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将明未明。

  青木琉生绕过了值守的干部，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瓦里安总部。

  在他身后，长发飘飘的男人坐在瓦里安最高楼的顶部，他收敛了所有的气息，亲眼目睹着自己当弟弟一手养大的少年奔赴自己的战场。

  青木琉生拒绝了他们的帮助。

  如果不是时间紧迫，他甚至不会动用瓦里安的飞机离开日本。

  当然如果不是涉及接下来的战争，他们本也不会给予青木琉生这个方便。

  如此能够暂时和谐相处，无外乎是还没有彻底撕破脸皮，以及还有外在共同的敌人。

  包括弗兰会去守着青木琉生，也本就是身为他师父的六道骸的指令，与瓦里安无关。

  但斯库瓦罗其实想不明白。

  他们瓦里安从最开始起，就没人能在耍心眼子这条路上耍过心窝子如蜂窝煤一样的青木琉生，他们总是猜不透这个人在想什么。

  尤其是，哪怕这些年瓦里安一直放出话说庇护着这个人，说到底他们也有漫长的年月不曾见过面了。

  理智上来说，人是会变的。

  但斯库瓦罗觉得青木琉生这种人似乎很难会变。

  连人世间仅有的权利和财富都能随意丢弃，甚至可以为了公不公平这种东西放弃一身天赋的男人，会因为纯粹耽于情爱而背叛本心这种事，本就是很难想象的事。

  他会选择陪着夏油杰一起去死，都好过背叛瓦里安换取夏油杰的存活机会。

  这一点，只要是瓦里安的人都能够毫无保留的认同。

  可是事实就是他透露了玛蒙的位置信息，导致了玛蒙死于白兰之手，甚至其他的彩虹之子也是如此结局。

  这他妈都是些什么事！

  斯库瓦罗其实不太相信琉生会做这种事，他猜想也许大概又是那家伙在算计什么，但玛蒙之死做不得假，所以瓦里安向九代首领拿了一道似是而非的指令奔赴日本，他们想把青木琉生带回来。

  他们要查清楚一切的真相。

  “一切都会回到正轨之上”，这是青木琉生亲口给他的承诺。

  那家伙宁愿进监狱，也不愿意接受瓦里安的庇护，明明只要他愿意承认所有的计划，哪怕是复仇者，他们也绝不会退缩。

  可是事情并不是斯库瓦罗计划中的那样。

  他们没能带回青木琉生，没能查清玛蒙的死亡，甚至现在的青木琉生都不敢告知他们关于战争的计划。

  目睹着青木琉生远去的背影，斯库瓦罗轻轻咂舌。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竟然产生了一种……

  事情失控的感觉。

  ……

  潜伏，伪装，蹲守。

  青木琉生好久没做过的事情，现在乍一重新尝试，倒也没觉得哪里不习惯。

  潜入米鲁菲欧雷总部不是一件小事，但也不见得就很麻烦，在主力部队不在的如今，剩下的最麻烦的也只是数量问题了。

  青木琉生叼着烟，整洁干净的白大褂稍微有点起皱，不眠不休蹲了两三天，体弱多病的技术人员眼下漫上了浅浅的青黑，就连下巴上都长出了小胡渣。

  “人员的数据与分布，监控系统的配备与单位，值守的时间安排，战力水平和匣子等级，尤尼小姐的位置……”

  “基本掌握完成。”

  “系统也入侵成功。”

  花费两天时间用假数据替换监控数据，维持假面的基础上断开本部与日本的联系。

  接应的人也准备好了。

  青木琉生收起笔记本，又将烟头处理完毕，醉生梦死的三天，习惯性日夜颠倒的技术专家几乎没有露出疲态。

  没有花费太大的功夫，青木琉生如同回自己家一样信步在米鲁菲欧雷总部的城堡里。

  所有的监控画面风平浪静，只要避开巡逻的队伍，几乎无人能够察觉他的动向。

  一手拎着早就晕过去的看守人员，青木琉生推开金属性的大门。

  空荡的会议室里，少女穿着梦里见过的披风和帽子闯进青木琉生视线里。

  “尤尼？”青木琉生试探性问。

  “……”

  喂喂，青木琉生嘴角一抽，什么鬼，千算万算没有算到这小家伙被人控制了吗？

  正当他犹豫着要不要动手将人打晕带走的时候，尤尼那黯淡无光的瞳孔突然恢复了神采，小姑娘缓了口气，露出了如梦里那般的笑容。

  ……令人心生烦躁的笑容。

  就好像她知道青木琉生会出现在这里一样，卡着时间点恢复了神智。

  啧。

  “尤尼小姐，按照约定，我来带你离开。”青木琉生不情不愿地伸出手：“来接您的人员已经在森林附近等着了，我们得快一点。”

  “谢谢您，青木先生。”尤尼感激地点点头。

  接应人员是提前安排好的，米鲁菲欧雷的白魔咒，也就是吉留罗涅原属于尤尼的部下们安排的飞机。

  行程顺利得不可思议，都让青木琉生觉得过于丝滑了。

  “青木先生。”

  为了分散目标，分别有四架飞机从不同的地方出发，按照不同的路线飞往日本，而这条航线上只有青木琉生和尤尼两个人。

  青木琉生挑眉看了她一眼。

  “我一直很想早点见到您。”绿发的少女抿抿唇，温柔无声的注视下竟让青木琉生有种被包容的错觉。

  倒也也许不是错觉。

  大空这种属性，多半都有点悲天悯人的成分在，哪怕只是个看起来年幼的孩子。

  青木琉生突然就有些不爽了。

  命运这种东西，真的是……好让人生气。

  “不要生气，青木先生。”

  温柔的指尖抚上紧紧皱起的眉峰，少女的嘴角荡漾起真挚的微笑，如朝阳，却也如同落日。

  “我早就已经接受了自己的命运，别看我年纪小，但我已经看过了无数的命运了。”尤尼将彩虹之子的奶嘴捧在怀里，她垂着头，眼里满是回忆。

  “看过就够了吗？”

  “你只要看看就够了吗？”青木琉生呛声道。

  啧。

  为什么别人生出的罪孽非得让温柔的人来承担？

  为什么光明底下的人永远无法善终？

  故事的结局就一定要用生命来升华才足够完美？

  青木琉生不懂。

  他只是个一无是处的黑手党，他本也不想管这种东西。

  可是……

  这个孩子的眼神里是看穿一切的温柔，比梦里的尤尼更加真实，也比梦境更加悲怆。

  仿佛，她生来就是注定为了他人而过早步入死亡一样。

  青木琉生讨厌命运论。

  “喂。”他突然出声。

  “青木先生？”

  青木琉生说：“按照约定，我来履行承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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