在大海中流血会引来更多的鱼族前来觅食,那时节纵然他袁承天身有武功,也是无可如何。因为在陆路与鲨鱼争斗,鲨鱼那是死无异的了,——可是在这茫茫大海中鲨鱼可是王者,鱼族中称覇,无可撼动。
还好天可怜见,所谓吉人自有天相,善人自有天助,诚不欺我!世间终究还是正义战胜邪恶,因为为恶之人必遭天谴,是谁也不可以逃脱,所谓恶人自有恶人磨,今日傅传书杀人不成,反遭人算,被这魔头白碧城所挟制,所折磨,乃是自取自辱。可是袁承天依旧念故旧之情,同门之谊,眼见他可怜兮兮,受人折磨,心生怜悯,左右思量,如何厮机行动,救师兄师姊他们脱此牢笼。他——袁承天从来如此,心地纯良,不念旧恶,有一颗济世为怀,要度众生的心。大抵便是有善人交,如入芝兰之室,与恶人交,如入鲍鱼之肆;袁承天在师父赵相承的潜移默化之下便心存善良,正因如此赵相承从先前看重傅传书转而看重袁承天,因为他见袁承天有浩然之气,秉承天地之正义,是个不世出的英雄!只是有一点他不知道这袁承天乃是袁崇焕袁督师之后人,所以才有些这样豪迈的风骨!
赵碧儿眼见师兄拖着脚镣而去,并没有显出怜悯的神情,反而神情漠然,似乎内心并不觉得他值得可怜,因为从他将袁承天推入大海之中,手掷匕首要杀人命那刻起,便对其心生厌恶,——虽然以前她′敬重这位大师兄,爱护于他,觉得他是个可亲可近,侠肝义胆的好汉子,假以时日未尝不是个匡扶国家的英雄好汉!可是今时今地,他却使出卑鄙手段欲置小师弟袁承天于死地而后快,可见其人可恶,其心可诛,不是仁义,失了人道;是以见他被白碧尘所囚,身受苦楚,并不觉得可怜,只是在想:袁师弟在大海之中是否吉人天相,得以生还!想到此处眼泪潸然而下,神情说不出的戚戚然,仿佛眼前又见大海波涛,吞吐之间,袁师弟努力挣扎,奋其力与鲨鱼争斗,又见生离死别,怎不让人心痛?明明知道小师弟心中只有一位清心格格,可是爱人是痛苦,人爱才幸福,她不能够全然忘却与袁师弟在昆仑山时,大雪隆冬时节,满山大雪,两个人捕雪鸡,斗雪狼,采雪天才有的雪芙蓉。有次下山去山下小镇,遇到几个官兵凶巴巴地对一个乡下人动粗,他们便义愤填膺,出拳重打那几个官兵。后来官府不依,找上山来。赵相承很是气恼,待官府中的人走后,便找来他二人着实斥责一番。因为不是赵相承怕事,实在的情形是他们两个做得实在明目张胆,落人把柄,以至不可收拾。袁承天那时全力承担,说是他的主意,说他实在看不过清廷爪牙欺侮良善村民,是以出手教训教训他们以后怎么做人!虽然赵相承心中赞赏,但总不能宣之于口,否则他不知收敛,一味张扬,将来只怕会惹出弥天大祸,所以便罚他去后山忏悔崖思过面壁半年之久,倒不是赵相承心狠,只因怕他少不更事,此时不教导,只怕大了便教导不来,这全是他一片良苦用心。袁承天岂有不知,是以心中并不怪师父严厉,反而心存感激!
白凤城心系赵碧儿。他见傅传书拖着脚镣哗啦啦地走远,便来到赵碧儿眼前,看她的模样,心动不已。赵碧儿对白碧尘殊无好感,这白凤城便受累。白凤城见赵碧儿并不睬他,便叹了口气,幽幽说道:“我知道在你心目中,袁承天是不可替代!——可是,赵姑娘,我对你是一片真心的!你何必执着一人,也你袁师弟已命丧大海也未可知?你不吃不喝,何苦这样折磨自己,时间长了,怕要累及性命,那样的话便得不偿失,你一定要保重自己的身子。你不喜欢我,甚而厌烦我也是暂时的,时间久了,你便会感受到我真的会这一生护你周全,不让别人侵害你!——便是我性命不要了,也要赵姑娘你一生喜乐平安!既使将来咱们不可以在一起,我心底里也会记念着你!”
