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均滑落的身体被齐清川接在怀里，他苍白的脸色上没有任何血色，唯有嘴角不断流淌的鲜血将齐清川胸前那片布料浸湿。

  不远处，檀之如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因为失血过多挣扎了半天都没能从地上爬起。

  玄天霎时飞出，一剑刺穿了檀之的胸膛将他牢牢钉在原地。

  强烈的妖气激荡开来，将周围的树木都压弯几分，姗姗来迟的羡阳和青岳山众人纷纷被这道灵力震飞出去。

  “沈均！——沈均——！你……你他妈为什么……为什么！”齐清川半抱着沈均，手上一点力气都不敢用。

  方才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齐清川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沈均拉着护在身下。

  血阵炸开，将山门所在之处生生炸开一个大坑，毕竟因为齐清川的玄天，破坏了血阵一瞬，将它的威力也削弱了大半。

  即使如此……身处血阵中央的沈均依旧被炸得元神涣散。

  齐清川抱着沈均，有些迟钝的想起来要用自己的妖丹护住他的身体，他颤抖着双手试图注入一些妖气去调动沈均体内那颗属于自己的妖丹。

  妖气入体的瞬间，齐清川一双狐狸眼瞬间睁大，耳旁的嗡鸣声越来越大。

  “妖丹呢……我……妖丹……为什么，为什么不见了？”齐清川抱着沈均，豆大的泪珠瞬间滚落，带着炙热的温度砸在沈均脸上。

  “为了他们，你当真可以豁出性命吗，沈均……那我呢！那我呢！我算什么！我他妈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你想要就要，不要就可以一脚踢走吗！”齐清川抱枕沈均的身体，几乎是嘶吼着问出这句话。

  沈均仅剩一丝神志，被齐清川这么问着，心间竟然隐隐泛起阵阵酸痛。

  他调动浑身最后一丝力气，抬起手来，将齐清川眼角的泪珠拂去。

  察觉到怀中人的动作，齐清川几乎是下意识的将人的手拉住，缓缓贴在自己脸上，一双好看的狐狸眼里满是悲切。

  “不止是……为了……他们，方才……爆炸之前，我想到的……只有……你”沈均气若游丝的说出自己心中所想。

  血阵炸开那一瞬间，沈均的的确确，只能想到要护住齐清川，不能让他受到任何伤害。

  齐清川握着沈均的手紧了紧，眼泪再次夺眶而出，沈均看着他这副模样，已经渐渐开始停止跳动的心脏竟然开始猛烈地抽痛起来。

  “妖丹……你的妖丹，我护住了，就在……就在人妖交界处的那座庙中的神狐雕像中……当初……是我对不住你，如今……我把它还给……还给你。”沈均说着，眼角缓缓流下一滴眼泪眼泪。

  沈均的身体开始渐渐地，没了知觉，神志正在缓缓抽离，他望着齐清川，眼眶再也困不住绝地的泪水，想要再说点什么却也痛得张不开嘴。

  “不要！我不要你的对不起！凭什么你说拿走就拿走，说还就还？还不清的，沈均，这辈子你都还不清……我不许你死，听明白了没有！”

  齐清川说着，便抬手一挥，远处的玄天瞬间飞回手中，他单手握剑不管不顾地将玄天插进自己的胸膛。

  一瞬间，破口处妖气大盛，一颗散发着浓烈妖气和光芒的东西缓缓从起齐清川胸口飞出。

  “齐……齐清川!”沈均看出了他想做什么，忙伸出手想要制止齐清川。

  可他的手上哪还有丝毫的力气，只能看着齐清川不管不顾地将自己那颗带着血的妖丹喂进自己嘴里。

  “能救活的，一定可以，撑住……撑住，好吗……我们现在就去……”齐清川说着，便撑着全身的力气地将人抱起，即使身形晃得快要撑不住，可齐清川却依旧把沈均抱得很稳。

  “阿川！你要干嘛!你会死的！”羡阳追在齐清川身后一把将人抓住，再也没了往日那副闲适的仙人模样，语气前所未有地紧张。

  随着羡阳一同前来的，还有青岳山的众人，齐清川却好似没听见一般，只在口中默默念了一句咒语。

  玄天顺时而动，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凌冽剑气，瞬间将跟在齐清川身后的众人拍飞出去。

