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老师，是不是他在学校犯了事，惹您生气了，您只管教育他，该打该骂都行。”

  “新新爸爸，孩子在学校很好，很努力，其实这件事情，我跟孩子说过，不知道他有没有跟你讲过。”

  父亲听到这话，皱着眉，转头看向我：“怎么回事，你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爸，牛老师想让我去考县里的初中，但是我听说，要交很多钱，所以……”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父亲说了，我总不能说其实我也挺想去更好的学校，然后让父亲为难吧。

  “牛老师，去县里上学要交很多钱吗？”

  “除了学费，应该要交三千块钱的借读费。其实，在咱们落水中学上学也挺好的，李自新很聪明，也足够努力，考高中不成问题的。”

  牛老师来之前是打算劝我爸爸，让我去县里参加考试的，但是此时，她已经说不出来这话了。

  爸爸沉思了很久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妈妈。：“牛老师，我们家这个情况您也看到了，实在是，唉，是我对不起孩子。”

  “没事，自新爸爸，是我考虑不周了，我本想让李自新去紫河六中参加招生考试，之后如果能在那上学，以他的努力和天分，以后考咱们县一中的把握很大，是我没了解到咱家的情况，都怪我了。”

  牛老师此刻有些自责，孩子都拒绝成那样了，自己还非要跑人家家里来，真的是。

  “哦，六中，上六中。”一直没说话的妈妈，开心的拍起了手。

  “妈，咱不去那里。”我看着开心的妈妈，赶紧握住了她的手。

  但是妈妈嘴里还在念叨。

  “新新上六中，大学生。”

  爸爸看着突然发疯的妻子，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稍微愣了一下，然后摸了摸红红的眼眶，低下了头。

  屋子里就这么安静起来。

  ……

  “成哥  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以后让咱们的娃上这个紫河六中去读书，保准是个大学生。”

  “那可说好了，以后让娃去这里读书。”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不管男娃女娃都去？”

  “都去！”

  紫河六中，这个十几年前建校的初中，紫河县最大的初中，时隔十几年，在我升初中之前，如约而至。

  “牛老师，紫河六中的考试，怎么报名。”父亲抬起了头，认真的看着牛老师。

  “爸，我不去。”我不知道父亲想到了什么，但是去紫河六中会让我的家庭雪上加霜，那我无论如何也不能去。

  “自新父亲，您真的想让自新去那里吗，这周就是最后的报名时间了，只要您愿意，明天我就带他去报名，有什么困难，也可以跟我说，我也一定会尽量帮忙。”

  “牛老师，我就想去落水中学。爸，你别答应，我在落水中学，一定也能考上县一中。”

  听到牛老师这么说，我着急了，即使脑袋一热同意了，那也肯定会把家里掏的空空的，以后爸妈估计就顿顿吃菜窝窝和咸菜了。

  我哀求的看着牛老师，希望她能够帮我说句话。

  可是此时的牛老师也陷入了挣扎，镇里的中学给她的压力很大，学校也是更希望学生能去镇初中的，可是作为一个老师，她更希望自己的学生能有更多的机会。

  “好了，新新。”爸爸拍了拍我的肩膀。又回头看了眼妈妈：“让你去紫河六中上学，是你没有出生的时候，我和你妈妈的约定。”

  “啊？”我惊讶的看着爸妈，我从来不知道这件事情。

  “你妈妈为了你，受了太多苦了，这是她的心愿，你就安安心心考试，一定要考上！不能让她失望。”

  我略微失神后便重重地点了点头。

  “嗯！”这所我昨天才听说得学校，仿佛与我有宿命般的联系。

  我不能辜负父母和老师的期望，接下来的一周，我拼命总结，拼命做题。

  我一定要考上！

  而父亲老师给我报名后，就开始帮我筹备学费了。

  我的成绩出来了，160分，皇天不负有心人，这次，我好像运气很好。

  可是父亲距离筹够借读费和学费，还差了很多。

  八月份之前，要交齐所有费用，不然就视为放弃入学。

  “你别操心，好好读你的书，钱的事情和你没关系。”

  父亲去借钱了，去了很多亲戚还有邻居家借钱，可是除了二爷爷借给了爸爸几百块钱，其他亲戚邻居一分都没借给他。

  甚至还有亲戚说了难听的话。

  父亲咬咬牙，还是把所有的亲戚都跑了一遍，不过结果早已预料。

  父亲并没有怪任何人，他说大家日子过的都苦，另外咱借了人家的钱，没个三五年的，也还不上，不怨人家不借。

  我看着父亲低三下四去求人，看着父亲在我眼前被人嫌弃，可我却无能为力。

  我家得了穷病，这种病，靠别人，治不好的。

  父亲不再去借钱。

  而是早起贪黑去卖自己的手工品，即使没有集市，他也架着大毛去各个村里吆喝叫卖，晚上回来再熬夜编织新的篮子和筐子。

  这些年爸爸慢慢存的钱全都拿了出来，可还是凑不够。

  父亲这几天见老了，三十多岁的他，头发已经半白了，甚至坐在驴车上都能睡着。

  有一次，到了很晚他都没回来，我和妈妈在家担心急了，最后听到驴叫，我推开门，才发现大毛停在家门口，而父亲，已经坐在车上睡着了。

  进了家的父亲没有去床上休息，而是开始编新的筐子。

  我从小到大，我都没吃过什么苦，所有的苦难，都是爸妈帮我扛着。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拼了命的去学习，去努力。

  我希望有一天，我家的破宅子变成一座漂亮的大房子，我的爸妈能住在里面，每天都有幸福的笑容。我的梦想，就是让他们，过上好日子。

  我们终于赶在七月份最后一天交上了所有费用。

  从那天起，我就是一名紫河六中准初一学生了。

  八月的第一天，早上天未亮，父亲和母亲就一起去赶集了，母亲拉着排车，父亲在一旁拄着拐杖跟着。

  大毛被父亲卖掉了，那个陪了父亲十几年的毛驴，被父亲卖掉了。

  卖掉它的时候，大毛一直在叫，父亲也难过的流泪。

  可是缘分终究只能走到这里了，那个我小时候经常拿着草去喂的毛驴，就这么被别人牵走了。

  这一切都是为了我。

  未来的生活，我不敢停下自己的脚步，我虽然走得慢，但我一定要走得远。

  紫河六中，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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