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青玉望了一眼蹲在地上仰着头眼巴巴地看着她的赵娥，又看了一眼拿不定主意的李筠，无奈地说道：“那我们去问问夫人吧。”

  赵娥腾地从地上站起来，满脸都是笑意，如果李筠和姜青玉去找她娘说说，也许就能有出去的希望了。

  于是三人找到范氏，范氏一听是赵娥很想出府，便皱起了眉头。

  “娘，我保证乖乖地跟在筠姐姐和玉姐姐的身边，您就让我出去吧，您总不能关我一辈子！”赵娥撒娇地冲范氏说道。

  “夫人，我听说今日乐楼要开新戏，不如我和玉姐姐带着娥儿妹妹去听戏，戏唱完我们就立刻把她送回来。”李筠提议道。

  “好呀，好呀，我都好久没听戏了，娘，我听完戏就回家，您就让我出去吧。”赵娥拉着范氏的胳膊乞求道。

  范氏也想着总把女儿关在府里也不是事儿，而且永信侯夫人陆氏已经给二公子朱宇定好了亲事，只不过这消息瞒着赵娥罢了。

  最终范氏还是心软放赵娥出府了，特意叮嘱丫鬟和婆子们好好跟在她身边。

  李筠和姜青玉也保证会好好地看着赵娥，她们只去乐楼，戏唱完就回来。

  乐楼在京城正北街上，是一处上下两层的戏园子，主戏台在一楼大堂正中间，台前摆了大小十来张圆桌，圆桌后面是几排长凳。

  二楼主要是包间，平时也只供富贵人家使用，虽然京城大小乐楼有不少，但正北街上的乐楼是最出名的，时常连门槛上都站满了前来听戏的人。

  姜青玉她们到的时候，前堂已经人满为患挤不进去，不过这家乐楼后堂有专门供二楼女客用的楼梯，就是避免那些大户人家的女眷想来听戏又怕惹眼准备的。

  或许是今日乐楼开新戏的缘故，听戏的人特别多，就连包间都满了。

  “掌柜的，真的没有地方了？”赵娥显得有些失望。

  面前三位女眷并没有亮明身份，但乐楼掌柜的从她们的衣着、气质便可看出她们绝非一般富贵人家的女子，自然也不敢轻易得罪。

  “几位尊客，真是抱歉，这上下人都满了，如今戏都开场了，不如几位明日再来？”掌柜的放低姿态客气地说道。

  “那我们明天再来吧！”看出掌柜的为难，姜青玉也觉得今日人太多，还是先回去吧。

  “也只能如此了！”满心欢喜出来的赵娥显得很沮丧，一开始是急着出门，现在倒真想听听戏了。

  就当三人准备转身离开时，一个伙计跑到掌柜的面前，说是二楼包间有客人突然有急事离开了，现在包间空了下来。

  就这样，三人拣了一个漏儿，上了二楼，虽然那包间观赏位置偏了些，但总算没白来一趟。

  此时台上的戏正唱到第一个小高潮，引得台下众人连连叫好。

  姜青玉三人入座之后也开始专心听起戏来，今天这出新戏叫丽娘传，是在大隋朝流传很久的一个民间故事。

  这故事说的是官宦之女王丽娘先是被渣男表哥欺骗了感情，惨遭抛弃，之后又被国舅爷看中，强娶府中为妾，受尽欺凌，最后化作冤魂复仇的故事。

  台上演员唱的凄美婉转、高潮迭起，台下众人听得深陷其中，跟着喜怒哀乐。

  这并不是姜青玉第一次听丽娘传，正北街的乐楼也不是她第一次来，当然这都是上一世的事情了，她的目光始终没离台上主角丽娘身边的那个长相出色娇俏的丫鬟。

  今日过后，新戏丽娘传会一炮而红，但同一天扮演丽娘的女主角也会跟着情郎私奔，明日丽娘传的新扮演者就会登场，就是此时女主角身边的小丫鬟。

  也许现在她还寂寂无名只是个配角，但明日过后，她的名字将日渐响彻整个京城，不仅是因为她唱得好、扮相好，还有她的命运，简直和故事中的王丽娘如出一辙。

  戏子都需要人捧的，现在捧这个小丫鬟的是一位富家公子，日后捧她的将是皇后的亲哥哥威远大将军常术，可惜的是多年后这家乐楼会毁在一场大火里，整个戏班几十口人也都葬身火海无一人生还。

