踟蹰了片刻之后，秦红菱缓缓抬起双手，搂住我的腰。

  身子也由抗拒的僵硬，慢慢变成顺从的柔软。

  然后，在一盏一盏灯火熄灭的夜里，在这个承载无数快乐的出租屋里，我们两个就像许久未见的恋人一样，紧紧的依偎着。

  动作不唐突也不疏远，独属于温馨的氛围在一点一点荡漾开来。

  如此过了几分钟之后，她拍了一下我，示意我松开手。

  经过这几分钟的治愈之后，我的情绪确实好很多了，整个人也涌现出了久违的通透爽朗。

  我没有再贪得无厌，便慢慢松开了双手。

  “嫂子，我是不是很没出息？都这么大了，还哭鼻子呢！”

  我笑着说了一句，并擦了一下眼角的泪珠。

  看着一脸泪痕的我，秦红菱既气恼又心疼的白了我一眼，然后帮我倒了一杯水，没好气道，“又去哪喝酒了？干嘛要喝这么多？就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吗？”

  我笑呵呵的接过杯子，接着一饮而尽。

  很奇怪，明明是一杯普通的凉白开，可到了我嘴里，却犹如甘泉玉露一样醇甜。

  这样的一幕很寻常，但在我看来，却无比的温馨。

  要是能天天喝到她给我倒的水，我想，我能开心的昏死过去。

  “嫂子......红菱......那你说，我该怎么称呼你好？”

  面对秦红菱不善的眼神，我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叫了。

  “我比你大几岁，喊我菱姐吧！”

  我知道，她是想拿称呼来模糊一些关系，但我并没有如她所愿。

  “红菱，你什么来港城的？”

  “关你什么事？”

  秦红菱冷冰冰的回道。

  虽然她的态度有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但我并不以为意，因为我知道，这才是她面对我的正确态度。

  在方平的事情上，我的做法在老家已经得到千夫所指了，要是她对我笑的话，那她也不是我认识的秦红菱了。

  “这个杨梅真是的！你瞒着我也就算了，她竟然也当帮凶！我非得骂骂她不可！”

  说着，我掏出了手机，装作给杨梅打电话的样子。

  不出我所料，手机被堂嫂抢走了。

  “你干嘛啊！大半夜的骂人家干嘛？是我不让她说的，你要骂就骂我好了。”

  这只是我的一个缓和手段，就算她不拦着我，我也不会真给杨梅打电话的。

  要是让她知道我此刻和秦红菱在一块，她八成会赶过来凑热闹的。

  好不容易有了和秦红菱独处一夜的机会，插个第三者算几个意思。

  我可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对付她们两个。

  “行行行，不打了。红菱，你来几天了？”

  “三天了，不过我考完试就走。”

  时间刚好对的上，杨梅去找我的时候，应该是她来港城的第二天。

  “这几天你都在干嘛呢？一直都在公寓吗？也没有让杨梅陪你溜达溜达？”

  “有什么好溜达的，这两天我把家......把这里收拾了一下。我以为你已经退房了呢，没想到还租着。”

  见秦红菱已经不知不觉被我套住了，我不由暗下夸了自己一句：我他妈真是个天才！

  “这是我们的小家，我怎么可能会退房？我又续交了一年的租金呢！”

  秦红菱顿时俏脸一红，将目光移向他处，说道，“这是你的家，反正不是我的家。”

  好久没见她露出这么迷人的样子了，一时我看得有些痴。

  察觉到秦红菱不善的眼神后，我假咳两声，连忙找了个话题，“对了，你后天是不是要考试？你过来是专门为了考试吗？”

  秦红菱地点点头，“郑城那边的政策有点麻烦，然后，我......我就来这边了，等考完我就走了。”

  她已经两次强调自己要走，说明什么？

  在我看来，她越是这么说，内心越是一种不坚定的状态。

  要是她真想走的话，会再一再二的不断强调吗？

  当然，这只是我的一种推断，也不见得百分百准确。

  当下我便顺着话问道，“你干嘛去？回家吗？”

  “要不然呢？我可不像你那么冷血心肠。”

  说到冷血心肠的时候，秦红菱的眼里又覆上了一层淡淡的怒气。

  不用说，肯定又想到方平的事了。

  既然避免不了，那就说开好。

  当下我叹了口气，下意识的想抽支烟，不过最终忍住了。

  目前来说，也只有秦红菱一个人能让我自主克制烟瘾。

  “之所以不回去，不是因为我不想，是因为我不能。要是我表达出很在乎的样子，很有可能还会给其他人带来被伤害的风险。等时机成熟了，我会回去给我爸妈磕头认错的，但现在还不行。”

  秦红菱应该是听懂了，她脸上一副很复杂的表情。

  “那什么时候时机才能成熟？”

  我摇摇头，“不知道，或许今年，或许明年，或许还要再久一点。”

  秦红菱气笑了，“这么说，你连家都不要了？”

  这个问题直戳我的灵魂，如同吞了一口沾有满满芥末的凉皮，让我的眼眶瞬间红了下来。

  趁着眼泪没掉下来，我连忙低下了头，并用手用力摸了一下眼角。

  看到我如此难受，秦红菱也不忍再说什么狠话，语气轻缓了很多，“方岩，你还有回头的机会，等考完试，我们一块回去好不好？咱们远离这些纷争，你要是担心被报复，就都搬走，搬到一个谁都不认识的地方，好不好？”

  她说的方法可取，现在的通讯没有那么发达，躲到大西北的任何一个城市里，还真难被人找到。

  可是，我真走不了。

  先不说我爸妈愿不愿意搬走，也不说覃三江东方不败金水来他们会不会向我寻仇，关键，我能走吗？

  和覃三江等人的梁子已经结下了，我要是一走了之，雷哥和曹龙他们怎么办？

  有福一块享了，有难不能同当？

  那样苟且偷生的活着，我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再说，我也不甘心投降认输，在我的字典里，还没有退缩这个词呢！

  “回不头了。”

  我说完这四个字后，气氛沉默了好大一会。

  约莫两分钟后，秦红菱问我，“方岩，造成现在的结果，你后悔吗？”

  这个问题雷哥问过我了，当时我回答的还挺认真。

  现在看来，这个问题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我甚至觉得这是世上最无聊的一个问题。

  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后悔有用吗？

  我抬头看着秦红菱，缓缓说，“这都是命。”

  “什么是命？难道方平被人打是他的命？不是因为你，他会被人打成那样子吗？”

  我摇摇头，“这当然不是他命，是我的命。成为我的弟弟，则是他的命。”

  秦红菱被我的话绕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就提高语气炮轰我，“方岩，你怎么变得这么......这么厚颜无耻了？这一切难道不都是你带来的吗？方平他就是一个高中生，怎么可能招来弥天大祸？”

  我很平静的说道，“世上得失守恒，想要更换门楣，想要出人头地，想要我的后代能站在更高的起跑线上，就是要有人付出代价的。”

  “我知道，我对不起方平，但我不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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