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就是觉得对不起你，爸......”

  情绪决堤，杨永德捂住眼睛，低头哽咽，肩膀剧烈耸动，寂静的病房内只有压抑的哭声，里间的护工也尽量缩小存在范围，隐在屋内，噤若寒蝉。

  杨琪被这突如其来的破防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伸手慢慢抚摸他的后背，哽咽道：

  “都过去了，您这样，弄得我都想哭了，呜呜.......”

  遭遇这场意外，杨永德才真真切切的感受到女儿沉甸甸的爱，对自己以往身为父亲的不称职而羞愧，他躺着的这些天，不停的回想杨琪小时候的点点滴滴，却怎么都想不起最近几年的事，甚至连过年都没陪过几次，太疏离，太冷漠了。

  “你放心，爸一定尽快把那笔钱追回来，早日接你回家，你现在受的委屈爸以后都会给你讨回来，爸当初也是没办法，你要......算了，你不原谅，爸也不怪你，谁让爸糊涂呢，我......”杨永德边说边哭，最后实在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杨琪又听不懂了。

  接我回家？委屈？还要讨回来？？

  “爸，”想了好一会儿，她总算理清了，拍了拍杨永德的肩膀，严肃的说：“我虽然不喜欢赵芸，但是你也不能和她离婚啊，人毕竟怀孩子，您这样是不负责任！”

  杨永德身子一顿，半晌，抬头茫然的：“啊？”

  “不能离婚！”杨琪又重复一遍，

  “谁离婚？离什么婚？？”

  杨琪一愣，“你不是打算和赵芸离婚啊？”

  “开什么玩笑。”杨永德面色一骇，忙摆手道：“我都多大了还离婚，不够人笑话的，再说她都快生了，你怎么听的话。”

  “那你说要接我回家啥的......”

  “那是你离婚了，我接你回家。”

  杨琪脸色一冷，感情您不能离婚，我就能离婚是吧？“爸您怎么说话呢，大过年的就不能盼我点好。”

  杨永德语气软下来，说：“闺女，爸理解你的难处，什么都不说了，你就看爸的表现。”

  杨琪懵了，“什么表现？”

  杨永德还是觉得话不能讲透，他想了几秒，换了一种方式，说：“晏总要是待你不好，你......算了他现在肯定待你好，总之，记住无论出什么事，老爸都是你坚实的后盾，知道吗？”

  杨琪点点头，觉得他还欲言又止，于是问道：“您就是想跟我说这些？”

  “你跟我说实话，”杨永德声音压得低了很多，问道：“晏成私下带你怎么样？”

  “很好啊。”杨琪抿唇一笑。

  杨永德脸一绷，强调：“实话！”

  “是很好。”杨琪笑意浅浅，脸颊浮现一丝薄红，娇羞道：“在家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他很宠我的，工作忙也会抽时间陪我，看到消息也会第一时间回复......”停了几秒，她轻声道：“我很爱他。”

  完蛋了，杨永德心里一声哀嚎，完蛋了完蛋了......

  “爸，您这是什么表情？”杨琪看他一副生无可恋，万念俱灰的颓败样，顿时不高兴了，质问道：“您不想看到我幸福吗？”

  杨永德缓慢的摇摇头，无声的叹了一口气。

  “先这样吧。”他说，“千错万错都是爸没本事。”

  杨琪看着他，半响，开口问道：“爸，你可以跟我交个底吗？”

  “嗯？”杨永德抬眼，“想知道什么？”

  “钱兴平到底卷走了多少钱？”

  杨永德犹豫了一下，回道：“一亿多点。”

  “多点是多少？”

  “......三千万。”

  一亿三千万，杨琪倒吸一口冷气，脑子嗡一下，额头瞬间沁出冷汗，指尖发凉，金额远超出她的想象，如果她打开时就知道这个数，说不定对晏成的畏惧会翻上十成，晏成？

  “爸，这些钱全部都是九安集团出的吗？”她声音发紧，带着些许颤音。

  杨永德点头。

  “那我的婚姻跟这——”

  敲门声响起，两人同时向门口望去。

  “老公，我可以进去吗？”赵芸回来了。

  杨永德看了一眼杨琪，杨琪身子向后退去，垂下眼睛。

  “进来吧。”

  房门被推开，赵芸拎着水果走进来，晏成跟在她身后。

  杨琪抬头冲他笑了笑，勉强扯起的唇角让他心里一沉。

  “老公你也真是的，说话就说话，怎么能让晏总出去呢。”赵芸进来就开始数落，说：“我来的时候看他一个人在走廊凳子上坐着，刚才还不让我敲门。”

  “那你不也敲了？”杨永德跟赵芸说话时自然带着宠溺，眼神柔柔的极深，恨不得把这个挺着肚子的小娇妻关进去。

  杨琪起身让出位置。

  “爸，那我们就先走了，您好好休息。”她走到晏成身边。

  晏成自然的牵起她的手，握了握，小手冰冰凉。

  “去吧。”杨永德点点头，看向晏成，“今日招待不周，晏总见谅。”

  晏成淡笑：“无妨，杨总好生歇息，我会照顾好琪琪。”

  杨永德再次点点头。

  出了病房，杨琪低着头默默走着，晏沉跟在身边。

  高级私人医院，到处都静悄悄的，护士们脚步声轻，相互间说话声也压得很低，出了住院楼，才听到外面道路上的鸣笛声，以及院内闲散人员的谈呼声和笑声。

  “我爸跟我道歉了。”杨琪突然说。

  晏成转头看她，轻轻“嗯”了一声，问：“还有呢？”

  “卷钱跑的那人快被抓住了。”她又说。

  “好事。”晏成语气平淡。

  杨琪转头对上他的视线，问道：“把钱还你的话，你会跟我离婚吗？”

  一阵风吹来，她的长发肆意扬起，隐隐遮住了眼睛，风中有淡淡的梅花香，还有洗发水的独特芬芳，两种香味一并涌入他的鼻端，旁边不断有人经过，偶尔会侧眼看他们。

  晏成伸出手，把她眼前长发抚到耳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一双铮亮的大眼睛。

  杨琪眨也不眨的盯着他。

  晏成抿唇，沉沉的看她，几秒后，突然轻笑一声，问：“你就这么想离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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