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滴滴。”

行驶声跟车厢寒暄声融合，一时间搞不懂谁吵。

“妈妈！瞧！”

“田里长白云！”

清脆童稚音吸引周围人注意，角落青年都不用看一眼。

橱窗外山林慢慢远离，露出广袤无垠的平原。八月中下旬田里麦穗割完，视野右侧玉米苗绿油油，左侧田里白茫茫……

旅客循着声音看向外面，等瞧清楚田里是啥后哈哈笑开，善意提醒：“谁家娃娃啊？那不是云，是织棉布的棉花，棉花！”

“是啊，弹棉花的棉花。”

“棉花？”

闻言男孩整个人趴窗上瞧，眼里满满的趣味。另一个孩童道：“奶奶，他居然不认识棉花，真是笨蛋！”

“你才笨蛋！”

两孩童闹半晌，输的直接哇哇哭嚎，差点引来车厢员工，幸而被父母的“镇压巴掌”调解矛盾。

窗外风景宜人，但瞧着瞧着同样无聊，经历刚刚那一闹车厢里乘客熟络些。车厢座位四人围一桌，戴草帽的农民热情跟旅客攀谈。

“大兄弟，刚刚听你口音是兰青的吧，我叫牛二，牛家村的，打算到兰青投靠亲戚……”

“我叫张庆……”

因着有人带头，车厢里各种口音话语回荡，哪怕听不懂都能感受那一种质朴善良。

不久，广播声音回荡：“丰县到了，请前往丰县的乘客携带自己的随身物品，有序下车……”

一些乘客搂紧包裹。

片刻，“嘀嘀嘀”声里车厢停止。

“咔嚓。”

丰县站台瞧着只有零星几人，瞧着冷清。而一些手臂戴红章的同志举着水壶上前，敲敲车窗。

而车厢里刚刚自我介绍的某位国营小厂的经理轻车熟路推开车窗，自然伸出印刷精美的保温杯。

一会儿保温杯就盛满热水。

初次坐车的乘客有样学样，牛二举止笨拙差点烫到手。

有人不解问：“车里热水不是免费的吗？”

经理翘着二郎腿吹两口热腾腾的沸水，慢悠悠道：“车里有免费热水不假，但凡事得结合实际情况。你想想整列车厢一共几百人，烧水需要时间吧。前面一节节车厢排下来轮到咱们能剩点啥？”

“咱们可是最后一节车厢。”

“……”

众人：说得有道理！

牛二顶着憨厚面容：“谢谢啊！”

得到夸赞，经理得瑟再说点经验：“奉劝各位都接点热水，有备无患。咱们这班车小站台停靠一刻钟，大站台停靠二十分钟，丰县下一站是和顺市，前往和顺市得花一小时……”

“瞧瞧日头。”

望风景的青年下意识瞥一眼高高红日，理解他话里意思——

日至正中，午餐。

而周围开窗接水的乘客增加，片刻，再露出满足的笑容。

片刻，车厢重新启动。

齿轮摩擦的声音不停响，俊秀青年扫一眼腕表，正是一刻钟。

此刻车厢里增加一对面容清苦的夫妇跟绑着啾啾的娃。车厢里空位多，夫妇瞧一圈，走到第二排靠窗位置。

半晌，列车员声音回响。

“旅客朋友们，现在是中午十二点，餐车为大家准备好午餐……哪位同志用饭的准备好零钱，现在卖票！”

“总算卖票了。”

经理端着保温杯“咕噜咕噜”喝两口温水，再摸索出一张一元等着。

半小时后，“哗啦啦”的金属摩擦声响，戴着蓝帽的乘务员推着餐车到最后一节车厢。

“同志，有啥菜啊！”

列车员精神饱满介绍着今日午餐：“主食有白米饭，面条，面皮，馒头……菜品有豇豆炒瘦肉，地三鲜……”

闻言，经理直接点两碟荤菜，再来一大碗米饭。

菜香弥漫，周围乘客只觉唾液不断分泌，刚刚说棉花是云的男孩一家要碗面片，再有两个穿蓝职工装的受不了香味点一碟菜，配着自带的馒头。

乘客闻着味馋。

可惜，再馋也舍不得钱。

他们掏出自备的窝窝头，腌酸菜，馍馍泡着热水慢慢啃，眼睛时不时瞅一眼大快朵颐的经理。

夏日易出汗，食物香味，汗臭味和酸菜发酵的味混合，车厢里一种难以言喻的味道弥漫……

角落青年嗅到味道皱眉，上火车前他特意啃完李珍珠清早上的蒸饺，目前不饿。他谨慎把车窗推开一条缝隙散掉鼻尖味，再掏出口罩蒙脸。

“……”

得救了。

随着午餐结束周围慢慢安静，列车向前行驶，车厢乘客唯有零星两个聊着家里长短，一家三口里男人带娃男孩上厕所，而老者总是谨慎些，困得打盹，枯瘦的手仍然死死捉着包裹。

“嗖。”

一瞬间能见度降低，视野里黑蒙蒙，伸手不见五指。周围初次坐列车的乘客瞬间惊慌，声音喧嚣嘈杂。

“咋回事，天咋黑啦？”

“呜呜呜，妈妈，咱们被大怪兽吞到肚子里了！”

“别哭别哭！”

隧道里漆黑似墨，车里灯不知为何不亮，黑暗里呼吸声都格外重，更别提刺耳的孩童嚎哭声。有人害怕抱紧包裹暗念“菩萨保佑”，有人则惊奇瞧着难得的一幕，声音难掩兴奋。

阴影里，有人默默勾唇。

13，14，……这一段隧道持续三十五秒，只要稍微利用。

“啪啪。”

黑暗里巴掌声击碎宁静，虽然看不见啥事，可乘客睁眼左顾右盼，妄图用“瞎眼”看到啥。

半晌，周围再度恢复白昼，乘客松一口气再举目四望，可扫完周围人不曾发现异常，只得以为是幻听。

唯有面相清苦夫妇抱着的小孩一直怔怔看向戴着口罩的青年。

“你——”

只是，单手撑着额角的青年倏然回首，长睫漆黑，眉眼黑白分明，颜色浓郁到有点昳丽。

下一刻，修长食指置于口罩前。

“嘘。”

警惕而散漫……

*

“和顺市到了，请前往和顺市的乘客携带自己的随身物品，有序下车……”

声音响起刹那，第10车厢里近2/3的人整理行李，明显到目的地了。

“咔嚓。”

半晌，车厢的人齐齐排队检票离开。

经理慢条斯理整着领带，再摸摸公文包，夹在腋下，哼着歌慢悠悠跟前面乘客搭话。

“你脸咋有红印？”

“嗨，刚刚趴桌面睡觉……”

下一刻，前面车厢出现列车警卫员，他们拦住经理：“同志，刚刚有人举报你偷窃财物，麻烦配合检查。”

经理眼神闪烁两下，淡定理理西装褶皱。

“小偷……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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