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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祉同马武是打过交道的, 七年前,他被刘御史弹劾奢靡无度,有中饱私囊的嫌疑, 皇阿玛命中宗人府和刑部调查,当时刑部负责此事的便是左侍郎富察·马武。
时光荏苒,当年的刑部左侍郎已经成为了今日的吏部尚书, 胤祉也同刘御史背后的皇长子党走到了一起。
胤祉对这个帮手是极为满意的,至于另一位尚书,工部的萨穆哈老大人,胤祉只能有劳太医多看着点了, 毕竟这位大人已经七十一岁了。
到这个年岁还不致仕, 可不是老爷子自己不想回去安享晚年,是皇阿玛不让。
人家上了致仕的折子, 以年老有疾为理由要退休,结果皇阿玛不允也就算了,好话也不说一句,反而斥责萨穆哈老大人伪诈。
此事是去年年底发生的, 那会儿胤祉还在山西,并不了解这里面的内情, 更何况工部也不是他的管辖范围, 自然搞不明白皇阿玛为何这般态度。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 他更希望把工部正值壮年的另一位尚书带去,不过, 有总比没有强, 更何况这位老大人在工部深耕细做得有十多年了, 胤祉刚被允许御前听政那会儿, 这位就已经是工部尚书了。
除了年龄太大, 需要太医随时看护,没旁的毛病。
除了两位尚书外,皇阿玛还给他安排了四十五名进士,头几天刚参加完殿试,还没来得及被授职的新科进士们,既包括了一甲的状元、榜眼、探花,也包括了二甲进士和三甲同进士,总归是将榜上有名之人一网打尽了。
去年京城才刚刚举行了春闱,三年一届,按理,等到康熙三十九年的时候才会举行下一次春闱,如今方才不过康熙三十七年,也无甚可庆祝之事,之所以在今年开恩科,纯粹是因为人手不够。
山西官场去年换了八成的人,导致人手吃紧,不得不开恩科再取一届的进士,还没来得及安排,便赶上诚亲王又要人,康熙便直接把这些半只脚刚刚踏进官场上的新人都塞过去了。
新人好啊,调派出去不会影响朝廷各个衙门正常的运行,而且还没有前科,不怕查,也绝不会敢在老三眼皮子底下耍心眼。
胤祉倒也乐意用新人,不过新人上岗前,最好还是培训一番,把规矩讲清楚,不是他瞧不上新科进士们,而是这些新科进士从未正式领过差事。
老员工只有两个,实习生却有四十多个,根本带不过来,只能在上岗前先来个培训班。
这事儿胤祉熟,以前在户部就是这么搞的,为此他还特意把已经致仕的户部尚书麻尔图大人返聘了回去,不过如今麻尔图大人已经彻底退了。
胤祉打算重新请麻尔图先生出山,给新科进士们上几天的课,争取工程开始的时候可以尽快上手。
除了麻尔图的人,胤祉还打算去把靳辅先生也请出来,大清目前的治水第一人,人虽然已经致仕了,可宝贵的经验还在。
不止是新科进士,若是能请得动靳辅老先生,胤祉自己也打算跟着上课,既然要主持河工,总不能一点都不懂吧。
四百万两银子,十几万民夫,这么大的工程,偏偏他的水利知识贫瘠的很,想不心虚都难,如今只能在人手和银子到位之前,抓紧时间补课。
凭借当年千里送太医的交情,胤祉厚着脸皮向靳辅老先生递了帖子。
这位老先生不住城内的宅院,而是住在京郊的庄子上,虽然因病致仕了,但也没闲着,胤祉拎着礼物到的时候,老先生还在整理书稿——治河方略,瞧着精神头很是不错的样子。
胤祉心中大定,走上前去寒暄了没几句,便直接点明来意:“老先生,我来是想请您给我和今年的新科进士们上几日的课,浑河改道工程浩大,我们都没什么经验,虽然施工有工部的人指导,但您主持河工这么久应该知道,如果我们这些管事儿的太外行了,也会影响施工效率。”
靳辅眯了眯眼睛,人老了,眼睛花不说,也不经用了,这才看了多久的书稿,便已经觉得双眼很不适了,好在书稿已经修改过四遍了,差不多可以定稿了。
“我在这庄子上都听说了您在山西的壮举,三十一把万民伞,了不起!”靳辅站起身来,“承蒙您还记得我,觉得我这把老骨头还能帮得上忙,我自当万死不辞,为您效命。”
那……倒是也不必,胤祉还记得几年前这位老先生是怎么病倒的,纯粹就是被累病的,大半辈子都在修建河工,明明已经病了,还要亲自沿黄河运送赈灾粮食到山西。
若不是太医到的及时,这位大半辈子都坚持在治水一线的老先生怕是就要交代在河南了。
“您还是要多保重身体,您若是同意,我明日就带太医来一趟,看看您现在的身体状况适不适合授课,如果您身体状况足以应付,您自己又愿意,这是我起草的契约书,您好好看看,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还可以再商量。”
胤祉拿出早就起草好的契约书,请专家指导哪能不交学费,不过这钱不是他出,而是从治河经费里出。
活到靳辅这把年纪,已经不在意钱不钱的了,让他在意的是自己还有没有用,还有没有从前的体面。