  等众人从地上爬起来，却早已不见齐清川的身影。

  *

  庙中，狐狸像前，齐清川抱着沈均方才落地，那狐狸的胸口便像感应到什么一样渐渐散发出一阵刺眼的光芒。

  下一秒，从狐狸胸口飞出一块似玉又似灵石的东西，细细看去形状像极了一朵迎风开得正盛的栀子花。

  那东西似乎有什么感应一般缓缓朝着齐清川飞去它在两人身边盘旋飞跃，似乎是在想到底要去谁的身体里，又或者，时间它离开齐清川的时间太久，连他自己都快认不出自己的主人到底是谁。

  齐清川伸手，掌心一道青烟缓缓注入沈均身体，方才被他喂进去的那颗新妖丹在沈均的丹田处发出与旧妖丹同样的光芒。

  片刻后，新妖丹也受到召唤缓缓从沈均体内飞出，亮光下隐隐能看出那颗新妖丹如同一颗歪歪扭扭心脏一般。

  两颗妖丹在半空飞舞交缠，那颗新的妖丹竟然正好能和原本那颗中间欠缺的那部分合并起来。

  它们一齐，散发出一阵青光江沈均的身体牢牢护住，涣散的意识竟然有些许回笼。

  “不会死的，沈均……不会死的……”齐清川将沈均紧紧地抱着，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将人留住。

  不会死吗？沈均想，可是……他一定会死的，答应了系统杀死檀之，如今任务已经完成了，他也该离开……

  生命进入倒计时，可齐清川仍然在拼了命救他，救这个曾经伤害过他的人。

  “不值得的……齐清川，不值得的，收手吧，我早就……早就不是原来的我……你又何必……何必如此对我？”沈均说着，心间的酸涩感连同阵阵剧烈的疼痛蔓延至四肢百骸。

  这只傻狐狸，为什么，为什么别人对他一点点好他就能……付出自己的一切。

  “不要，不放手！永远永远，只要我还活着，就不可能放手，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人问过我真正想要什么！你们凭什么觉得你给的就是我想要的！凭什么……沈均，你不能这么对我……”

  齐清川近乎偏执地搂住沈均，温热的眼泪止不住地顺着脸颊流淌到沈均的颈侧。

  凭什么呢，齐清川想，从小到大，没有人问过他是不是孤独，没有人问过他是不是不开心，更没有人愿意长长久久陪在他身边。

  他的父母，只给了他一个看似尊贵的身份，却从来没有给过他应有爱，似乎从他生下来那一刻开始就注定要承受孤独。

  直到他在树林里遇到了那个和他一样，无依无靠，瘦弱不堪的沈均，他终于成为了别人的挂念，成为了别人心中唯一的依靠，他以为他能一只陪着这个凡人一直到老的。

  可是凡人的寿命那么短，那么脆弱不堪，他离开之后自己又是一个人……于是齐清川不管不顾地想要将自己的妖气渡给这个可怜的人类。

  他想要和沈均一直一直走下去，可是……沈均不见了，呢个唯一肯陪着他的人类在他的眼皮子地下消失了……齐清川又变成了一个人。

  孤独的日子，总是难熬，一个人的时候，那些相伴相知的画面便总被反反复复拿出来在心中反复重温，毒药一般地一便便侵蚀着齐清川的神经，在他的灵魂深处打上一道名为沈均的印记。

