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言风想要上前把人拉住，换来的却是沈均剧烈的挣扎。

“放开……”沈均冷声道。

沈言风被他眼底的冷漠刺痛，一时间没回过神来撒了手。

沈均就这么一瘸一拐的出了厕所。

沈言风忙追了上去，一直跟到了那道破旧的木门前。

沈均掏出一把钥匙，插进门锁里将房门打开。

年久失修的房门发出了阵阵令人牙酸的声响，沈均开门之后闪身进去，立马就转身要关门。

好在沈言风眼疾手快，忙将自己的一只腿强硬的塞进了门缝之中。

沈均还没来得及反应，关门的手没收住力气  ，砰的一下砸在了沈言风腿上。

巨大的一声，闷响，沈言风愣是咬着牙忍了下来，没发出一点声音。

沈均见状，关门的手愣了一瞬，沈言风忙挪动身子硬生生挤了进去。

“沈……”沈言风才刚要喊沈均的名字，沈均却一转头，像是没看见沈言风一样，自顾自的走到沙发上坐了下去。

陈旧的老房子被打扫得很干净，里面的家具少得可怜，只有一张沙发，几个凳子，还有一张不算很大的桌子。

桌子上放了几个相框，上面有两个老人抱着孩子的，也有两位老人单独的黑白照。

沈均从桌子下面的抽屉里拿出酒精默不作声的为自己身上的伤口消毒。

酒精被他不要钱一样撒在伤口上，瞬间将上面的血渍冲散。只余下淡淡的粉色血痕。

哪怕只是看着，沈言风也觉得疼，他忙上前一步将沈均手里的瓶子夺了过来。

“你干什么，这样会很疼的……”沈言风的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心疼。

沈均抬眼，冷漠的瞥了他一眼，随后便又掏出一瓶酒精朝着伤口就要倒上去。

沈言风抢了一瓶当然也不介意再抢一瓶。

“我帮你，我帮你，好不好……别这样，真的很痛……”沈言风真是怕了沈均这种自残一般的动作。

他从医药箱里翻出了棉签，沾了酒精轻轻的朝着沈均脸上被擦破皮的地方擦去。

沈言风的动作轻柔，一边擦还一边给沈均轻轻的吹着，生怕他疼。

许久不见，沈均瘦了很多很多，脸颊上更是没有几两肉，仿佛棉签一擦就能擦到他的骨头一样。

沈言风手上的动作放得更轻了，生怕一不小心就把沈均弄痛了。

正擦着，棉签上却落了一地眼泪。

一滴掉下，剩下的就像是断了线的珠子，啪嗒啪嗒，争先恐后的朝下面滚去。

沈言风见状，忙扔了手上的棉签，。不管不顾的把人拉进怀里紧紧地抱着。

沈均用力的挣扎着想从沈言风的怀里挣脱出来，但沈言风却抱得更紧了。

“错了……是哥错了……我以为送你回来你就会过得很好的……怎么会这样……是哥错了。”

沈言风抱着沈均的身子，一遍遍的说着道歉的话。

可沈均的眼泪却像是坏掉的水龙头，越流越多。

沈均抬手，恶狠狠地在沈言风身上捶了一拳，用了很大的力气，捶得沈言风发出一声闷哼。

但他依旧没有松手。

紧接着，落在沈言风身上的就是更多的，密集如雨点一般的捶打。

沈均发泄一般打在沈言风的背上，一下下无声的宣泄着。

沈言风一声不吭，默默忍下了来自沈均所有的动作。

“骗子……”

“骗子骗子骗子！”

沈均终于发泄一般的喊了出来，每说一声，落在沈言风身上的拳头就更重几分。

“说好的带我走，说好的有你的地方就是家……骗人的，全他妈是骗人的！沈言风……”

沈均的嗓音都有些沙哑了，捶打在沈言风身上的力气也不如一开始那样沉重。

“你还来找我干什么……你都已经不要我了……连你也不要我了……还来找我干什么！混蛋！”

沈均彻底停止了手上的动作，他累了。

泪水洇湿了沈言风的肩膀，在上面留下了擦不去的潮湿。

沈言风只能紧了紧沈均的身子，一声声说着对不起。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窗外的太阳消失了踪影，直到房间被黑暗侵蚀，直到周围万籁俱静，沈言风才终于松开了沈均的身子。

哭了这么久，沈均早就累了，他被沈言风搂着，头搭在沈言风的肩膀上，没什么力气的垂着。

沈言风身上有股很好闻的香味，淡淡的，像是小时候他们坐在村口的井边，那颗栀子花的香味。

遥远的记忆里，很多东西都已经变得模糊，唯独这股独特的香味，像是烙印在沈均灵魂深处的印记，让他多年以后仍旧记得清楚。

黑暗的环境将心底一些细密的情绪放大，沈均才刚刚止住的眼泪现在又隐隐有些想要跑出来的趋势。

并不算安静的门外时不时还会传来一些细碎的声响，沈言风静静的听着，一双漆黑的眸子闪烁着泪光，叫人看不清情绪。

“他们……是什么时候走的？”

沈言风抱着沈均，声音有些哽咽。

“我们搬来这座城市的第二年。”沈均哑着嗓子回答道。

第二年……沈均走的时候，才十二岁，也就是说从他十三岁开始，就是自己一个人。

可他现在已经十八岁了……整整五年的时间……他自己一个人过了五年吗?

沈言风想着，心底瞬间泛起一阵浓烈的酸涩。

为什么自己没有早点来呢？为什么他就坚信沈均跟着两个老人就一定比跟着自己过得好呢？

太蠢了，实在是……太蠢了。

重逢的第一个夜晚，沈言风甚至没有勇气去问沈均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他身上的每一处伤痕以及住的这栋老旧的房子无一不在告诉沈言风，他过得不好，一点也不好。

可是……沈言风又想，难道跟着自己，他就会过得好吗？

甚至到现在，他也不敢拍着胸脯说能给沈均一个很好的未来。

月光透过窗子的缝隙洒进来的时候，沈言风听见了怀里的人已经变得平稳的呼吸声。

时隔多年，再次拥沈均入怀，沈言风却感觉沈均好像比小时候更轻了……

轻到沈言风很怕一放手沈均就会随风飘去。

这些年……他一个人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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