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诚眼神微变，神色一怔。

  哪怕是以他的心性，在听到文佳说的那句话后，依然还是心有触动。

  既然已经开口了，少年便没打算继续隐瞒。

  “余大哥，你知不知道，这世上那种感情最令人绝望、窒息？”

  余诚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文佳握着手里的酒杯，塑料制的杯子已经被他捏的扭曲，变形。

  “最令人窒息的感情，其实就是亲情，特别是父母对子女的爱。”

  “我从小在单亲家庭中长大，听我妈妈说，我爸在我小时候就跑了，不要我们母子俩。”

  “所以我就是我妈妈全部的希望和精神寄托。”

  “但正因为如此，最终让我走向疯狂，让她自己万劫不复。”

  文佳在说这些的时候，其实余诚便已经开启了入梦。

  此时，这个少年从小的一些经历，就像是放电影一般在他眼前一幕幕闪过。

  “妈，我考了99分，全班第一。”

  “99分？为什么不是100分？你既然有能力考99，就一定能考一百分，为什么这么粗心？”

  “妈这是我亲手做的，送给你。”

  童年文佳将一朵亲手制作的彩纸玫瑰花递给母亲，母亲却转手扔进了垃圾桶。

  “做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干嘛？你的任务是读书。”

  “来，吃虾，这是妈专门给你买的，六十多一斤呢，可贵了。”

  看着碗里已经堆成小山一般的虾仁，小文佳一脸痛苦道：

  “妈，你也吃，我吃不了。”

  “妈不吃，这东西这么贵，只有你能吃。”

  吃完两碗饭后，文佳放下碗筷。

  “妈，我吃饱了。”

  “再吃点，多吃点，身体重要。”

  “可是妈，我真的吃饱了。”

  母亲默默的看着文佳，随后拿起筷子。

  “好，那我吃。”

  说完便夹起一大块红烧五花肉塞进嘴里，还不等咽下，又夹起了一块塞了进去。

  文佳看着母亲一块一块的往嘴里塞，撑的脖子上都已经冒出了青筋。

  他只能妥协。

  “别别，妈，我吃，我吃...”

  高中时，文佳跟一个女孩子走得比较近，有一回他回家晚了，母亲便专门爬出去接，正好看到文佳跟女孩子有说有笑的走了回来。

  第二天，母亲直接冲进了学校，当着所有同学的面怒骂那个女孩。

  甚至翻出文佳的日记当众读了起来。

  文佳发疯一般怒吼道：

  “妈，别读了，那是我的隐私...”

  哪知母亲更加气愤。

  “隐私？你这个人都是我生的，你还跟我谈隐私？”

  “什么是隐私？隐私就是你跟女同学谈恋爱吗？隐私就是放下书不读整天跟着女同学游手好闲吗？文佳，你简直就是个废物。”

  从那天后，文佳便再也没有了朋友，所有的同学都对他避之不及。

  因为大家都知道，文佳有个发疯一样的妈妈。

  或许也就是从那天起，文佳内心开始种下了一颗恶念的种子，并且这颗种子在母亲无休止的浇灌下，快速长大。

  好不容易熬到了高中毕业，文佳的成绩很不错，640多分，基本上除了那几家顶尖学府之外，国内大学随便挑。

  文佳喜欢文学，想报文学专业。

  但他的母亲根本没有经过他同意便给他填完了志愿，而且也不是他想要的那所大学。

  为此，文佳跟母亲大吵了一架。

  母亲指着文佳的鼻子怒骂道：

  “我做这一切不都是为了你？我把你生下来，一个人将你抚养长大，我吃了多少苦？你现在是觉得自己翅膀硬了，就可以不听我的吗？好，那我干脆死了算了，死了你就彻底自由了，做什么我都管不了你了。”

  说罢，母亲便推开了窗户，准备跳下去。

  文佳连忙抱住母亲的大腿，跪在地上，再次妥协。

  “妈，不要，我听你的，听你的...”

  母亲笑了笑，理了理头发。

  “这才对，你要明白，妈是绝对不会害你的。”

  原本就有抑郁的文佳，因为这件事病情变得更重了。

  进入大学后，想象中的自由并没有出现，因为离得近，母亲隔三岔五就会来一趟学校，对他的生活和学习指手画脚。

  终于，文佳的病情爆发，在学校里闹得人尽皆知，学校只好给他办理了休学，让他回家先养好病再继续读书。

  然而这件事，也彻底成为了文佳和他母亲走上绝路的导火索。

  回家后，病重的文佳并没有得到母亲丝毫关爱，反而是铺天盖地的指责。

  “你就是个废物，上个大学都能被休学？你究竟在学校里干了什么？是不是又找女同学谈恋爱？是哪个狐狸精？害了我儿子？”

  “妈，不是，我只是病了...”

  “病了？我看你好得很，就是吃饱了没事闲的，胡思乱想。你说你怎么这么没用？我培养了你那么多年，最后你就这副模样？我真是后悔生下了你，早知道你是这个样子，小时候就该抱着你一起跳河算了...”

  母亲没有看到，文佳那原本无神的双眼里，已经被一层浓重的杀机覆盖，身上的戾气越来越重。

  但她依然还在喋喋不休，嘴里说着一句句伤人至深的话。

  终于，文佳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冲动，抄起书架上一个水晶奖杯用尽全力狠狠的砸在母亲的头上，那是他高中时在母亲的安排下，拿下的一次数学竞赛的奖杯。

  母亲身形一震，缓缓转过身，看向文佳。

  眼神里满是难以置信。

  文佳已经双目通红，心中杀机疯狂翻转。

  他毫不犹豫的再次出手，一下子砸在母亲的头顶，直接将其砸倒在地。

  随后文佳骑在母亲身上，一下又一下的疯狂砸着。

  知道奖杯和母亲的脑袋都已经破碎后，他才回过神，瘫软在地上。

  看着母亲的尸体，文佳没有一丝害怕的情绪，他脸上露出了前所未的笑容。

  那压抑了十八年的疯狂，在这一刻毫无保留的爆发了出来。

  “呵，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

  “妈，稍等，稍等，我马上就带你一起跳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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