白凤城这一番出自肺腑,让赵碧儿心中一动,原来他钟情于她,以至到了几近走火入魔的境地!难道世间情之一字竟至让人生死以之么?自己又何尝不如此?想念一个人也苦!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谁教我们生而为人,都是情种,怎奈恨海情天容不下金玉良缘,郎才女貌的神仙眷侣!世之有南唐后主亡国于宋,小周后为人所亵渎。小周后斥后主懦弱如斯。其实后主何尝不痛,但国破家亡为阶下囚,身为奴隶,表面风光受欶封违命侯,实则际遇极为不堪,不得自由!以至后来后主被贼下牵机药而殁,死时惨不可睹,小周后随既自缢,以全声名!这是世间之大惨事!百年之后,宋亡于金,金国占有天下,二帝蒙尘于五国城,是否上天冥冥自有轮回报应,前人为恶祸及子孙,世间多有天道好还,诚不欺人也!
赵碧儿默无言语,不知如之何!白碧尘可没有这样好脾气,也不会之乎者也,文诌诌说话。他但见儿子的真心动不了赵碧儿,便一拍大腿道:“浑小子,讲什么狗屁仁义道德。你们已在大船对老天拜过天地,已入洞房,现在夫妇,该当入寝才是?”白凤城面上一红,因为在他心目中赵碧儿清新脱俗,殊非人间所有,神仙中人!自己便是握她一根小手指便是亵渎。所以他对白碧尘的说话听而不闻,只是这样看着赵碧儿,觉得这样也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有时候喜欢一个人这样看着她,未使不是一件好事!
赵碧儿见这白碧尘说话无状,心中有气,不由怒道:“可是这本非我所愿?你们强人所难,算什么英雄好汉大丈夫?”白碧尘闻言觉得似乎听到天下最为可笑的事,不由哈哈笑道:“赵姑娘你说此话便大大不对了?老夫对外从来没有自认为什么狗屁大英雄,大豪杰!你且看当今之世那些所谓名门正派的掌门,一个个趋炎附势,归顺清廷,有的甚为做了朝廷鹰犬,与反清复明人士为敌,你说他们是大英雄不是?世人称我灵蛇派为邪派,似乎不入他们那些名门大派掌门的法眼,可是我才不屑与他们为伍,看不得他们伪君子嘴脸,人前一套,背后一套,龌龌龊龊,让人作呕!老夫从来敬慕昆仑派,历代掌门风骨傲人,不低人眼,心存大义,济世为民,每有瘟疫便施舍丹药与灾民,是真正的大英雄大豪杰,其它的门派不提也罢!”他言下之意自是对其它门派嗤之以鼻,全然不放在眼中;——这白碧尘虽偏居西域边陲,但是自许甚高,虽有时做事偏激不近人情,却非大奸大恶之徒,所谓“盗亦有道”,是个真性情的汉子,不似有些人表面仁义道德,背地里尽做些伤天害理的事。
赵碧儿道:“我既不情愿,你为何不放我?天下女孩子尽多,又不是只有我一个?”白碧尘道:“可是我的城儿喜欢你,你怎么可以拒绝他?况且我们灵蛇派亦是西域一大帮派,你下嫁我儿子,也不辱没你昆仑派的令名?你为何一而再,再而兰地拒绝我城儿的好意?丫头,你要明白我城儿对你好,不等于我对你我,惹恼我了;我一时性起杀人也是有的,你想想再行事,否则后悔来不及了。”
赵碧儿决然道:“生死有命,何有惧哉!我只是不允!”白碧尘气得面色铁青,手掌举起作势便下拍下。白凤城大叫道:“爹爹手下容情,千万不可伤了赵姑娘,否则我永远不睬你!”白碧尘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儿子白凤城不理不睬,因为他五十岁才得了这儿子,视若珍宝,虽其母出身寒微,但是这白凤城却聪慧异常,又兼相貌英俊可比他白碧尘强的太多了,所以他深以有此麟儿为傲,处处迁就于他!
白碧尘转身走去,心中郁郁。其实他那知少年人的心性?
