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如今已经是深夜，没有落日，唯有明月孤悬。

周还真一直觉得诗人都是浪漫的，但看着眼前袅袅炊烟，笔直如剑，刺入苍穹，方知道，这诗其实是写实的。

铜鼎下面的火，毕啵燃烧着，铜鼎里面的汤底，咕嘟咕嘟冒着泡。

锅里的肉很香，周还真已经吃了两大碗。

但无论是唐莲也好，还是天女蕊，脸色都有些不太好看。

“啊，这一顿饭，吃的真是舒坦。”

唐莲突然觉得，这位前辈有可能是故意的。

以他对这位前辈的了解，他的的确确是干的出这种事情的。

“盯着我做什么？你们都吃饱了？”

天女蕊嗔怪的看了一眼周还真：“前辈，您夸奴家，夸了也就夸了，干嘛要讲那么一个故事。”

周还真失笑道：“你们都是江湖儿女，见过的死人也不少。

区区一个故纸堆中不知道真假的故事罢了，也能动摇你们的心境？”

唐莲皱了皱眉，总觉得哪里不对。

可真要说，似乎也没什么不对。

的确，他们手上都沾过血，行走江湖，性命相搏，本就寻常。

就算是当着敌人的尸体，喝酒吃肉，一概不受影响。

周还真不理会他们的想法，伸了个懒腰，起身背着手轻飘飘落在了断壁最高的地方，盘腿而坐。

“你们觉得大觉如何？”

似乎没想到周还真会把话题转移到这上面来，一时之间，三个人都陷入了沉默。

周还真也不以为意，又换了个问题：“你们觉得无心如何？”

无禅心中一动：“前辈见过无心师弟？”

周还真并不否认，而是点了点头：“见到了，而且看了一场极为精彩的天魔舞。只是小和尚姿色虽然不错，但跳这天魔舞，着实是有些惹眼。

若有一天，他能找齐八个魔女，我倒是很感兴趣。”

无禅眼角跳了跳，这好像不是重点吧？

见话题有跑偏的趋势，无禅赶忙拉了回来：“无心师弟可还安好？”

“哦？倒是看不出来，你还挺关心他的。”

无禅叹了口气：“我只是认为无心师弟并不如江湖传闻那般。

大觉禅师以为我无心师弟魔心深重，但在我看来，无心师弟不是魔。

固然他学会了罗刹堂三十二秘术，但他却从未用这些功夫害过其他人。”

“所以我刚刚才问，你们觉得无心如何。

唐莲，你呢？”

唐莲略作犹豫，不过还是点了点头：“我赞同无禅师傅的话，我听无禅师傅讲述了一些无心小时候的事情，我认为他颇具佛心，并非十恶不赦之人。”

周还真赞同的点了点头：“我可以告诉你们，九龙寺的那帮人，已经冲着无心去了。

那你们打算做什么？

雪月城答应帮着把无心运送到九龙寺，如今你的任务还没完成。

而无禅呢？自小在九龙寺修行，同样也接了命令。

所以，你们打算怎么做？”

无禅跟唐莲对视了一眼，同时皱起了眉头。

这个问题，他们已经想过很多次了。

只是向来没有一个答案。

唐莲起身，冲着周还真拱了拱手：“请前辈教我。”

“教你？你那大师尊不是已经教了你吗？

凭心而动！

少年人嘛，就要有少年人的心气，不用瞻前顾后。

哪怕是闯了祸，又有什么大不了？

不闯祸的少年，那还叫少年吗？

这个道理我懂，你大师尊他们也懂。”

于此同时，不远处一座寺庙，金光四起，似乎有金色莲花，在空中绽放。

天地四方，回荡着令人心平气和的经文梵唱。

天女蕊也起了身，垫着脚眺望：“那是什么？”

“佛门漏尽通！”周还真难得的非常认真的打了个道门稽首。

“青城周还真，恭送忘忧大师！”

漏尽通！

无禅似乎想到了什么，泪流满面。

他扑通跪了下来，朝着佛光方向重重叩首。

“弟子无禅，恭送吾师，前往西天极乐佛土。”

唐莲天女蕊虽有一肚子疑问，但此时也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无禅哭了一阵，这才起身。

天女蕊问道：“无禅师傅，这漏尽通是什么？”

无禅擦干眼泪，解释道：“佛门六通，分别是天眼通，天耳通，神足通，他心通，漏尽通，以及宿命通。

漏尽通，断尽一切三界见思惑，不受三界生死规。

简单来说，便是魂魄不灭，只是与这天地共存。

我无心师弟不是魔，他把师尊魂魄招了回来。”

周还真轻轻点了点头：“我也没想到，忘忧大师，佛法高深至此，竟然已经修了元神。

只是可惜……”可惜仅仅只是元神雏形，尚未完全踏入神游。

否则便可元神不灭，兵解成仙。

当然，这是道门的说法，佛门自然也有类似的东西。

熟知一切的周还真，知道忘忧大师坐化，身体当即化作尘埃。

事实上，如他如今的身体情况，很是相似。

只是，他走的更远，更深，即便舍了这皮囊，亦能浩浩如清风。

只不过相似，并不是相同。

周还真这身皮囊，即便天道雷劫，也万劫不灭，并非那么容易化作飞灰。

据江湖推测：忘忧大师当年与那位无敌天下的学堂李先生若是交手，有可能保持六成不败。

很多人都觉得忘忧大师已经迈入了神游玄境，但如今看来，也只是一只脚进来了。

六成不败，而不是取胜。

“九龙寺的人已经动了，你们要做的事情，便去做吧，不必在这儿陪我。”

无禅跟唐莲闻言，齐齐道别，只有天女蕊没动，而是仰着头看着周还真。

“你不担心你的莲？”

天女蕊笑了笑，又往篝火里添了把柴。

“有前辈护着，我担心什么？”

“哦？你倒是聪慧。

为何说我会护着？”

天女蕊叹了口气：“前辈心思，晚辈自然不该妄加揣测。只不过之前前辈曾经传书，告诉莲。

遇事不决，桃木剑击之。

起飞是早已预料到了今日。

刚刚您又提起了那凭心而动四个字。

我是了解他的，也能猜到他要做什么。

我实力太弱，跟着去了，只会让他分心。

我跟着前辈，他自然是安心的，不用担心我的安全。

而他有前辈桃木剑护持，我自然也不必担心。”

周还真轻笑赞道：“果然是个聪明人。既然闲着没事儿，教你个小把戏。

我想，你跳起天魔舞，应当比小和尚要赏心悦目的多。”

“天魔舞？罗刹堂三十二秘书？前辈，你竟也会。”

“哦？这东西很难吗？看了一遍，便记下了，有些门道。

你既被称为天女，想来这天魔舞也配得上你。”

小和尚今日就要破茧成蝶了。

这家伙教了雷无桀伏魔神通，教了萧瑟心魔引，也不算是丢了罗刹堂传承。

如今自己再教一个天魔舞，想来忘忧大师也能感觉欣慰了。

在周还真看来，罗刹堂秘术，便也只有这三样，有些看头。

“请前辈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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