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关重大，即便是姜璃，他也不能透露太多。

  他已经说服萧文渊转为三皇子做事，如今倒戈，还不算太晚。

  否则待大军攻入城中，攻入皇宫，萧文渊定然不会得到什么好下场。

  明日晨曦未亮时，以焰火为令，沈北岐会率军攻入江都城。

  到时候，洛琤需要前去接应，实在没有办法守在姜璃身边保护她。

  所以他打算，攻城信号响起时，趁乱让萧文渊带她逃出皇宫。

  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太子若还是犹豫不决不愿下手，那么，便由他来杀死弘阳帝。

  他如今也算是太子的人，他杀了弘阳帝，和太子亲自动手，也没什么区别。

  只有这样，沈北岐才算名正言顺地勤王。

  否则，即使扶持三皇子登基，也会被世人扣上反贼的帽子，一辈子遭受非议，难以令天下人信服。

  到了攻城时，太子难免会对姜璃动心思。

  毕竟，面对久经沙场的北林军，护城军与御林军联合起来，也绝非其对手。

  真到了生死攸关之际，姜璃必然会被推出去当替死鬼。

  这便是太子执意要她入宫的缘由。

  洛琤离开了。

  药劲上来后，姜璃困意又起，沉沉地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屋中燃着一盏昏黄的烛台。

  她叫来小宫女询问了一番，才得知此刻已是寅时，正值夜半三更。

  “洛琤在何处？”姜璃追问。

  “洛大人与太子殿下有要事相商，他嘱咐奴婢，待您醒了告诉您，说天色将晓时。”

  天色将晓时？

  姜璃点点头，轻声道：“退下吧。”

  她从枕头下摸出洛琤给她的那瓶假死药。

  葡萄状的瓷瓶凹凸有致，冰冷的触感顺着指尖传来。

  这几日入宫，她终于想通了一件事。

  若是沈北岐命丧黄泉，那么太子还需要沈家的人做什么？

  又能用她来要挟谁呢？

  想来，他多半没死，所以太子才要寻一个能掣肘他的人。

  姜璃心情复杂，喜忧参半。

  若是他真的没死，那么城中关于他战死的流言，多半是他故意为之。

  否则，他不会在离去时，特意嘱咐她几句。

  如果她猜得没错，当时他便已经计划好了一切。

  而他的死，也是计划中的一环。

  虽然她猜不透他的计划是什么，但她知道他的目标是什么。

  若真到了那一天，她必然会成为他的累赘和羁绊。

  她不愿自己成为他的掣肘，亦不愿看到他因自己而身陷困局，腹背受敌。

  所以，这药她先收着，若是到了必要关头，或许能帮到他。

  也不知自己到底睡了多久，反正如今姜璃是一点都不困了。

  她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发觉浑身都疼得厉害，只得作罢，安生躺在榻上。

  远处传来阵阵急促的鼓声，声音随风飘来，仿佛来自城门方向。

  在这寂静的晨晓时分，鼓声格外清晰。

  姜璃屏住呼吸听了片刻，似乎能听到大军袭来的厮杀声。

  心中猛然漾起阵阵喜悦。

  是不是……他回来了？

  一阵极快的脚步声自院中响起，片刻后，门被人从外推开。

  洛琤将她从榻上扶起来，“怎么样，能走的动吗？”

  姜璃咬牙，点点头。

  被萧文灏殴打时，恐惧感大过了疼痛感，所以她当时并未觉得有多疼。

  如今歇了两日，只觉得浑身哪哪都痛的厉害，轻微一动便牵扯全身。

  但是现在这种时刻，即便是痛，她也能忍着。

  洛琤将身上的黑色披风解下来，为她系上，又戴上兜帽。

  “你身上有伤，但我们务必要快，所以……”

  洛琤弯身将她抱起，大步朝屋外走去。

  生死攸关之际，姜璃也顾不得许多，由着洛琤抱着在宫中暗道中穿梭，最后将她带至角门处。

  门外停着一辆马车，赶车之人不是别人，正是萧文渊。

  姜璃总觉得有些不妥，拽了下洛琤胸前的衣衫，以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不能寻个地方，将我暂时藏起来吗？”

  洛琤摇摇头，“这里是皇宫，太子若想找到你易如反掌。”

  姜璃只好沉默。

  洛琤将她抱上马车，情不自禁地伸出手，紧紧握住了她纤细的指尖。

  姜璃正进车厢的动作停下，回过头，疑惑看着他。

  暮色渐消，灰天上薄雾越来越淡薄，灰蓝色的天空也慢慢地明亮起来。

  少年黝黑的瞳仁中映着暗红色的朝霞，其中蕴含着千言万语，如潮水般汹涌，却又似被一道无形的堤坝所阻挡。

  终究还是说不出口。

  只是因为……已经没了说出口的身份和理由。

  他微微勾起唇角，扯出一抹笑容，“姜璃，你说过，我们永远是好朋友，对吗？”

  姜璃怔了一怔。

  她点点头，“对，我们永远都是好朋友。”

  洛琤释怀一笑，缓缓松开了她的手。

  “走了。”萧文渊朝他轻扬下巴，随即挥动马鞭。

  洛琤站在狭长的宫道上，看着马车朝着朝霞升起的方向，越行越远。

  ……

  马车速度极快的转了个弯，姜璃猝不及防，被重重甩在车壁上，肩头传来阵阵痛意。

  她揉着肩膀，察觉有些不对。

  这皇宫她也来了多次，出宫的宫道都是直通各个大门，为何会转弯？

  姜璃撩开窗幔，看到马车正朝着适才来时的方向折回。

  “萧文渊——”姜璃撩开车帘，问道“你为什么要往回走？”

  萧文渊并未回答她的话，又重重抽了一下马鞭。

  马儿吃痛，速度愈发加快。

  马蹄声短促而急切，让人无端升起紧迫感。

  “萧文渊——”姜璃想要夺过他手中的缰绳，萧文渊轻轻一推，便将她推回了马车内。

  “你是疯了吗？”萧文渊怒道。

  姜璃忍着痛，咬牙道，“疯的明明是你！事到如今，你竟还不死心？”

  “你必须回去！”

  萧文渊眸光一沉，再次挥动马鞭。

  如今沈北岐定在战况焦灼的阶段，眼看这场仗就要胜了，她绝不能让萧文渊得逞！

  她瞅准机会，趁萧文渊不备，自马车内一跃而出。

  身上本就有伤，再重重跌于地面上时，姜璃不由得闷哼一声。

  只觉膝盖与手臂都像着了火般滚烫，伤口迅速漫出鲜血，染红了她身上的杏色衣裙。

  “吁——”

  萧文渊自马车上跳下来，朝着她大步走来。

  姜璃顾不得许多，自怀中掏出假死药倒出一颗在掌心，正准备抬手咽下去时，身后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阿璃——”

  “快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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