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刺眼的白光让人睁不开眼,所有人皆是心中悲痛。

  为首的长老虔诚呢喃。

  “大人,我们会守在这,等待您的再次归来。”

  纳兰镜闻看向远处那道红色的身影,在女子跳下去的那一瞬间,毅然决然地转身离去,没有一丝留恋。

  可她分明看到他背影踉跄了一下。

  熟悉的白光将她包裹,缓缓睁开了眼睛。

  熟悉的破洞屋顶。

  她皱了皱眉,好像有什么东西从脑海中一闪而过,却没有抓住,这次的梦境居然如此长,还变化了场景,就好像真实存在过一样,可她却信不论是之前还是现在,都没遇到过这些场景。

  叹了口气,扭头看去,旁边却空无一人。

  突然,大门被推开,刺眼的阳光让她下意识眯起了眼,虚兀中见那抹青衫背光而来,看不清楚面容,却知是他。

  她忽然想起昨晚意识朦胧间听到的声音,喊了一声:“柳凄山?”

  男子朝着自己走来的身形稍稍一顿,很快恢复脚步。

  “嗯,你醒了?”

  似微风拂过后的寸寸温柔。

  淡淡的,令人舒适。

  原来是真的,纳兰镜闻想,还以为昨晚是幻听。

  柳凄山拿着碗走过来,碗里是熟悉的白粥。

  “先吃饭,再吃药。”

  纳兰镜闻看了看周围,发现屋内的火堆没燃,他这是在外面熬的粥?

  害怕吵醒自己吗?

  不过没有问出口,就着他的手喝粥。

  早上她没什么胃口,喝一碗就饱了,她摇头拒绝,“不用了,我饱了,你吃吧。”

  柳凄山点点头,唇角挂着温柔的笑,如同他这个人一样,若春风拂面。

  拿出一颗药丸给纳兰镜闻吃下,随后又给她换了身上敷的草药,才认真叮嘱道:“我要出去一趟,午时之前回来,你切记莫要乱动。”

  “好。”

  纳兰镜闻点头答应,虽然不知道他要去哪,但那是人家的自由,自己管不着。

  “你一定切记不可乱动,等我回来。”

  他背着那个有他半个人大的背篓,离开前再一次叮嘱。

  “我知道了,你去吧。”

  得到纳兰镜闻肯定的回答,柳凄山才肯离去。

  目送着他背影的离开,不知他眼睛是否方便。

  脑子突然冒出这个疑问,纳兰镜闻一愣,随即将这个问题甩出脑袋。

  柳凄山看起来最多不过二十岁,他眼盲孑身存活于世间多年,到如今还活的好好的,定有自己保命的方法,比起他,或许更应该担心自己的安全。

  虽然没出去看过,但听外面偶尔鸟兽鸣啼,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便能知道这破庙位居深山之中。

  虽是冬季,兽类都开始冬眠,不会在外游走,但是万一呢?

  另一种便是万一遇到像他们这种路过破庙进来歇脚的人呢?

  若是普通人还好,万一是那些山匪呢?又或者是亡命之徒呢?

  她恐怕只有死路一条。

  尝试着动动手脚,稍稍一用点力气,便如无数根针扎似的疼痛,闪电般直入脑海,很快,额上便冒出了汗。

  一点都使不上力。

  柳凄山帮她将筋脉接上了,这是让她无比震惊的一点,若是在现代,接筋脉恐怕是很轻易地事,可这是在古代,医疗技术极度落后的时代,稍稍一个风寒肺热就会要人性命的时代。

  柳凄山还是在如此艰苦的条件下将她的筋脉接上,这让她如何能不震惊。

  柳凄山的医术,恐怕比想象中还要高。

  纳兰镜闻不由得皱起了眉。

  若是如此医术,为何原主的记忆中会搜不到此人?

  她闭眼开始梳理记忆。

  如今这个大陆分为四国,分别是凤天,齐临,宿水和白及。

  而这个身体是凤天王朝三王爷纳兰镜闻,赐封贤王。

  和凤天如今的女皇是一父同胞,皆为上一任凤后所出。

  要知道,一般赐封后的皇女会前往封地,不得留在京师,而原主却被特批留在京师,建了王府。

  而因为当今女皇的宠爱,原主日渐养成了纨绔的性子。

  风流成性,强抢民男,无恶不作。

  今日抢了这个男子进府,明日又豪掷千金买花魁初夜,凤天京师内无一不讨厌这个三王爷,可没人敢有怨言,更无人敢反抗。

  废物又如何?纨绔风流又如何?无恶不作惹人厌恶更如何?

  谁敢说什么?

  她的后台是当今女皇陛下,是女皇最为疼爱的亲妹妹,光是这一条便可让无数人哑口无言。

  不过再混蛋的人都有人收,这不,这个风流王爷遇到了她的克星,丞相府的独子,容衡玉。

  一见钟情,此生非他不可。

  就此栽得彻底。

  原主十六岁那年遇到十七岁惊才绝艳的容衡玉,就此展开强烈追求。

  可容衡玉不喜欢原主,甚至是厌恶,从来不肯正眼瞧原主,留给原主的一直是那矜贵冷漠的背影。

  一次次的转身离去。

  纳兰镜闻想到那抹背影,心脏倏地刺痛一下,一种莫名的情绪如潮水般涌了上来,微微蹙眉。

  那是一种怎样的情绪?

  酸涩,茫然,怨恨,痛苦。

  她深吸一口气,等待着那沉闷的情绪逐渐消散。

  原主追逐了容衡玉两年,使出浑身解数仍不得美人的一次回眸,最狼狈的一次,是她听说容衡玉喜京师新开的那家店的芙蓉糕,为表诚意,没有让属下去买,也没有动用特权,只身一人去排队。

  那家店生意红火,一糕难求,她生生从早排到了傍晚终于买到,可却正好下了雨,她小心翼翼地将热乎乎的芙蓉糕捂在怀中,避免淋到雨,在护城河边寻到从寺庙坐马车回府的容衡玉。

  女子不得与男子共坐一车,而她又是王爷,容衡玉只得撑着伞下车见她。

  在她将怀中的糕点小心翼翼地捧到容衡玉面前,讨好地看着他,容衡玉仅仅只是淡淡扫了一眼,便拒绝了。

  可原主怎么会就此放弃,在她再三求着让容衡玉收下时,后者莫约是不耐烦了,直接一手掀开,而原主因为太累,又淋了很久的雨,一时不稳,竟栽倒进护城河中。

  而那被保护了许久的芙蓉糕,在地上咕噜滚了好几圈,沾上了污水,不能吃了。

  当时街上都是匆匆赶回家的行人和商贩,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都停下来窃窃私语。

  一直高高在上的她何曾被人如此欺辱过?

  原主有武功,却没挣扎,只是愣愣地看着那被雨水淋湿,满身脏污的糕点,就像她一样。

  她永远都记得那一幕,记得容衡玉决绝转身的背影,记得那眼底的嘲讽与厌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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