  看着台上演员卖力地表演，想着日后他们可能的结局，姜青玉的心里便不好受起来，她已经无法判断日后的事情是会按照前世的在走，还是已经发生了改变。

  就像之前她提前布局想救下那个因姜成材而导致被奸杀的官宦女眷，但最后那人还是死了，她改变了什么，似乎又什么都没有改变。

  一出戏唱了近一个时辰，难得大家都被吸引住，竟是坐到了戏结束，甚至还意犹未尽。

  “这丽娘传唱的真好，以前我可没那么多耐心等到听完，今天竟意外觉得这戏真好听！”听完戏，出了乐楼，赵娥还在回味刚才的剧情。

  李筠也在一旁点点头，她也很少像今日这样坐在戏楼里听完了整出戏，看到丽娘被国舅欺负时，她恨不得冲上台去帮忙。

  姜青玉看看时辰不早了，未免范氏担心，她想把赵娥先送回府去，但赵娥表示她还想在街上逛逛，去买些胭脂水粉。

  “玉姐姐，这正北街上就有一家特别好的胭脂水粉店，我平时用的胭脂水粉都在他家买的，离这也很近，耽误不了多长时间，咱们去看看吧！”

  出了府，赵娥就不想这么快又回去，所以拉着姜青玉和李筠就进了前面没多远的胭脂铺。

  等她们进入铺子时，发现有不少其他女客也在，而且这家铺子平时都是京城贵门女眷常来的地方，所以三人一进来，立即便有认识她们的上来见礼。

  掌柜的也认识赵娥，更得知她身边的一位是奇王府的小郡主，一位是寒王府的世子妃，丝毫不敢怠慢，赶紧将三人请上了二楼雅间，拿出了最好的胭脂水粉让她们挑选。

  三人都选了各自喜欢的，然后就走下楼，没想到刚走到楼梯口，就听到有人在下面谈笑。

  其中一位蓝衣妇人问另一位同行妇人道：“你可知明王府二小姐和永信侯府的二公子婚期是哪一日？到时候咱们好一起去王府添妆去！”

  “半个月后吧，陆夫人找人算的好日子，这陆夫人对庶子真是没话说，竟真的给朱二公子选了个嫡女为妻，而且还是明王府的嫡女。”另一个妇人满是羡慕地说道。

  估计是两人见这会儿店里人不多，所以说起话来也没多少顾忌。

  此时蓝衣妇人掩唇一笑，像是知道什么内情似的说：“哪里是什么王府正经嫡女，明王妃可就生了一双儿女，听说这二小姐是侧妃所生，只因这侧妃长得与那死去的荣毅侯府嫡长女相像，所以备受明王宠爱，就连她生下的女儿都记在嫡母名下成了嫡女。”

  “既然是嫡女，明王怎么舍得让她嫁给一个侯府庶子呢？”同行妇人不解地问道。

  “听说这事是明王妃和陆夫人定下的，至于为什么，外人怕是不得知！”蓝衣妇人说着一副好像不知道的样子，但那同行妇人见她递过来的隐晦眼神，像是在说“你懂得”，当即就有些明白过来，也点点头。

  两人谈话时并未在意其他人，更没注意到站在上方楼梯口的三人，此时赵娥已经面无表情地呆站在那里，李筠和姜青玉忧心地看着她。

  很快那两名妇人买了东西就一起离开了，赵娥几乎是机械地随着姜青玉和李筠两人下了楼梯，然后三人又沉默地上了马车。

  朱宇和明王府二小姐李念盈即将成婚的这件事情姜青玉和李筠早两天就知道了，考虑到赵娥的状况，她们选择和镇国公府的人一样瞒着。

  “你们是不是也早就知道这件事情了？”赵娥眼中已是有了泪花，虽然她已经预想到这种情况，但亲耳听到朱宇已经定亲即将要成婚的消息，她还是心碎极了。

  李筠不知道这时候怎么劝赵娥，她连自己的感情问题都不知如何处理，更别说劝别人了。

  姜青玉轻轻握住了赵娥的手，看着她柔声说道：“娥儿妹妹，虽然你从未直接说明过你和朱二公子的事情，但我们知道，你心里有他。只是如今他即将成婚，你们之间的缘分也就断了。”