诚亲王一口一个‘老先生’,简直是叫到他心里去了,从前他任河道总督时,也没哪个皇阿哥称呼他为先生。
而且麻尔图那家伙从前在户部的待遇,他可是听很多老朋友说起过,谁能不羡慕呢。
这差事他若接了,那可比当年的麻尔图都强,麻尔图再怎么着,也没有给诚亲王上课的机会。
胤祉还在细细解释契约书上的条款:“上课的地点由您来选,可以放在我府上,也可以到您这边来,您庄子附近有皇阿玛刚赏赐我的一处园子,也可以把上课的地点放在那里,上课时间和地点都随您的意……”
靳辅恨不得现在就把名字签上,不过不能着急,这两天他要好好准备一番才是,既要让诚亲王和新科进士们听懂学会一些基础,还要让这些人意识到修水利不是一件那么简单的事儿,还得是需要经验丰富的人来坐镇。
整个大清,没有比他治水经验更丰富的了,萨穆哈这老家伙也不成,别看坐镇工部十七年,可修过的水利还不到他的十分之一。
刚把诚亲王送出去,转头靳辅就在契约书上签上了自己的大名,他也就是眼睛花了些,其他毛病没有,太医来看也是如此。
靳辅好歹是等到诚亲王出去才签上名字的,等轮到麻尔图,没等诚亲王把话说完,就把手摊开了。
“契约书您带了吗?我签。”
这流程他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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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诚亲王从山西回京后,京城无数双眼睛都在盯着诚亲王,尤其是诚亲王病愈后,毕竟这人实在是太折腾了。
当年直郡王还不是郡王的时候,曾让刘御史参过诚亲王一本,诚亲王的报复猛烈又持久,先是折腾了兵部两三个月,差点把兵部折腾得散架了,把吃进去的油水吐出来的不知多少,之后又企图挖掉皇长子党的镇山太岁——纳兰明珠。
若非当时万岁爷出手将纳兰明珠绑死在大阿哥船上,说不定就让诚亲王得逞了。
如今直郡王消停了,直接不争了,纳兰明珠谁也不投,主动登上诚亲王府的门,说不定就是那时结下的情谊,当初被万岁爷阻止,现在人家又续上了。
由此可见,诚亲王是个记仇报复心还重的人,当年可以报复大阿哥,如今也绝不可能对太子手软,众人都在等着诚亲王出招呢,尤其是太子党的人,生怕被诚亲王捉到小辫子,都谨慎了不少。
倒是索额图,盐商的钱照拿,这是得银子最安全的地方,诚亲王的手伸不到江南,这里头猫腻多着呢。
就算有朝一日万岁爷把诚亲王派到江南去,那也绝对不会查盐官、盐商,查贩卖私盐的可能性倒是极大,贩卖私盐的人可都是在跟朝廷抢钱,跟他们和万岁爷在抢钱。
索额图的眼睛一直盯着明珠,比起莽撞胆大的诚亲王,老谋深算的明珠才是最有威胁的那个人,这老狐狸指不定会在背后使什么阴招呢。
“太子爷,您不觉得直郡王太安静了吗?就算他已经退出去不争了,可他当初对明珠多好,明珠得了头疾,直郡王一趟趟往明珠府上跑,比明珠亲儿子都孝顺,说是掏心掏肺都不为过了。如今纳兰明珠轻易就去投了诚亲王,直郡王就算这几年和诚亲王关系还不错,也很难不生气吧。”
说实在的,当初直郡王对纳兰明珠的上心程度,他瞧了心里头都犯酸,如果轮到他生病的时候,太子爷对他有直郡王对纳兰明珠的一半,他便心满意足了。
太子和索额图有着多年的默契,根本不用索额图把后面的话说完,就已经猜到了索额图的打算,但他并不认同。
“你想让老大去对付老三?不太可能,老大如今已经被老三养成了没有牙的老虎,哪还有什么斗志,不是忙着建府邸,就是往马球场跑。”
老三生生用银子把老大的斗志给砸没了,老大呢,从前他也觉得老大不算聪明人,但绝对不蠢,可偏偏在老三的事儿上,蠢的可笑,被老三卖了还在帮老三数钱。
那日的朝会上为了老三公然给他难堪,都快成老三的打手了。
“诚亲王给的钱是多,可直郡王如今也不缺钱了,而且他和纳兰明珠这么多年的感情,不是用钱能衡量的。”
明珠病重那段时间,他天天让人盯着纳兰府,等着听纳兰明珠见阎王爷的消息,所以他清楚的知道直郡王去纳兰府去的有多勤。
一天恨不得去三趟,一天能在纳兰府待三四个时辰,不是往纳兰府领太医,就是领民间神医,还去庙里烧香拜佛……
一般的孝子都做不到这样,他亲阿玛病重的时候,他们兄弟几个都没有像直郡王这样。
等到哪一日他也得了重病,太子爷他是不敢指望,一国储君手里的差事多了,没有多少空闲,只是希望能有一个如直郡王那般的儿子。
为了这件事儿,索额图都酸了好几年了,他不觉得这样的深情厚意能用银子换来,世上有几个像纳兰明珠这样的小人,可以因利忘义,直郡王退了就另投下家,半点风骨都没有。
他若是直郡王,绝忍不下这口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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