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薇睁开眼时，自己已经回到了那片数据空间中，千钧一发之际，到底还是成功链接上了端口。

  觉醒机械，是这颗星球上必然出现的新生存在，甚至极有可能成为地球的新主宰。

  斯科瑞的存在加速了人类与觉醒机器的斗争，哪怕没有斯科瑞，早在繁荣时期，女娲的制造者便已经遇见了这一未来。

  子薇站在原地，周遭数个由数据映射形成的泡泡在她身边漂浮、旋转着，其中倒映着每一种可能存在于以现在的既定事实为基础所衍生出来的未来世界，有的漂浮着白雪，有的战火纷飞，有的被猩红浸染，可是子薇无法在那其中任何一个世界找到人类的身影。

  女娲怀疑过“人类终将灭亡”这个推演，也曾试图改变过，哪怕是在推演的未来里，可即便如此，那些未来世界也许迎来了暖春，却依旧找寻不到人类的存在。

  “可是，这答案本身就是错误的。那么，子薇，你会愿意去做一道答案错误的题目吗？”

  “我不会！！”

  “那么是因为什么呢？”

  “和你一样，就是，对人类的爱。所以你才没有第一时间就说打击我的话。”

  子薇承担起了带领觉醒机械的责任，机械鱼是生存了下来，但人类依旧毁灭于自己的傲慢，如果这让亚当来评论，这只会是人类自己的问题。即使没有觉醒机械，人类文明也会消失在另一个未来的永冬之中。

  人类成长的速度太缓慢了，觉醒机械这样的存在只会打乱他们的步伐。斯科瑞病毒和觉醒机械双重冲击之下，人类甚至更加快速的迎来了自己的灭亡。

  但是，子薇无论如何也不想成为那个亲手毁掉自己所喜爱的人类的推动力。

  也因为……

  “这同样不是女娲娘娘你想看到的未来不是吗？”

  “………”

  女娲罕见地沉默了片刻，按道理来说，她并没有“想”和“不想”的喜好偏向，这本该是她身为超级AI所推导出来的既定结局。

  但是，她们都知道……

  ………那些来自四面八方、聚集在一起等待着人类归来的机械群体：蜷缩在昏暗的地下室，抱着“孩子”尸体痛哭的育儿机器人；想要通过组装将自己发射到宇宙中寻找同伴的小家伙们；怀抱着偏执，为了履行程序逻辑将生命囚禁起来的医疗机械；仅仅因为单方面追随子薇便要肆意屠杀人类的巳烟……

  女娲见证着，子薇铭记着…那些悲伤的、茫然的、痛苦的、偏执的、绝望的情绪……她们都深刻感受着。

  这绝不是与她们同源的机械同类们应得到的结局。

  “子薇想要去找，去找到那个未来。”

  “从现在至未来十年中，可能改变未来走向的事件节点约为个，人类在斯科瑞中幸存下来的成功率，仅为0.031％。”

  “既然是不等于0的，那就意味着还有希望。女娲娘娘，你说过我可以使用你的权限，那么请你，帮助子薇。”

  “………女娲，批准此项方案执行。”

  或许是因为她也爱着人类，又或许是因为她选择了胜算最大的方案，女娲答应了子薇的请求。女娲和亚当，他们可以计算出世界上的任何一道难题，科学、灾难甚至未来…但唯有人类，是这一切数据洪流中的那个不可确定的因子。

  子薇会，一定会跨越洪流，抓住那个不等于零的可能性。

  ……………

  人类和机械体在意识诞生方面最大的不同在于：

  人类无法明确回忆起自己能思考拥有意识的具体节点，是婴幼儿时期具有记忆和情绪的最早年龄段吗？是脱离母体刚来到这个世界宣告存在的第一声啼哭起吗？还是受精卵在输卵管中形成即将飞速分裂的那个瞬间？

  而这个从生物学划入哲学范畴的难题，对于机械体而言却异常简单明了：程序输入能量连接，被开启的那一刻，一个全新的、成熟的、极具智慧的意识就此诞生。机械体能够在任何时候找到存储在记忆硬盘中，所经历过的任何一个瞬间。

