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家世世代代在村里生活，家族枝繁叶茂，周围看热闹的村民一半亲戚，再一半邻居，互相认识。

骤然被一个乳臭未干的晚辈回怼，刘父面色黑沉像吞苍蝇。

他下意识摆谱说教。

“长辈说话，小辈插什么嘴？一点教养都没有。”

沈裕瞥一眼声音从容，眼神倒像看路边野草：“为老不尊。”

李明珠&李珍珠：？

不是，他居然敢在老妈面前骂弟弟。

“老不死的，你骂谁呢？”

果然，周娟听到“没教养”三个字瞬间爆发，“嗖嗖嗖”几下跑到老汉面前揪住头发，鼻孔收缩喷火：“敢骂我儿子，你活得不耐烦了？”

“啪啪啪。”

周娟动作太快，围观村民只感觉一阵风飘过，再回神老刘亲家揪着老头头发甩巴掌发疯。

“泼妇，疯子。”

老刘脸蛋火辣辣的疼，耳朵“嗡嗡嗡”，第一反应是羞恼，第二则是丢脸。他恼羞成怒顾不得不打女人的原则直接甩回一掌，立刻被挡住。

“你们死了吗？”

他一吼，门口刘家人终于回神。

老刘在家里向来说一不二，嘴巴毒喜欢说教晚辈，哪怕说错也是对的，家人面对他永远敢怒不敢言。

憋屈。

而瞧老刘落于下风，他家人眼神微妙，甚至隐隐约约有点暗爽，刘母怔愣一瞬尖叫一声挥开众人。

“老头唉。”

她顾不得自己的伤，凑上前就要打周娟，下一刻沈裕果断拉开母亲。

“妈，别伤到自己。”

“唉。”

刘父觉得脸蛋有点湿，伸手摸才看清是血，老脸刺挠疼。

他重重哼出一口气：“原本看两家是亲人，好歹给你们留个面子，既然你们执迷不悟那就当着乡亲的面说道说道，李明珠到底干啥了。”

“让大家评评理。”

“好！”

瞧着热闹升级，围观者顿时鼓掌欢呼，瞧着有趣，离得近的只差搬着小板凳再掏瓜子。而跑得慢一点的直接跑树上……

虽然村民大都清楚流言，可道听途说哪有亲眼看有意思。

刘父娓娓道出“事情真相”。

“一年前，旱灾，周围村落田里近乎颗粒无收……”

“李明珠嫁到刘家，自然要以刘家为重，结果她撺掇刘高从家里搬粮回娘家，当时家里粮都不够……”

皱巴巴脸蛋表情苦涩而艰难，像是苦瓜，周围围观者不由同情。

“村里冬天饿死很多人。”

“纸钱漫天……”

“救命的恩情耶，那家人一点都不感激吗？”

乡亲窸窸窣窣的聊天声传入耳朵，沈裕静静听着，感受到周围的眼神变得厌恶  嘲讽，像是看一家白眼狼。

刘母不忘补充。

“吃我家的喝我家的胳膊肘往外拐，小时候，婆家直接打死！”

沈裕垂眼。

“您的意思是——”

他顿一下，抬睫，声音刻意拖长些，带着些许嘲讽：“您不喜欢新社会，喜欢旧社会？”

新旧社会？

周围倒抽寒气声此起彼伏，炎炎盛夏，村民不自觉打着寒颤，望向男生的眼神蕴含一丝丝惧怕……

“你，你血口喷人！”

刘母有点慌，上前想扇巴掌又碍于周娟不敢随意做啥。

所以，她直接瞪向李明珠。

“李明珠，你想闹到啥时候，真要完全撕破脸皮？等他们离开你还想不想回刘家了？”

“你可想清楚。”

一番话赤裸裸的威胁，沈裕不由皱眉，再一看周娟表情更难看。

是了，当着娘家人的面直接呵斥威胁李明珠，那么家人不在的时候，指不定咋欺负李明珠的。

而勉强被李毓说服带李明珠一家回李村的周娟终于意识到事情的必要性。

“不劳费心，明珠跟外孙女跟我。”

刘母瞪眼，眼睛骨碌一转瞬间想到啥，直言：“不行，想带走他们，你们必须得赔钱。”

“赔钱？”

“前年刘高瞒着我们背一袋粮去你们家，当时粮价贵，我不要多少，给我一百就行。”

一百？

周围村民倒吸一口凉气。

一百块，啥粮食两百块一袋，老刘家想钱想疯了？狮子大开口？

沈裕垂睫，视线扫着刘家一行人  忽然明白他们来此目的——

要钱。

一年不闻不问，早上不理不睬，刚刚伪装良善应该是知道嘉奖的事，想要分一杯羹。

“你家粮食镶金了？”

周娟想也不想怼她。

刘母闻言再度滚地上，哭诉着亲戚一家都是白眼狼。

“那袋可是俺们省吃俭用存下的救命粮，平时粮食跟救命粮能比，一百块天经地义啊。”

“一家子白眼狼！”

“够了！”

刘高控制不住吼道：“不要颠倒黑白。”

“那袋粮，是我用自己的积蓄买的，一路背回家，跟刘家，跟你们省吃俭用一点关系都没有。”

谎言被揭穿刘父不满开口：“逆子，你的钱就是家里的钱！”

“不是。”

“那是我的钱。”

平日里老实忍让的人一爆发，哪怕刘父都有点吃惊。

刘高继续控诉：“我参军每月寄回家二十块，你们口口声声说给我存着娶媳妇，结果我结婚的时候问你们说家里困难，一分都没有。”

“结果盖房，大哥儿子上学十块，弟弟娶媳妇花一百块……”

“需要我把事情一桩桩列出来吗？”

干瘦汉子声音最初激荡，说到感伤点甚至歇斯底里破音，最后化作一潭平静的死水……

像是——

失望透顶。

“你们口口声声说救命粮价钱高，可那是我的事。”

“我跟明珠是患难与共的夫妻，挖河沟那段日子我旧伤复发，有时候挖着沟就痛到跌倒，要不是她天天照顾帮忙，我早死于冬天了。”

“照你的说法——”

“刘家是不是该给李家钱？”

夫妻之间恩情跟爱情混杂，哪有父母插手的余地。

“……”

村民眼睛骤亮，举手挡脸，再悄悄跟身边邻居讨论。

“早就听说刘家偏心，原来偏心到这种程度啊。每月寄回家二十块，结婚一问分币没有，弟弟结婚反手掏出一百……”

“要我，恨死他们……”

周围村民声音褒贬参半，有的觉得大儿子承担养老重责，而老三是最小的娃，父母有偏好正常。

可，刘母不同意。

“混账，你要气死我？”

见利用舆论倒逼周娟拿钱的事失败，刘母满地撒泼打滚，头发凌乱像一个疯婆子：“不活了，肚里爬出来的娃不认娘，让我去死算了……”

可惜，同情者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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