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先生，好……不不，不用这样！”

  红韵商会的狐人雇员连忙扶起给她磕头拜谢的老人，她把激动的老人扶到一旁，给他倒了杯茶，防止他因为激动出事。

  这位来自克萨斯克联盟的特使老泪纵横，他放声痛哭起来，过了好一阵才平息了心情。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擦擦脸，“抱歉……是我太激动了。”

  可他又怎么能不激动？他活了八十七岁，为了他的文明奋斗一生，到了老年，却又看着文明陷入崩溃而无能为力。

  这个宇宙极为危险，各种天灾人祸数不胜数。

  他的文明本来蒸蒸日上，但却突然被一种能量波扫过。

  他还记得那一天，被称为“启示录”的那一天。

  天空突然变得紊乱，人造生态天幕扭曲起来、一种诡异的红、紫、黑混杂的颜色笼罩整个星球，接下来是全球范围的异变。

  植物是最先发生变化的，它们的枝叶变得枯黄、腐朽。

  接下来是各种被观测的生态菌落，数量也有了断崖式的下跌。

  最后是动物们，数以千万计的动物疯狂起来，它们横冲直撞，像发疯一般嚎叫、撕咬着其他生物，然后在痛苦中死去。

  而克萨斯克联盟的居民们惊恐的发现自己的身体同样异变、崩解。

  他们的身体不可避免的走向衰亡。在剧烈的痛苦中，军人们冲出军营维护秩序，与消防员、警察等力量共同对因为异变产生的各种灾难中抢救生命。

  老人还记得，他迷茫的走出家门，到处都是火光与哀嚎的同胞。

  在浓烟与诡异的天空下，是强忍痛苦的军警与志愿者，他们在尽自己最大的力量去挽救自己的文明。

  他拖着这样一副衰老之躯，身子仿佛不听使唤的加入了救援，直到自己精疲力尽的倒下为止。

  太多了，被这种能量波扫过而产生异变的人太多了。四颗星球，一百七十七亿人，没有异变的健康人连一千万都没有。

  这些健康人迅速通过通讯网络联系起来，不断的试图救下更多的人。但……

  “接渡使阁下，我真的，我真的忍不住，我们人太少了，根本救不下来那么多人。三个月，我们连轴转了三个月，还是有接近一百亿人死亡。

  我们拼尽所有，最终救下来了七十多亿人。剩下的人……才是痛苦的开始。七十亿的病患，一千万健康人，什么样的文明能支撑住这样的折磨？

  我们动用了所有机器人，努力维持一个足够的生产水平。其中一百万人则不断轮换，与一千万台护理机器则负责照看病患……”

  每个人都需要照看七千人，听着这七千人的哀嚎、惨叫，看着他们在痛苦中死去。

  “我……我看到很多人，他们死时的样子。挣扎、惨叫，突然间没了动静。护理机器人提醒我，几几几号病人失去了生命体征。可我不想听。

  我很疲惫，绝望。我走到他的身旁，那双眼睛瞪的很大，就像是在不甘的盯着我一样。我看到床单被他抓破，浑身到处是扭曲的变异和裂口。”

  老人摇摇头，他沉默下来。

  真正的绝望是在这漫长的折磨当中，不断消磨希望产生的。

  “第一个循环中，大家都尚且坚持希望……但是，太绝望了，我就只能看着他们死去。

  我只能徒劳的抓着他们的手，我甚至不知道我该怎么宽慰他们。甚至就连握住每个人的手，我都做不到。病人甚至太多了……”

  在绝望中，他们从星际和平公司口中得知了玉阙仙舟就在这片星区附近。

  公司的人并不愿意真正帮助他们，出于对这种奇特现象的研究，他们留下一支博识学会的人来进行研究、取样。

  但是这样一个濒临崩溃的文明是不能给他们带来足够价值的，所以公司拒绝了救治病人的请求。

  但博识学会的人给了他们一个建议——去找仙舟联盟吧，以求药使的身份。

  老人与其他十二人则组成一支求援使团，或者说求药使，来请求仙舟的帮助。

  而这时，他们文明的七十亿病患已经只剩下三十亿了。

  最终，红韵商会接下了这一请求。他们联络了其他几个商会，与丹鼎司一同派出队伍进行初期救援。

  研究疾病、能量场，组织医疗队伍与物资准备……无私、治愈……

  丹鼎司的丹士长与同僚们花了七天时间研制特效药，又花了三天时间配置、分发药物。

  在这十天中，大量丰饶命途的丹士利用自己的力量帮助病患延缓病情发展。

  尽管面对这三十亿人，区区万名丹士实在是杯水车薪，但也极大的减少了病人的死亡率。

  最终，克萨斯克联盟幸存二十三亿人口。玉阙仙舟成功从死亡中抢救下了这些生命。

  “接渡使阁下……其实我还有一事不解。”

  “您说。”

  老人看着眼前的狐人少女，“我们能做什么回报贵方？我们拿不出什么。救治三十亿人啊……你们是个商会，要亏多少利益？公司不愿意亏这个利益，为什么你们愿意？”

  而远在克萨斯克联盟的博识学会学者，也对红韵商会的特使提出了同样的问题。

  狐人少女想了想，与远方的特使给出了同样的回答：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这句话固然不错，但是若是这世间用一个利字就说尽了，未免也太过无趣了些。

  我们的副会长，维娜阁下是这样说的。她认为赚钱只是手段，而不应该是目的。

  我们赚钱是为了自己更好的生活，也是为了能够更好的帮助别人。达则兼济天下嘛。

  而对于我们这些在红韵商会工作的人来说，我们都认同这样的看法。

  我们也真心认为，帮助他人会使我们快乐。这种幸福与满足是难以用其他替代的。

  我们有个人小利，亦有大义。至于利益损失……钱总是能再赚的，可是苦难与死亡留下的伤痕却是永远不会愈合的。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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