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一言从来没有这样狼狈过。

  他的法宝都用了一干二净，全部化作了那烟火，从天空而落。

  西路不通，傅一言只能舍弃了这条路，疾速向着远处掠去。

  这时候，一道身影从天而落，傅一言认出了来人。

  “杜十四，来的正好。”

  他像是看到了救命的稻草，难得脸上多了一分欣喜，即便在此刻，傅一言也有些晕头转向。

  杜十四依旧是带着冷硬的表情，就像是一块石头，不管如何都没有变化。

  他扶住了傅一言。

  “走。”

  他带着傅一言迅速向着远处离开，向着天际掠去。

  魏吟风和周瑾追了两步，停了下来，看着两人离去。

  杜十四问。

  “向着哪边走？”

  傅一言回答。

  “北方，向着最北边的方向走。”

  傅一言遇到了赵学义和符门的人，被封了天机术，败，再退。

  然后是孙程和问天楼的人，败，再退。

  最后是李金榆和红尘阁之人，再败，再退。

  他的精气神在此刻衰败到了一种程度，俊美的面庞透带着疲惫，黑发沾着血污，黏成了一团。

  衣服上散发着难闻的味道，像是在马窖里面睡了好几天的乞丐。

  堂堂三皇之一，在此刻也和乞丐没有什么区别。

  而在这时候，傅一言终于到了极北之地，满是寒冰的极北之地。

  放眼望去，是无尽的、蓝色的冰霜，整个世界都被寒冰所包裹，和天地化为了一色。

  在这冰原上，有着一座冰山。

  巨大的冰山，石门掩盖，像是人为构建的一样。

  杜十四看着眼前高耸入天的冰山，也是有些愣神，原来在极北之地还有着这样一处地方。

  这里面是什么？

  好像有无数的人在他耳边嘶喊，震颤着他的灵魂，让他心中升起了危险的感觉。

  傅一言咳了一口血说。

  “你在这里等我。”

  杜十四却是问了一句。

  “这里面是什么？”

  傅一言眉头微皱，意识到了不对劲。

  杜十四向来只会乖乖服从他的命令，不会询问缘由，更不会像现在这样，手中拿着一柄伞。

  傅一言瞬间就明白了，大笑出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笑得有些凄厉，不知道是喉咙带血，还是因为猜到了真相。

  他轻轻捶着自己的脑门，像是在懊悔，又像是在对自己失误的自责。

  “真是想不到啊，真是想不到啊，了不起，了不起，了不起。”

  他连着说了三个“了不起”，因为他觉得眼前的少年是真的了不起。

  杜十四只是看着他又问了一遍，声音低沉。

  “那里面是什么？”

  他手中的伞握得更紧了。

  “那里面，是灵魂对吧。”

  陶无殇拥有最澄澈的灵魂，通透而干净，所以在此刻，他更能清楚的感受到里面的一切。

  是灵魂在发出哀嚎，在求助，在哭喊。

  那些嘶喊的声音和他的灵魂发出了共鸣，像是拉着他的衣角在求助。

  救救我们，救救我们，救救我们。

  怪不得，有件事他一直都想不通。

  魔族，又或者是使用御灵法的后代，他们的灵魂离体了，又是被怎么处理的？

  他从来没有见过在路上游荡的灵魂，只有在徐夫人那里才见过被操控着的灵魂。

  他曾经有过这样的想法，但是一直以来始终都无法确认，现在他终于确信了。

  他的脸上流露出愤怒之色。

  “傅一言，你真是人畜不如的东西！”

  “这也是为了你的变革吗？！这种邪道之术，你居然毫无顾忌地使用了出来！”

  “说到底，魔族和人族本就没有区别，哪怕是灵魂，也是人的一部分，你却将他们全部困在这里，为你自己所用，你简直是丧尽天良，猪狗不如！”

  杜十四这会儿明白发生了什么，更是气得发抖。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知道傅一言一直留有手段，如果不把他逼到绝路的话，他是不会把这手段使用出来的。

  不如说，他的手段本就是为了这个时候而准备的。

  傅一言则是又笑了两声，他的笑声在宽阔的冰原上很快就消失了，像是被吸收了一般，多了分死寂和恐怖。

  他轻轻拍了拍自己的手。

  “不错，不错，陶无殇，好一个风雨归客陶无殇，不过，你以为你这就可以阻止我了吗？”

  杜十四，又或者是陶无殇。

  他在此刻终于摆脱了杜十四这个身份，重新变回了陶无殇。

  他的脸虽然还是冷硬得和石头一样，却多了分热忱，那是他身为人时的古道热肠。

  陶无殇在此刻使用了他最擅长的招式。

  风雨阁的弟子都擅长使用的一招，窦还真曾经用过这一招，岑仲时也使用过这一招。

  风雨阁的精神，就像那把朴素的油纸伞，祖祖辈辈，每一代都一样，他们守护着其他人，他们撑着伞在风雨中孤独前进，只为了心中的理念。

  陶无殇手持油纸伞，那严肃的姿态，和窦还真还有岑仲时几乎是一个样，他们就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这是风雨阁最强的招式！

  “照天无顶！！！”

  陶无殇带着愤怒，声音在雪原上轰轰震颤，他手持油纸伞，向着傅一言刺去！

  他划破长空，白光在这冰原上亮得刺眼，这一招，要的是傅一言的命！

  傅一言早已经是强弩之末，但是，他在陶无殇身上留了一手。

  不如说，他如此相信陶无殇，就是因为这一手。

  他轻念咒语，一股无形的力量从陶无殇身上升起，他的脑袋瞬间如针刺一般疼。

  那油纸伞的在傅一言的脖子前面停了下来，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

  而陶无殇竟是疼得直接晕了过去。

  他重重地摔在了雪原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

  傅一言冷笑一声，转身，向着那高耸入云的冰山走去。

  沾血的黑发和衣袍在寒风中杂乱的滚动，天地间呼啸一片，显得更加可怖。

  傅一言走到石门前，石门缓缓打开。

  傅一言走了进去，无尽、辽阔的空间。

  蓝色的光渐渐亮起，向着四面八方展开，无尽，无穷。

  一眼望不到头的空间里面，有着整齐排列的石柱，每一个石柱上，都捆着一个人，又或者，说是灵魂。

  傅一言向前，一直走到这空间的尽头，在那里，出现了一座小小的半圆平台。

  平台上有着三座冰棺，其中一座空空荡荡，而另外两处，却是睡着两个人。

  天皇夏孤行，地皇浦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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