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柳中元说的那般，在现如今时代，商人身份地位甚至比工农还低。

  大梁是一个大统一王朝，皇帝与门阀共天下，有着严格的阶级划分。

  这种阶级，并不是你有钱就可以跨越。哪怕柳家财富堆积如山，也不足以与门阀并肩。

  再者，门阀手握着天下大部分资源。其隐藏财富，远不是用金钱能衡量。财富可以流失，门阀却可以一直传承。

  柳中元非常清楚这点，他一直想跨越这个阶级，寻求政治上的庇护。而想跨越这个阶级，唯一的可能就是与门阀联姻，形成一种不可分离的关系。

  科举虽然可以入仕途，但与门阀还是有区别。寒门想大有作为的，少之又少。

  就如当年谭文龙官至宰相，一样被旧贵排挤打压。现在的右相刘宗仁等新贵，如果不是永年帝扶持对抗旧贵，早就被旧贵打压下去了。由此可见，在大梁门阀的力量有多大。

  柳嫚熙和柳汉民自然不清楚这些，他们从小生活就很优越，根本不懂这个社会的艰难。

  柳中元继续说道：“我们柳家走到今天，很是不易。你们的太祖父，当年只是江都一个小贩。靠着倒买倒卖积累了一些财富，才在江都勉强度日。你们祖父，接下买卖，靠着诚信和勤奋，生意越做越大。我呢，靠着祖上的蒙阴，倒也没辱没家门。这一路走来，柳家从未有过一帆风顺。在外人看来，我们是富贵人。可实际上呢？不过就是富贵的贱民。”

  “你们别看江都一片繁荣，这繁荣之下，隐藏着巨大的风险。关凉之地，灾难频发。多少百姓食不果腹，衣不遮体。乱世之下，更是流民四起，盗匪猖獗。朝廷上门阀与新贵之间，亦是水火不容。一旦当今陛下倒下，只怕大梁大厦将倾。到时候，天下大乱，我们又该如何？像我们这种人，在乱世之下，不过是任由宰割的羔羊。这天下争来争去，最后不还是门阀之间的天下？”

  “咱们家走到今天，实属不易。我不求能不能守住这份家业，只求乱世时，你们能平安无事。胡雍是江都门阀，他又是江都布政使。将你许配给胡清，也是为了你好。当然，也是为了我们柳家。有了这层关系，胡家日后也会庇佑我们柳家。”

  “这次之所以在望月楼招婿，也是胡雍之意。此次乡试，江南学子汇聚。胡雍的意思，让胡清在此次招婿中大展拳脚。一是可提升其在天下士子心中地位，二来也是为他在朝堂上铺路。你终究也要嫁人，胡清身后靠着江南胡家，前途无量。犹是乱世来临，也可护你周全。爹所做一切，都是为了你和你弟弟，希望你能理解爹一片良苦用心。”

  柳嫚熙没有一丝情绪波动，只是淡淡回道：“爹爹，你怎知这次胡清会获胜？要是另有其人，我还嫁不？”

  柳中元微微一笑：“女儿且放宽心，这次望月楼比试由巡抚与诸位大人主持，题目也早就定下。届时，胡清只需当着众学子面，按照早就写好的文章默写即可。”

  “既然爹爹决定好了，女儿认命就是。”

  柳嫚熙说完，眼眶微微湿润，起身就离开了！

  “哎。”

  柳中元望着离去的女儿，只能无奈叹息一声！如果可以选择，他也不想用女儿的幸福换家族的安稳。

  ……。

  夜晚巡抚衙门后衙内，灯火通明！

  江都巡抚郭于一身便装端坐在主位上，陪坐有布政使胡雍。

  下坐是巡抚衙门各级官吏，曹恒现为江城县令，自然也在其中。

  郭于端起茶杯，望向众人，缓缓说道：“明天，刘淌就到了。陛下此番让他来主持乡试，可见重视程度。刘淌又是刘宗仁本族，陛下让他来江南主持乡试，这其中道理，想必你们也能猜到一二。”

  话音刚落，就有人说道：“本朝久不开科，陛下突然开恩科。此番又让新贵来主持，这不是摆明着想通过此次科举，提拔一批没有身世的学子？”

  “也未必，如今天下不稳，民心浮动。开科取仕，可安抚天下士子之心。”

  “话虽如此，但多少有点针对旧贵之意。”

  “他考他的，我们推我们的。陛下要选才，咱们做臣子的还能不尽心不成？”

  “哈哈，那是那是。”

  下座众人基本上都是江南门阀的人，就算不是，也是巡抚提拔的，如曹恒就是。

  这些人倒是对科举之事态度很随意，毕竟历年来科举取仕，也大多是内举。

  真正寒门出身的极少，就是有高中者，也不会受到重用。大多都是留查，或者补缺一些地方县吏。

  所谓内举，也就是科举中，这些门阀会把自家子弟通过内幕，让其高中入仕。

  这种做法极不公平，变相的剥夺寒门学子出路。朝廷对此不是不知，因涉及庞大的门阀利益，当权者也是默认这种行为。

  当初永年帝上位后，决心改革。曾经选拔一批寒门学子，如谭文龙，刘宗仁那些。此后，永年帝再也没有重视过科举，甚至时隔九年才再次开科。

  这次永年帝对科举的确重视，统治阶级与被统治阶级矛盾日渐恶化。百姓对朝廷和门阀失去信心，再不提拔一批人才，大梁难以为继。

  “咳咳。”

  郭于轻咳一声，众人都安静了下来。

  郭于开口道：“陛下要取才，我们就好好办好这次乡试就行。咱们要推的人员名单，照旧即可。另外，刘淌是朝廷派来的主考，尔等切莫慢待就是。”

  “是。”

  “三日后，就是望月楼落成之日。届时，将会在那里举办一场诗赋比试。彩头你们也该也听闻了，这次是由官府与江都富商柳中元举行。所以支出，也是由柳中元出资。其目的，也是在考试之前，让江南学子相互之间文学交流，也可表明我们对学子的重视。”

  “是。”

  “好了，事情已经交代完了，若无其它事，你们就散了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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