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婶，您误会了，我不打算买田地，就算要买，也不会买那边荒废的。”

  就像她说得，里正家那么多地，为什么要买荒地重新开垦呢。

  季温禾走过去帮忙洗碗。

  周小玉抬头望了一圈，压低声音：“里正家两儿子都不回来，家里田地以后也不知道打算怎么办。”

  李春红摇了摇头：“那谁晓得，我看他们得有一个人回来，不过要真是不愿回来，里正也没法子，咱们村里正要换别人家了。”

  随即又说道：“你说咱们村真要选里正，你们打算选谁啊。”

  “可以弃权吗？就是不选人，我不想参与到这个事情中。”

  里正的人选，最好是八面玲珑，跟谁都能说得上话，不怯场，又能和谁都打好关系。

  沈二牛他们那一辈，除了里正家，沈青阳的儿子沈秀成，他们手里有点关系，这个人选不错。

  沈榕山他们这一辈，似乎没有合适的人选。

  感觉选谁都不合适，季温禾不想参与投票。

  周小玉回：“成是成，算了，咱们说这些都太早了，没准他们家就有人愿意回来。”

  也是，现在说这些太早了，还是看以后吧。

  帮着收拾完，季温禾看到沈榕山往山上走，连忙跑过去：“沈大哥，你等等我，我和你一块去。”

  听到她的声音回头：“你别跟来，山上不好走，有很多虫子，回家去。”

  “没事，我去帮忙，小树枝抱回去晒干烧火。”

  地里的草割完了，没什么活，在家待着也是待着，不如过来帮帮忙。

  “温禾。”沈榕山无奈，牵住她的手，“跟紧我，别乱走，山上蛇多。”

  季温禾畏缩了一下，咽了咽口水：“应该没有那么巧就让我碰到。”

  跟着他的脚步，不停的左右观看，尤其是脚底下。

  见她一脸害怕的样子，再次劝说：“温禾，你回去吧，山上蛇很多，没准就让你碰上了。”

  “而且蛇不只会在地上，还会挂在树上，草堆里，有时候翻开草堆，里面有一窝蛇。”

  “咦~”季温禾搓了搓手臂，“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你别想用蛇把我吓回去，多一个人多一份力，咱们走快点。”

  一想到翻开草堆看到一窝蛇，头皮发麻，整个人都不好了。

  “好了，我不吓唬你了。”沈榕山捏了捏她的手，“蛇看到人会跑，你不去伤害它，它不会过来咬你的。”

  “沈大哥，咱们山里有没有那种大蟒蛇，蛇身比人的大腿还粗，你见到过吗？”

  他摇头：“我没见过，胳膊粗的蛇我倒是见过，我们猎户上山打猎，碰到蛇是常事，远远避开就是。”

  上次进山打熊瞎子缠住他的那条蛇，就有手臂粗，也怪他运气不好，当时天色很暗，目光和警惕心都在熊瞎子身上，一脚踏进草堆里，便被那条蛇缠住了双腿。

  “小时候我们爱往山上跑，老一辈的人会吓唬我们，说山上有比树还粗的蟒蛇。”

  “那是巨蟒了吧。”季温禾抖了抖身体，“我估计山上应该没有那么粗的蟒蛇，要不然我连夜搬走。”

  沈榕山安慰道：“没有那么粗的蛇，别怕，祖祖辈辈住在这里，没听老一辈的人见过。”

  “就连胳膊粗的蛇，我也是进深山打猎碰到的，山下人没有见过，他们是从别人那听来的。”

  “沈大哥，你怕蛇吗？”

  “不怕，蛇肉能吃。”

  “那你怕啥？”她好奇地问。

  “怕死。”

  季温禾笑看着他：“每个人都怕死，我也怕，除了这个呢，比如怕某个东西。”

  沈榕山侧目和她对视：“怕你。”

  “我是东西吗？”

  “你不是东西。”随即反应过来，连忙开口，“我的意思是，怕你离开我，我不是说你不是东西，不是、我的意思……”

  越解释越乱。

  瞧他抓耳挠腮的样子，噗嗤一笑：“逗你呢，我明白你的意思。”

  挽着他的手臂继续往前走：“是不是去过战场之后，见识过更残酷的，所以胆子也会变得更大，之前害怕的也会不再害怕。”

  沈榕山点头：“是这样的，村里人人都说我胆子大，其实在没去战场之前，进山打猎，我会害怕。”

  “怕自己遇到狼，熊瞎子，怕自己进山受伤，不能活着回来，我也有很多怕的东西，只是后来不怕了。”

  他不是天生胆子大，什么都不怕，无所畏惧。

  季温禾了然：“沈大哥，你能跟我说说你进军营的事吗？”

  她一直都很好奇，想了解他的过去。

  来到砍树地点，沈榕山扶着她坐在树墩上，自己则坐在边上，揽住她的腰身，缓缓开口。

  “我们被抓到军营，和牲畜住在一起，不，我们连牲畜都不如，它们吃的都比我们好。”

  “打仗时，我们在最前头，不从者，就地斩杀，只能拼了命的往前冲，在刀枪剑雨中活下来……”

  他没有和她说战场上血腥残酷的画面，轻描淡写的带过。

  季温禾静静地听着。

  战场缺人，需要大量兵力，朝廷便会发布征兵令，文雅一点的，征兵的人态度好，告诉你当兵各种好处，官府会发放什么，择优录取。

  还有一种比较粗暴，见人就抓，比如他们这个镇上的县令。

  对于老百姓来讲，没有反抗的权利，也无法反抗。

  一将功成，背后都是堆起来的皑皑白骨。

  沈榕山望着前方，眼底涌现起悲伤：“我在军营中结交了不少人，相互扶持，到最后，只剩我一人活了下来。”

  看到他们倒在自己身旁，鲜血喷洒在脸上，那个时候，才发觉自己谁都救不了，眼睁睁看着他们一个个死在自己面前。

  季温禾抓住他的手，转头望着他：“沈大哥，都过去了，我想他们来世一定会投个好人家，安安稳稳的过完一生。”

  或许他们也是这样想的，没有战争，和家人一起，尽管贫穷，但有家人在身边陪着，便足矣。

  “嗯。”他闭上眼睛，再次睁眼，恢复到了以往的清明，“干活，你把那堆小树枝抱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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