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王主任，多亏了你这段时间一直给她的帮助，为了聊表谢意，我们去德隆广吃个便饭吧。”潘玉凤客气中带着热切，还有一丝不明显的小心翼翼。

  王爱华在高悠的热情笑容和潘玉凤的盛情邀请下，上了潘玉凤的车。

  王爱华也不是没有见识的人，姓潘，叫校长，坐的也不是一般的轿车，还配有司机。

  她好像记得，大领导的母亲，就姓潘。

  王爱华看了眼高悠，小姑娘来头果然不小呢，居然是大领导母亲的徒儿。

  高悠平时干活一直是兢兢业业，认认真真的，从来没有偷懒耍滑，也没有因为是女孩子，就抵触去打扫男厕，干脏活。

  从这点上看，确实完全看不出她还有这样的关系。

  车子开到了德隆广，午饭时间，客人还不少。

  不过也没有满座。

  潘玉凤要了个包间，让王爱华点菜。

  王爱华点了两个菜，又给了高悠。

  高悠问了潘玉凤的喜好，又点了三个菜一个汤。

  德隆广的上菜速度很快，十几分钟左右，菜就上满了。

  “王主任胃不太好，还是先吃饭吧。”高悠提议。

  潘玉凤闻言皱了皱眉，她老婆子八十了，除了血压有点高，可没有这种毛病。

  爱华才五十，就有这毛病了，太不爱惜身体了。

  潘玉凤之后，一直热情地用公筷给王爱华夹菜。

  王爱华好久没有被除了母亲之外的长辈这么关心了，还有些不好意思。

  三人安静吃了饭，高悠才说了这顿饭的真正目的。

  “王主任，是这样的，我师父有一位战友，他生前有一女一子，女儿两岁时被拐了，一直下落不明。

  后来这位战友为了救我师父牺牲了。他的妻子刚生产不久，身体不太好，加上得知消息后，伤心过度，不久后也去世了，我师父收养了两人刚出生不久的孩子。”

  高悠替潘玉凤说出了来意。

  来医院之前，潘玉凤大概和她讲了，她要找王爱华的原因。

  四十多年前，那时候还是战火纷飞的年代。

  潘玉凤在战场上，不幸被流弹击中头部，她当时感觉自己今天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后来，是一个小兵，把她从前线上背了下去。

  最后，就要脱险的时候，两人却被炮火击中，小兵用自己的身躯，护住了潘玉凤，救了她一命。

  潘玉凤被救回一条命，那个小兵却因此牺牲了。

  潘玉凤后来也因伤病，从前线退了下来。

  她去找了她的救命恩人，得知他的妻子刚刚去世，两人留下一个刚满半岁的孩子。

  潘玉凤毅然收养了这孩子，而且这些年来，她一直在打听寻找两人那个被拐的女儿。

  王爱华听到高悠说的这个故事，面上还是平静的，心里面却是起了不小的波澜。

  从她记事起，到她被侯敏飞收养前，她曾经无数次在心里面问，为什么她活得那么苦，为什么她要受那么多的罪？

  她生下来就是为了尝尽人世间最苦的日子，体验最难的人生吗？

  她的爸妈，为什么要把她丢掉，把她卖掉，就因为她是个女孩吗？

  后来，她终于从苦海里被救了出来，有了很疼她的妈妈和舅舅，还有一个同样疼她的叔叔，她的苦难，终于结束了。

  活了大半辈子，王爱华对小时候的苦难，仍然历历在目，午夜梦回，还是会偶尔梦到，被惊醒。

  现在，她从别人说的故事里，得知了一个真相。

  原来，也有个女孩，她不是被丢弃，只是被拐卖了。

  她父亲是为了救人牺牲的英雄，她的母亲，也是个很好的人，她还有一个被人收养的弟弟。

  不管这个故事里的人，到底是不是她，王爱华在那一刻释怀了。

  她往日冰冷无波的眼里，流出一滴泪来。

  真好。

  她只是不幸，而不是被嫌弃。

  高悠紧紧握住王爱华的手。

  王爱华用另一只手抹去滴下来的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你的意思是，我有可能是那个被拐卖的女孩吗？”王爱华声音有些沙哑。

  “是。年纪上对得上。而且王主任你和师父的儿子，长得很像。眼睛尤其像。”高悠说。

  潘玉凤拿出几张黑白照片。

  “这是我唯一能找到的你父母的照片。这是你弟弟从小到大的照片。”潘玉凤把照片摊开来，给王爱华看。

  王爱华的手有些微微颤抖，她拿过那张最旧的照片。

  照片上，是一对二十岁出头的年轻夫妻。

  女的梳着妇人发髻，长得清秀文气，穿着旧式的棉袄。

  男的留着短发，模样周正阳刚，穿着军装。

  两人之间有一拳的距离，但是不妨碍他们脸上，带着幸福满足的笑容。

  王爱华看到这照片，双眼不禁流下泪来，这一次，再也止不住。

  高悠拿出手帕给她。

  王爱华接过去，怎么也擦不完脸上的泪，干脆低头哭出了声。

  照片上的女人，和她有几分相似，尤其那双眼睛。

  她的鼻子，也和照片上的男人有些像。

  那真的就是她的父母，她从未谋面的父母。

  时隔半个世纪之久，她终于知道，她的爸爸妈妈是什么样子的。

  原来她真的有爸爸妈妈，她不是被丢弃的，不是被卖掉的。

  潘玉凤本来一直在压抑自己的情绪，看到王爱华这样痛哭，她也忍不住泪流满面。

  高悠冲她表示，她没有手帕了。

  潘玉凤打了她一下，情绪也慢慢稳定下来。

  这是好事，是喜事，不该哭的。

  她找了半个世纪，终于找到了恩人丢失的孩子。

  她不负所托。

  她可以瞑目了。

  潘玉凤和高悠静静地，没有出声，任由王爱华发泄心里的情绪。

  王爱华到底是年过半百的成年人，哭了一阵后，也慢慢平复了心情。

  她转过身去，用手帕擦了眼泪鼻涕，整理了一下仪容，才转过身来。

  “我能知道他们的名字吗？”王爱华的声音还带着哭过后的沙哑，但情绪已经稳定了。

  “你的母亲叫李翠娥，你的父亲叫宋铁柱。他们葬在京市英雄墓地里。”潘玉凤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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