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院。

  医生休息室，几个吃午饭的医生聚在一起。

  矿院没有食堂，所以所有人的午餐解决都靠自己。要么出去吃，要么自己带。

  “我觉得她早晚得走。”一个大夫嚼着菜说着。

  “金丽红？”另一个问。

  “除了她还能有谁？咱们院除了她还有谁这么牛逼？她来的时候没觉得她跟我们有什么不一样，现在看啊……还真不一样，人家那学可没白上。”

  你说那刀子操起来就敢剌，多大的胆子啊。

  她们可不敢，当大夫就看些头疼脑热的病，不沾生死，也省得晚上睡不着觉。这要是治死人，就算不是自己的错，这也睡不着啊。

  金丽红那胆子……不是人胆子。

  “毕竟读的是专业院校，院里闲话是多可谁有她那本事？不说开不开刀，就说学历，人都站在巅峰了，哪里是我们这种小卡了蜜能比的。”

  什么东西都是物以稀为贵，现在学历值钱，你看看是不是所有人都能上大学？

  “你说这人，长得好技术也好……她前夫后不后悔？钟丽荣是挺好，可……比不了。”

  两个女人摆在一起，天上地下。

  瞧着院长女儿能借点光儿，但这点光儿……

  说话的人偷摸看了一眼门板，压低声音：“……你也别小瞧我们院长，他不少捞呢！钟丽荣那日子可比我们滋润多了，谁让人有个院长爹呢，就那许亚芬她算是个啥？不就靠着院长进的办公室，大家许大姐许大姐的叫，真以为自己是个角呢，命好摊上了个好男人而已。”

  矿区这头啊……没办法说。

  当个小领导，都能捞一捞。

  现在不比过去了，多拿多得也没人觉得怎么样。

  ……

  钟丽荣刚刚结束产假，生完孩子她不但没胖还瘦了不少。

  这女人结了婚才能知道自己过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日子。

  过去她瞧着顾以林这好那好，其实现在也觉得挺好，但就是……指望不上。

  那就是个家里甩手掌柜的，油瓶子倒了都不肯扶。

  还有最近顾以林遇上了点……小挫折。

  钢市的纺织业发展的……严重走下坡路。

  自从最大的纺织厂自断臂的模式撤资，这一块领域就摇摇欲坠了起来，过去每年开春都会有大批量的招工需求，现在则是直接进入冷冬。不招人就意味着待业青年找工作更加难。

  当然外头那些人能不能找到工作和顾以林无关，影响到顾以林的是，厂子效益越来越不好，这个不好已经严重影响到他们的生活基础。

  工资照常发放，可奖金还有各种出差的机会……越来越少。

  说多了吧，公公和顾以林都嫌她管得宽。

  其实就是……嫌弃她没文化呗。

  钟丽荣头一天回来医院上班，还有点不太适应。中午许亚芬抱着孩子过来找她，在院长办公室钟丽荣把孩子喂饱。

  许亚芬见女儿的衣服有些打皱，伸手抻了抻，见还是抻不平，干脆去找水壶打算喷一喷。

  “妈，你别折腾了。”钟丽荣一脸憔悴。

  “衣服皱了。”许亚芬说。

  钟丽荣：“皱就皱吧，反正也不影响穿。”

  弄这么一个孩子，白天晚上都睡不好，婆婆那头还没退休，也没办法帮上忙，所有事情都得钟丽荣亲力亲为。孩子出生爷爷奶奶喜欢，总是伸手去抱，抱着抱着就养成了没人抱就哭的毛病。

  大晚上她困到头点地，实在受不了推推顾以林想让他帮忙照顾一小时，让自己睡个觉，结果人家翻个身嚷嚷着明天还得上班。

  许亚芬蹙眉。

  钟文涛是个在穿衣服上挺讲究的人，这种讲究不是穿得有多好而是爱干净。衣服永远保持干干净净，平平整整，以至于许亚芬跟钟文涛过了这些年，她也沾染上了这种爱干净的习惯。

  过去女儿也是个爱干净的孩子，现在……

  许亚芬：“你婆婆还是一手不伸？”

  说到这个，许亚芬就有点来气。

  老顾家有什么啊？

  说是条件多好多好，结果毛都拿不出来！

  他们家没敢说条件多牛，该给孩子的房子、票子应有尽有。

  亲家不过就是装大尾巴狼。

  “她不没退休吗。”钟丽荣叹口气。

  喂好孩子，还给母亲。

  许亚芬接过孩子，抱在怀里，嘴上却不依不饶：“你们他们家什么人性吧？不出钱不出力，号称条件这好那好，我也没见到怎么个好法！见到孙子嘴上说着多喜欢，实际行动一点不付出。”

  亲家母不能带孩子，许亚芬就得帮着带，不然咋整？

  总不能让丽荣搁家待着不上班吧？

  产妇生完小孩，接触不到社会呼吸不到新鲜空气，那是要生病的！

  正因为自己给人做过妈妈，许亚芬坚决不让女儿受她受过的苦。

  钟丽荣：“……”

  嫁都嫁了，孩子都生了，现在说这些也没用。

  许亚芬越想越气：“当初我就说不能嫁他，你鬼迷心窍被他哄住了！一个离过婚的男人，他哪里配得上你？咱们家是哪里照着人家差了？就图他家有个住房？破房子谁家没有。”

  越想越亏。

  好好的孩子，明明可以嫁得更好，就是没做好选择题。

  钟丽荣听母亲一个劲的说丈夫不好，听了挺伤心。

  生完孩子以后是碰上过这样那样的问题，也不至于就如母亲所讲的，顾以林啥也不是。

  高嫁还能嫁哪去？

  不是没有试过，是试过以后知道不行，她才做了针对自身最优的选择。

  顾以林当时就是她能触碰到的男人里，条件最突出的那个！

  许亚芬实在气愤，没顾上女儿的心情，还在继续输出。

  实在是看着这位女婿，她太不满意了。

  从头到脚，都不满意。

  “现在钢市的纺织业都不行了，都没剩几个厂，他又偏偏干的又是这些也不会别的，将来要是这行玩不转……”

  她听朋友讲的，说是当时钢市的人找过最大的那家纺织厂谈过，对方想要北上，钢市肯定是想留人留厂留资源，为了留住那厂也开出来很多很好的条件，但对方说什么就是不肯。

  许亚芬听了这些话，隐隐产生了危机感。

  现在头上就悬着两把剑，一把是矿院的经营……外头的人不清楚，但她太清楚了，矿院早晚恐怕是要倒闭。

  第二把就是女婿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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