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英的早餐店，关门了。

  医院还是那个医院，但，现在人饮食习惯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东西还是过去那个东西，卖的就是不好。

  加上陈英跟金长海的年纪也大了，陈英想要照顾丽红，也属实有点照顾不动了。

  关了开了这么多年的早餐店，关门的那一刻，心中还是挺难过。

  不关吧，就靠着一整天卖馒头的钱，啥费用都不够。

  谁家好人跑到医院附近来吃馒头啊。

  好在，店不开了，住的距离女儿还是没有多远。

  金城那头给父母准备了更好的房子，陈英不肯去。

  陈英对金长海说着：“……我可不去他身边，他原本就得照顾一个，加上我……”

  还有就是，她舍不得女儿。

  丽红每天上班下班都得到她眼前晃一晃，晃的时间久了，不偏心都变偏心了。

  看不见丽红，就觉得心里好像少了点什么。

  与正去上学对她影响倒是没那么大，那孩子她也喜欢，但不是亲手给带大的！

  没有亲手照顾，好像就更能放开手。

  结束营业的第一天，陈英半夜两点多醒了。

  醒了就躺在床上望房毛。

  现在住的这个房子，是当年丽红在矿院分下来的那套。

  放在当年，这房子多少人羡慕，到了现在，再好的房子也是个旧房子。

  就剩了个面积大的优点。

  金长海人醒第一件事，先叹气。

  有个营生，那种感觉不一样。

  现在啥活不干，还挺难受。

  你说醒了吧，就得睁着眼睛望天儿。

  家里能有什么活干啊？

  “其实我们俩身体也还行，还能干两年。”他说。

  陈英没好气怼丈夫：“干两年亏两年呗？”

  早餐孩子们不让卖，卖馒头又没人卖，合着开着店就为了亏？

  金长海一听亏字，就不说话了。

  他还打算呢，想出去找点活干。

  赚钱赚习惯了吧，这突然没有了进项，有点不适应。

  勉强躺到五点，躺得浑身都疼，总算是能起床了。

  六点钟，早餐都做好了。

  六点半，宁海跟丽红准时登门了。

  丽红天天都得这个时间吃饭。

  又来蹭饭了。

  桌上大家静悄悄吃着饭。

  陈英突然说道：“这里我跟你爸住不惯，我们想搬回村里住。”

  巴坟沟还没拆迁。

  早几年倒是嚷嚷着要拆，拆来拆去，最后拆黄了！

  那地本身就别脚，发展什么也发展不到沟里。

  “这里住不惯吗？是不是上楼有点费劲？我就说买个新楼……”宁海嘴又开始叭叭上了。

  陈英赶紧叫女婿打住。

  女婿一张嘴，没有十分钟都说不完！

  “你爸不爱住这里，他就想回农村，农村自在。”陈英道。

  被点了名的金长海一脸问号。

  这话是他说的？

  不过想回农村是真的！

  做早餐店的时候还没觉得不适应，现在突然间没事干了，还不如回农村种种地。

  丽红皱眉：“农村那房子都要塌了……”

  “修一修呗。”陈英看女儿道。

  丽红想了想：“还是别回去了，都这么大岁数了。”

  她爸妈回去以后还得干活，干了这些年，她想让父母享享福。

  宁海看了一眼丈母娘：“你们要是走了，她早上就得买饭吃了。”

  “家里不是有人做饭吗？”陈英一脸疑问。

  女儿家里是请了个做饭收拾卫生的阿姨，她知道。

  “啊，暂时不用她做了。”宁海淡淡说着。

  他不喜欢家里有陌生人走来走去，也是觉得不方便。

  丽红成天出来进去时间都不固定，就他总在家，阿姨也是个女的！

  他总得避嫌。

  这就是他给人当丈夫的分寸，虽然他老婆没有这方面的分寸，哼！

  “你不知道你女婿是贞洁烈男。”金丽红笑笑给了一句。

  陈英皱眉：“怎么说话的。”

  她知道宁海这个性……挺避嫌。

  但这样不好吗？

  所有女人不都求能得到这样的一个丈夫？

  好事啊。

  “事实。”丽红吃掉最后一口小包子。

  金长海说：“那你们就早上都过来吃，这饭两个人吃也是做这些，四个人吃还是做这些。”

  陈英去柜子里摸索半天，然后掏出来一个白信封。

  推过来。

  丽红一个白眼翻上天。

  陈英看到了！

  “瞧不上我这点钱是吧？”陈英语气有些不好。

  看不惯女儿的举动。

  白眼翻谁呢？

  翻她啊？

  宁海赶紧伸手把信封接了过来，拆开。

  果然，给钱了！

  以往就是这样，每个月给。

  “瞧得上，怎么会瞧不上，她是高兴的翻白眼！”宁海替妻子解释：“妈，你这养孩子养得亏啊，儿女都供出来了，都这把岁数了你还给零花钱！是时候该歇歇收收他们给你的钱了。”

  “我不用别人管，我自己有手有脚，我能照顾自己。”陈英一脸强硬。

  她见多了老了需要依靠子女的父母，过得好的有，过的不好的比比皆是。

  她不能接受自己去过拖累别人的生活。

  她身体挺好，她就跟她爸当初一样，能靠自己就靠自己。

  丽红刚想说点话，宁海马上把话头接了过来：“要说我就佩服妈呢，不是所有老人都能这么想问题！人老了他们就不肯学习了，什么都要依靠子女，你看咱妈什么时候这样过？”

  陈英面部僵硬的线条慢慢缓和了下来。

  心气，顺了。

  原本这店不开，她就很不高兴。

  “你们生活也累。”陈英说了句柔软的话。

  不想给子女添负担的原因就是，子女都累。

  金城那头……

  她看不习惯！

  所以干脆不去看。

  也不想依靠金城。

  女儿这头，儿子她都没依靠，她也不能依靠丽红。

  宁海再好，那是女婿。

  金长海跟着女婿说着：“你妈这辈子就是吃了没文化的亏，不然只会比现在更好。”

  他是由衷觉得妻子挺本事。

  过去撑起来家里。

  你看把金城养得孝顺懂事。

  又把丽红供出来了，让丽红能有今天，这都是陈英的功劳！

  陈英没好气看了丈夫两眼。

  金长海：“……”

  又有他事儿了？

  他夸人还夸错了？

  宁海没忍住，笑了一声：“我妈不习惯爸拍马屁，她听了浑身难受。”

  陈英对着金长海去了，喷丈夫：“说什么臭氧层子，我吃什么没文化的亏，脑子不好使能有什么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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