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德拉第一次见到神明的时候，她穿着破烂的衣服，在田地间行走。

  那一年，农田庄稼都无法生长，土地荒芜，雨水不再下，死了很多很多人。

  眼看着整个世界的人在短短几个月就消失了一半。

  桑德拉以前也有个病得要死的兄弟，她的母父非常爱这个男儿，有时候桑德拉看见格洛丽亚就像看见很久很久以前的自己。

  还好，那些人都没熬得过荒年。

  现在日子好过了，像她哥哥那样的男人，竟然可以活得那么久，桑德拉也是觉得惊奇。

  桑德拉活下去的原因，是因为她遇见了神明。

  德墨忒尔，那场堪称灭世灾难的始作俑者。

  农业之神，食物是人类生存的最先要义，德墨忒尔是万人崇敬的神明。

  德墨忒尔曾经教会人类耕作，赐予人类食物的种子。神明让人类存在，又让人类活着，神明也依靠着人类的信仰。

  所以当灾荒降世的时候，人们害怕惶恐，以为是惹怒了神明。

  桑德拉见到的德墨忒尔的时候，神明正坐在路旁的一个草堆旁哭泣。

  年老的妇人不知为何如此伤心。

  桑德拉年幼懵懂，以为神明也和她一样，缺少食物被饿哭的。

  “奶奶，你也很饿吗？我饿极了也会伤心哭泣。”幼年的桑德拉走到德墨忒尔身旁，捏着自己的衣角，笨拙地安慰起这位神明。

  即便桑德拉根本认不出眼前的老妇是神明。

  德墨忒尔抬起头，泪眼朦胧，泪水还残留在她的眼眶之中。

  “小姑娘，你有没有看见一个比你高两个头左右的年轻女人？”德墨忒尔实在是病急乱投医，向一个人类的小女孩询问起珀耳塞福涅的下落。

  泊尔塞福涅是德墨忒尔的最爱的女儿，她实在不能明白，为何只一眨眼，一个神明都能消失不见。

  究竟是谁做的这件事。

  她遍寻天上地下，找不到泊尔塞福涅的的踪迹，却如何也寻找不到。

  她询问其她神明时，那些神明都缄默不言。德墨忒尔知道，那些神明定然有知晓泊尔塞福涅下落的。

  但她们什么都不说。

  德墨忒尔恨那群两面三刀的神明，她恨极了，想让那些神明都死。

  缺少人类的信仰与供奉的神明，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一场无妄之灾就降临到人类头上。

  德墨忒尔没有对人类的怜悯心，她也不是宙斯那样两面三刀的男神王，她不在乎人类，何况这些人类本就是因为她才能生存下来，她只是收回了赋予她们的能力。

  神明的震怒之下，人间炼狱就会诞生。

  她虽然算是发泄出一些怒气，可她的女儿她还是没有找到。

  “亲爱的泊尔塞福涅，你在哪里？”这样强大的神明，也会因为女儿的失踪而觉得无力与难过。

  桑德拉想到时，总觉得人类真是群可笑的玩意。

  德墨忒尔看见一个面黄肌瘦的小女孩走近她，愣神之间问出了那句话。

  她知道，眼前的小孩当然不可能知道泊尔塞福涅的下落。她强撑着扬唇笑了笑：“我也有个女儿，她小的时候和你还有点像。”

  “可怜的孩子，我并不是很饿。”德墨忒尔拿出一块面包，递给桑德拉，“我这有食物，吃吧。”

  桑德拉怯生生地接过陌生人给的面包，她担心眼前的人是坏人，但考虑不了太多了，如若再不吃点东西，桑德拉就会饿死。

  早死还是晚死，即便是年幼的桑德拉，也是知道怎么选的。

  “真不错，孩子，我看见你，就会想到我的女儿。”德墨忒尔说道。

  “奶奶，你来我家休息会吗？”桑德拉觉得这个给她面包的妇人不是坏人，就想请她歇歇脚，“虽然我家很破，但我哥哥和父亲都不在了，能空出不少地方。”

  桑德拉的母亲在更早之前就离世了，因为要给自己的男儿去找食物，却死在回来的路上。

  德墨忒尔看见桑德拉，想到了泊尔塞福涅，她罕见的怜悯之心，用在了另一个小女孩身上。

  她真希望，等睁开眼睛的时候，泊尔塞福涅就会出现在她身旁，帮助她一同控制人间的农田。

  破旧的房间四面漏风，屋前面还有三个小土堆，看起来挖坑的人没什么力气，尸体的四肢还露在外面，甚至没有风化成白骨。

  德墨忒尔看了一眼，几个土堆就消失不见了。

  桑德拉只顾着邀请德墨忒尔进来小坐，没注意到外面的情况。

  “您在这休息一夜。”天黑沉沉的，人们因为没有力气，更不愿意出门，整个世界充满着死气。

  “你是个好姑娘。”德墨忒尔对桑德拉说。

  桑德拉不太懂德墨忒尔的意思，不过她保持礼貌：“谢谢您的夸赞。”

  “我这还有食物。”说着德墨忒尔就拿出许多食物交给桑德拉。

  她又拿了一个碗，手中忽然变出了一把稻穗。德墨忒尔将稻穗上的稻粒搓下来，又将稻壳搓到一旁。

  点了一束火星，烧着稻壳，很快，稻壳化作了一点点黑色的粉末。

  “这……不留着吃吗？”桑德拉问。

  “是吃的。”德墨忒尔不知从哪变了碗水，将稻壳的粉末放进去，又将脱皮的稻种也放里边。

  用火点燃，烧开。

  有米浮了上去，却不像白粥，桑德拉知道，是黑色稻壳的粉末。

  “喝下它，好孩子。”德墨忒尔对桑德拉说。

  桑德拉虽然疑惑，不过她亲眼看着，这碗奇怪的粥并不会有什么毒，她又渴又饿，就喝了下去。

  “你还真是好骗。”德墨忒尔与这个人类女孩开着玩笑。

  “你对我的信任我很开心，人类女孩，我是德墨忒尔，你刚刚喝下去的粥是人类最初的稻种。这是我对你的赐福，桑德拉，你将拥有漫长的寿命。”德墨忒尔温声言语。

  “我明天将会继续寻找我的泊尔塞福涅，若有一天，大地重新长起了植物，那便是我找到她了。”德墨忒尔哀叹。

  年幼的桑德拉忽然意识到，眼前的老妇人是她们一直崇拜的神明，德墨忒尔。她弯着腰，恭敬说道：“德墨忒尔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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