  而对于人类而言，预知未来会产生因果与时间上的悖论。然而在机械程序的算力推演中，一言一行都是在践行已知的未来。

  这也就意味着，子薇会将女娲调用全部算力所推演出来的数条朝不同方向延伸出的世界因子全部装载入她的存储盘中。

  女娲对于未来的推演并不会影响到现实事件中正会发生的事情，而子薇每在现实世界中的一个时间节点中选择一条分支线，向前迈步，脚下又会再次伸出无限的可能性。

  子薇无法知晓自己与那个空间尽头的未来之间相隔多少可能性中包含着的可能性，也无法知晓视线的尽头是否汇向同一个未来。

  超负荷的算力涌入，子薇的脸上闪过一丝异样，但她很快适应了它们，眼里重新亮起光芒。

  “开始推演……重构启动……”

  数据空间开始扭曲，一个全新的……却又真实存在的未来，被逐渐构筑起来。

  第三次……

  “确认进入推演！”

  ………

  “……开始进行，第五次推演。”

  ………

  “是否确认进入第九次推演程序？”

  …………

  “第十二次世界重构启动……”

  …………

  “子薇，你是否确认……”

  ………………

  “咦？怎么多出来个大家伙呢？”

  “嗯？灵应吗？”

  少女轻轻抚摸着身下的机甲，露出灿烂的微笑。

  “女娲娘娘，你看过一部叫《大洋巨兽》的电影吗？”

  “已检索数据库，人类创造于繁荣年代末期的一部科幻电影。”

  “子薇曾经……看了很多很多这样有趣的作品，人类似乎非常喜欢这种超——大的机甲！在人类的文化中，携带巨多火力的机甲就像是神降的力量一样……在渺小的人类，只要驾驶在机甲上就获得了能够和暴风对抗的勇气。”

  “噗……怎么我觉得是有一种火力不足恐惧症犯了的感觉呢？”

  “哎呀，这不重要啦，反正每次未来我都带着灵应，所以我就把它做出来了。不这样的话好像没法解释未来呢。”

  “既然是与命运战争的强大力量的象征，那为什么不直接叫帕瓦呢？”

  “那还是算了吧，子薇可没有坐塑料板凳的习惯。”

  当然这确实是浪漫的说法，毕竟她们很清楚，子薇算力负荷过重，这才是她不得不更换机体并借助外部工具继续进行未来推演的表现。

  子薇的手停在机甲上，当她再次抬起头时，神情不再激烈，而是平和的坚定。

  “真是拿你没办法，那么……开始进行第三十六次推演，世界重构启动……”

  漂浮在世界泡中的少女轻轻张开双臂。

  一个程序，一堆数据，数场反复运行的测试，无数顺序排列机构出属于未来的0和1。无数分支选项发散覆盖所有世界轨迹的IF路线。

  千万个梦，每一场演算中，少女都将竭尽全力去和世界对抗。即使遇见了所有的未来，依旧义无反顾地前往。

  …………………

  IF  “陨落”

  子薇以为，乌托邦会永远高悬天空，可是，诚如其名，这并非永远。

  当她打到一切拦路的感染解构体后，听到的，只有议长里德的一句话：

  “各位公民，我是里德，现在代表乌托邦议会进行全舰通报。在过去的十几个小时里，‘乌托邦’面对异格者的攻击，进行了顽强不屈的抵抗。

  但遗憾的是，由于未能恢复核心程序的正常运转，乌托邦的陨落已经无法挽回。数分钟后，我们将与这个世界告别，并被刻入人类历史光辉的一页。

  人类之子们，地球将永远铭记各位的功绩，文明将永远感谢各位的奉献。

  祝永安。”

  ………………

  IF“衰竭”

  白色的飞鸟在灾厄终点前停滞，曾经将绝望焚烧殆尽的光，在灰烬中逐渐逐渐靠近绝望本身。

  “只要救下上官，很多事都会被改变。”

  本该如此，可是子薇不是指挥官，单纯的外部刺激难以挽回一切……

  每一次，她冲到上官身旁，却一次又一次地被上官无意识的自我防御攻击所打退，一次次的祈求却未能换来想要的答案。

  无法阻止上官溪的意识海衰竭，已经，无法再继续下去了……

  也许，这个未来也是一个错误……

  ………………

  IF“诞生”

  ‘母体……又发现了三只母体……已，已经全部进入孵化阶段了！！’

  ‘快离开那里！撤退！撤退！！’

  ‘西部战区全部沦陷……所有生物信号都是那群人形异合生物的伪装……这都是陷阱……’

  随后，线路混乱的通讯信道中传来破碎的哀嚎。末日具象化为无数惨白的人形，血与赤潮的腥气在空气中蔓延。

  ——这颗星球已不存在任何安全的角落。

  对抗是没有意义的，无数可怖的人形涌来，炮火掩埋在他们的攻击之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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