  他还是一个窥探别人幸福的小偷一般一个人默默地守着那段已经被人忘却的回忆。

  直到他再次遇到沈均，孤独才终于被驱散一些，可是……沈均却只一心想要取走他的妖丹，明知沈均接近自己的目的，可齐清川就是忍不住一遍又一遍地沉沦……

  可现在呢？为什么，为什么沈均还是要走……为什么又要抛下他一个人？

  “别走，好吗？我受不了的，沈均……我受不了再失去你一次了……太痛了，哥哥……我受不了的，真的受不了……”齐清川颤抖着声音，发出如同手上的幼兽一般可怜的呜咽。

  他祈求着，想要让他的爱人再多一点，留在自己身边……不要离开。

  沈均的意识被妖丹护着，勉强能听见齐清川的声音，却怎么也开不了口去安慰他。

  他说会很痛，他说……会受不了，可是……我要走了啊，齐清川，对不起，我走了，忘了我吧，这样是不是就不会那么痛了？

  沈均想着，最后一丝神志也开始涣散，妖丹中的东西无休止地传进体内，却再也无法将他留住片刻。

  【宿主，恭喜您完成任务，即将脱离这个世界，请您做好准备！】脑海里031的声音再次传来。

  眼泪都已经流干，沈均的神志和灵魂似乎都在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撕扯着，叫嚣着要将他从这里驱散。

  怀中的身体开始渐渐变的透明，齐清川抱着他，却感觉沈均的身体越来越轻。

  妖丹还在持续输送，可是妖气在沈均身上盘旋流连却再也无法制止他流逝的生命。

  “沈均……沈均！不要走好吗……求你，别走……”齐清川几乎用尽全部力气将人抱紧，可越发透明的沈均此刻轻得就像一只随时会飞走的蝴蝶一般。

  浓郁的栀子花香味瞬间在空气中爆开，齐清川越是想要把人抱紧，沈均的身体就越是消散得迅速。

  齐清川就这么看着沈均的身体渐渐地，一点点的，在自己手中化作一阵阵浓香随风飘散开来，心脏传来的阵痛就像被人万箭穿心一般，痛得齐清川连呼吸也扁的困难。

  沈均的最后一片衣角也消散在齐清川怀中，他双手用力到指甲都嵌入皮肉中，流出阵阵鲜血，却还是没能将沈均留住分毫。

  沈均消失的瞬间，妖丹散发出最后一丝光芒，它们拼尽全力也没能帮齐清川把人留住，化作一缕青烟缓缓飞入沈均体内，在他光洁的胸膛上形成一道栀子花的印记。

  眼泪已经流尽，可是眼眶里依旧有液体流出，那是齐清川的鲜血。

  他就这么呆呆地维持着抱着沈均的姿势跪坐在地上，空气中那些由沈均体内飘散出来的香味将他包裹着，好似爱人离开前对他最后的眷恋。

  它们环绕在齐清川周围，久久不肯散去，齐清川流着血泪，双腿都跪到麻木，脑子里传来的轰鸣声几乎要将他的理智尽数撕毁。

  齐清川双目无神地看着自己怀中空荡荡的那块，脑海里似乎又传来了熟悉的，似乎有千万个人一起呐喊那般的嘈杂声音。

  吵闹的，激烈的，要将他彻底撕毁的……

  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秒他似乎在半空中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

  齐清川伸出手想要触碰，却什么都没碰到。

  “不许你走……沈均，无论你在哪……我都会……抓到你。”这是齐清川失去意识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混沌中，齐清川的脑海里猛然传来一阵冰冷的电子音，【系统001为您服务。】

  【主人……我靠！怎么看起来死死的！撑住啊主人！】

  001  焦急的声音在脑海炸响，下一秒，齐清川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中原本已经停滞凝固的妖气由外力带着又缓缓流动起来。

  【已派遣NPC羡阳清平前来救治，请主人无论如何要撑住！】

  【您走了这个世界就要塌呀！可千万别想不开，主人！】

  001  呼喊着，愣是把齐清川原本已经涣散的神志重新拉回。

  猛地，一双好看的狐狸眼睁了开来，隔着眼前的羡阳似乎看向了另一个时空……

  理智迅速回笼，齐清川的嘴角却猛然勾起一抹诡异的弧度来。

  沈均，印在灵魂上的栀子花印记，会指引我再次……找到你，无论在哪个时空，无论你……身处何方。

  我的爱人，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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