白凤城见爹爹走远,快步来到赵碧儿身边,笑道:“赵姑娘莫生气,我爹爹一向我行我素,不为己甚!”赵碧儿心知这:”湘尘便是性子执傲,却不是无耻小人,又说这白凤城这样说话,心头的怒气也就释然了,不在耿耿于怀了。白凤城见赵碧儿笑颜如花,说道:“赵姑娘你笑起来真好看,以后你不要愁眉苦脸好不好?”赵碧儿道:“我也不想的,可是想起袁大哥生死未卜,我便难以开心起来!”白凤城听她又提袁承天,心中不觉一痛:原来人家心中一直都在想念她的袁大哥,而我又算什么?自作多情?
赵碧儿走进一个帐篷——其实是树枝叶所搭的棚子而已。白凤城郁郁寡欢,心中痛得难以为继,便拔开酒葫芦,仰头咕咚咚将一壶酒饮尽,只觉头脑浑沉,渐渐亢奋起来,心想:我对你好,你偏偏自以为是,不理睬我?你以为我是木头人么?他脚步踉踉跄跄来到赵碧儿的帐篷,看着她酣睡的模样,忽地发出桀桀笑声。人但凡饮酒失志,有时便会做出不理智的事来!
赵碧儿被他这桀桀笑声惊醒,惊诧看着他道:“你要干么?”白凤城酒意涌上,意志又浑乱起来,舌头也管用,说话语无伦次,前言不搭后语,“碧儿,我对你好,你难道不知道么?你为什么偏偏视若无盼,难道我是个死人?你心中只有你的袁师弟,可是人家未必在乎你?人家在乎的只是清心格格!你醒醒好不好,我对你足真心。”他伸手抓赵碧儿头发,因为他这行为着实吓了赵碧儿一跳。她忙闪身避过。白凤城忽地一掌拍在她的肩臂。赵碧儿受力倒在地上。白凤城便行无理。赵碧儿情急中一掌打在白凤城头脑上,怒斥道:“你要无礼!”白凤城被这一掌打得酒醒了一半,痴痴然不知自己适才做了什么事?
这时一株大树后转身走出一人,负手于后,笑道:“赵姑娘你何必生气,你和城儿本是夫妻,行周公之事又有什么错了?”赵碧儿面上一红,气得无以反驳。白碧尘又道:“我城儿相貌堂堂,也不辱没于你。”白碧儿一顿足道:“这也不行。”白碧尘道:“赵姑娘你心系你的袁师弟,可是他说不定已葬身茫茫大海,你何苦执着一个死人呢?”
赵碧儿欲再反驳,不料白碧尘手扬一柄飞刀射出,向一株喝道:“小贼鬼鬼崇崇,偷听人言,还不快滚出来?否则老夫定当喀嚓一声拧断你的脖子,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只见一株柚子树后转出一人,月光但见衣衫尽湿,头发凌乱,可却掩不住他的傲然,不是别人,却便正是袁承天。他一直窥而不出手,只待时机,不料终被这白碧尘察觉,只有不再隐身,来到众人面前。
赵碧儿见他未死,喜极而泣,扑身而来,虽内力不足,脚下虚浮,还是尽力而来。她伏在袁承天肩臂哭个不体。白凤城见状目中便欲喷出火来,踏步上前便要和袁承天见个真章。白碧尘伸手拦下,轻声道:“孩儿,稍安毋躁,为父只有办法治他。”白凤城这才收起怒气。
好一会儿,袁承天才安慰好赵碧儿止住悲声。他拢了一下头发,挽了个髻,一张俊秀的脸在月光映照更见动人。赵碧儿仰看袁承天大大的眼晴,那眉宇之间透着浩然之气,更为心动。
一条灵蛇已簌簌爬到袁承天身侧,只是他两个人有些忘情,竟然没有觉察到危险来临。只见白碧尘一声呼哨,那灵蛇头昂起,嗖地下前进,正咬中袁承天小腿。袁承天受痛惊觉,挥手打它七寸。只听嗒地一声,灵蛇被打七寸身子一挺便既死去。袁承天目眦欲裂,怒道:“白碧尘枉你为一派宗主,却忽起暗算,真是卑鄙无耻!”
白碧尘桀桀笑道:“大丈夫行事从来不拘小节,兵不厌诈,从来如此。你技不如人,尚有何言?”袁承天忙坐下运功欲排去蛇毒,怎奈忽觉经脉乱走,膻中穴有股炽热气息直冲头脑,身体仿佛已不受控制,心下一惊:只怕今日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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