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狠不下心……”纣王沉思道，“看来我一直都错了……以往王叔对我的忠心耿耿，竟是这么回事！”

“为今之计，只有先发制人了。”我凝视着他道。不论是哪方，看对方都是觉得自己仁至义尽了吧？

“无妨，就让他自以为得计吧。”纣王淡淡道，但我知道，他心里已有了计划。

第二天上朝，纣王带上了我，又故意提出了奴隶的重新分工这个曾经让他讳莫如深的问题。

贵族们开始哗然，一开始只是窃窃私语，直到——

“好一个祸国的妖女！”多日称病不肯上朝的比干终于出现了，“之前的酒池肉林玩腻了，竟然玩到朝堂之上来了么？我们殷的子孙绝不容此等行径，大王是糊涂了么？”

回避了直接利益问题，矛头直指我，好聪明的笼络人心之法。只是酒池肉林，还有炮烙之刑，真相相信他比我清楚。我嘲讽地笑了笑，并不言语。

他还不知死期将近，却被我的笑容激怒了，言之灼灼道：“大王休要被此等妖女迷惑，臣等请大卜卜算过了，此妖女乃修炼千年的狐妖，大王若不信，不妨剖她心肝来看，狐妖的心都是七窍的。如今国运晦暗不明，不如杀狐取心，向上天请罪，天佑大商！”比干上前一步，咄咄逼人的直视我。

我冷笑，想来姜后与他联手，一定又用了什么游走于这世上本不该存在的人吧！我憎恶神官，此刻更甚。

比干一脸算计又洋洋得意地看着我，而群臣也果然如他所预料，跟着他一个个出列下跪，山呼：“天佑大商！”整个朝堂，除了比干，全部都跪下了，比干直立着，像一根刺眼的钉子，嘲笑我和纣王的无力。

利益啊利益，牵扯了这么多人，相信我们也无法一一甄别谁才是他的人吧？

可惜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什么人该怎样死，阴差阳错之下，往往殊途同归，我看向比干，有一丝怜悯，为人不可太张狂，做事不可太狠绝，因为说不定掘下了坟墓，却要埋葬自己。

“关于七窍玲珑心，孤倒是听说过。”纣王清冷的声音适时响起来，“不过只是历来只有圣人的心才是七窍玲珑心，妲己不过是个不懂事的女子，如果孤真想瞧瞧七窍玲珑心，真想用七窍玲珑心向上天请罪，也该用一个圣人的心才能显得虔诚吧。至于圣人，孤认为没有人比王叔更具圣德了。”

“大王！”比干一脸惊恐地看着纣王，突然一咬牙道，“君主昏庸，奸佞当道！既然大王如此不顾情面，比干也只有替天行道清君侧！来人！”可是四周静悄悄的，并没有什么异动。又安静了片刻，比干这才真正惊恐起来，伏身道：“大王可记得微臣尽心辅佐，鞠躬尽瘁？我们定下宏图大略，大王休要听信妖姬，我们还要共同进退啊！”

“孤知道王叔的忠心，也知道并不是王叔令忠心的并不是当日懵懂无知的黄口小儿。”纣王轻轻握起我的手，轻轻地说：“来人。”整个朝堂安静地可怕，显得他的声音掷地有声。

“大王！”比干脸色惨白，群臣噤若寒蝉，他们终究选择了保全自己，什么利益牵扯，在性命面前不堪一击。

纣王的手冰冷地可怕，我回握住他的。我能感觉到他的心寒和挣扎，可是他是王者，他别无选择。

当血淋淋的心呈了上来，纣王闭上眼，轻轻吸了一口气：“王叔比干意图谋逆，现已伏诛。在他的府邸之中，我搜到了这张王叔珍藏的名单……”他扫过群臣或惊慌或庆幸的神情，缓缓道，“孤未曾看过，也不想看，相信犯过错的人也会迷途知返。”说罢命人燃起火堆，将那张白纸投了进去。长长的舒气声中，纣王又开了口：“孤之前说的那些奴隶分工问题。”纣王顿了顿，“你们不妨试试，也许会有想不到的收获。当然孤不是强求你们实施孤的想法，不过孤会在宫中先实施。退朝！”

“大王圣明！”这一次，不仅仅是心存畏惧的恭维，还有更多战战兢兢的臣服。我看着身边男人的侧脸，即使被阴影笼罩着，我依然能感受到，他内心刚毅的光辉。撇开眼前的艰难，我的眼前晃过模糊的碎片，初爱上他的我，失恋的我，彷徨的我，恨他的我，慢慢重新接受他的我，怨他的我，而今又爱上他的我……此时的他和我，已不是彼时的他和我了。我们都在学着变得冷血……即使不愿意，也得以杀戮来避免更多的杀戮。这样的我们，还能有爱么？我的心，突地慌了一下。

“在想什么？”下了朝，纣王见我依然若有所思地样子，不由问道。

“没什么。只是方才的场面太血腥，一时还难以接受。”我敷衍道。

“是我不好，不该让你去做这一场戏。”纣王的眼中有淡淡的悔意一闪而过。

“我既然已选择陪伴你左右，这些事免不了的，我也明白。你放心。”我勉励给他一个微笑，也安慰自己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毕竟除去内患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我本不该杞人忧天，如此扫兴。

“娘娘，娘娘！”小玉上气不接下气地跑了过来，“大人派了人过来，说要给你一个惊喜。”

“哦？”苏护？我和纣王对视一眼，在对方眼中看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纣王挑了挑眉替我道：“宣。”

我对苏护也很是挂念，这个可爱的老头儿让我第一次有了为人女儿的快乐，时而迷糊时而精明，出发点也不过是“护犊”二字。如今我一回来，他便派人送来惊喜，让我格外体会到家人的温暖。只是，这究竟是什么惊喜呢？

我心情急切，拖着纣王疾步走向我的寝宫，现已被赐名“雪尘宫”，取沉冤昭雪之意，我知纣王真心爱惜我，所以痛我所痛，所以也不拂他美意，应承了这名字。

大殿中熟悉的身影让我顿住了脚步。我又惊又喜，迎了上去：“真是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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