  赵娥泪眼婆娑地看向姜青玉，甚至脸上还带着硬扯出来的笑容，说道：“玉姐姐我明白，就算他没有定亲，我也知道我以后和他是不可能的！”

  自从那夜她想和朱宇私奔却没有等到他时，赵娥心里就明白，她和朱宇的最后一丝可能也没有了。

  只是她心里为什么还这样难受，难受的像是胸口堵着一块大石头，让她都有些喘不过气了。

  “娥儿妹妹，若是你想哭那便哭吧，哭过闹过心里就会痛快一些，然后该吃吃该喝喝，这日子咱们还得照常过，人活在这世上，谁没有遗憾呢，在我们沥州，老辈人常说这样一句话，月老没有牵错的红线，定是属于你的真正缘分还没到。”姜青玉温柔地劝慰着赵娥。

  她知道赵娥的承受能力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强，现在只能让她先接受朱宇已经定亲的事实，也许刚开始会很痛苦，但只要挺过去，人生依旧还是春天。

  “玉姐姐说的没错，有些人终究是不会属于我们的，喜欢一个人也不一定要得到他，看着他幸福快乐，我们自己也会觉得快乐的！”李筠用自己内心真实的感受劝赵娥道。

  就比如她自己心里也清楚，她虽然贵为王府郡主，也很喜欢赵睿，但两个人是不可能在一起的，不仅仅是因为两人的婚事自己都做不了主，还因为她感觉得到，赵睿根本就不喜欢她。

  这辈子她打算就守着爷爷和奇王府过一生，嫁人的事情她已经不考虑了。

  “筠妹妹说的没错，人活着就得看开一些，这花开花落，春去冬来，都是再自然不过了，更何况‘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四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到处都是！”姜青玉想着法的逗赵娥，赵娥也被姜青玉一时的俏皮话逗得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未免赵娥一直沉浸在朱宇定亲的悲伤中，姜青玉立即拿出了大姐姐的架势，看着两人说道：“今日我请两位妹妹饮酒，咱们不醉不归如何？”

  “好，不醉不归！”赵娥正愁找不到发泄的出口，姜青玉一提起要饮酒，她立即附和说道。

  李筠也点点头，虽然她不怎么会喝酒，但看赵娥心情不好，也愿意舍命相陪。

  姜青玉立即吩咐车夫转了方向，先去了她新开的酒铺，让铺子伙计往车上搬了几坛子还未往外售卖的果酒，这是她特意酿制出来适合女子饮用的酒。

  虽然酒的度数不高，但是喝得多了，也会有熏醉之感，对女子的身体倒是没多少害处。

  拿好了酒，几人按照之前和范氏的约定又回到了镇国公府，之后就进了赵娥的院子。

  “你们全都出去，今日我要和两位姐姐痛饮一番！”赵娥将所有的下人都赶了出去，房间里只剩下她和姜青玉、李筠三人。

  进府之后，姜青玉已经先见过范氏，告知她赵娥已经知道朱宇与明王府定亲的事情，现在情绪很低落，自己和李筠打算陪她饮酒劝解一番。

  范氏自然是爽快地同意了，特意让人准备了饭菜，只要女儿心情能舒畅些，再不做傻事就好。

  “这可是我新酿的好酒，你们快尝尝！”姜青玉给赵娥和李筠各倒了一杯果酒。

  这是用野生的红色山果酿制出来的果酒，滋味甘甜香醇，颜色红紫诱人，很像大隋朝难得一见的葡萄酒。

  她端起白瓷酒杯笑着看向两人道：“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干了！”

  见姜青玉一番豪迈做派，恰似个江湖女中豪杰，李筠和赵娥也端起酒杯相视一笑，学着她的样子说道：“干了！”

  你一杯，我一杯，三人边说边喝，失恋的赵娥也是哭着喝着，喝着哭着，李筠和姜青玉是一边喝着，一边想着法子安慰赵娥。

  岂不知三人正喝得畅快，寒王世子李慕已经上门寻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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