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轱辘吱呀的响在身后不远处，关凝就这样慢慢的走在雪路上，哪怕脚踝已经隐隐作痛，她毫不在意。

  “喵呜~”在无数悉悉索索的议论声里，她听到了一声可怜的猫叫，也像她这些天无助的呜咽和那天痛苦的闷哼......

  循声过去，两个小孩正在捉弄一只大三花，身边还跟着两只小猫，害怕凄厉的叫唤着。

  “住手！滚开！”关凝看清以后，娇喝一声凶了两个孩子，孩子居然也不怕，冲她做了个鬼脸然后边跑边童声恶劣的喊着：“脱光光，羞羞羞，万中无一莲花印，军中万人喝花粥！”

  “住口！住口！住口！谁家的孩子，在不管我打死他们！”关父怒上心头，骂骂咧咧的追了两步，又跑回来，温声细语的说：“凝儿，凝儿乖，别听他们胡扯。上车吧，爹带你去城楼。”  关凝冲着小猫温柔的笑着，轻轻靠近墙角：“爹，我想养它们，可以么？”

  “喵——”三花还做攻击状，对她呲着牙，亮着爪子。

  关父看到她脸上温柔的笑意，一时间老泪纵横，刚才的心中悲哀更甚，他那么好的女儿啊，为什么要经历这些？

  她拿命救来的意中人已经在和别家女子谈婚论嫁了，她几乎掏空库房弄来的药材，救了不知多少性命，如今得上天庇佑活了下来却还要每耻笑，嘲讽，谩骂。

  不值得，一点也不值得！

  “好，只要你高兴，爹都答应你。”关父得声音带着些哽咽。

  “爹，以后这就是你的二女儿，我妹妹关小婳”关凝抱起一只三花小猫，笑着。

  又指着地上另一只小橘猫：“这是...你的小儿子关小千，好不好？”

  关父没有察觉到异样，只觉得女儿终于笑了！

  “好~！好！好！”一边用袖子沾着眼角的温热，一边高兴的回答。

  “跟我回家吧？以后，我和爹会照顾好你们的”她蹲下身，轻柔的伸手抚摸大三花脏兮兮的后背。

  大三花感受到她的善意，逐渐放下戒备，小声呜咽着彷佛在诉说自己的委屈。

  “苏苏，醒醒，来抱它们，放到车上，给点温水喝。以后，它们就是你们的主子！无论发生什么都要照顾好它们！”

  声音轻柔带着不可抗拒的威严，两个小丫鬟照做，轻轻的抱过一大一小。

  关父也点头，只是眼眶还通红着，揪心的看着她的腿脚：“好凝儿，你脚疼吗？咱们回去吧？”

  “没事爹爹，我今天心情好，让我多走走吧？”关凝笑着，眼中带着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悲凉感。

  这一路，一句夸赞也没有，都是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她不信，她想知道哪怕有一个人不否认自己的所作所为也好啊。

  这一生作为京都皇商的掌上明珠，她从不娇纵害人，无论文武都学的很好，每年捐出的善款不计其数，边关那一趟，她也带来了无数奇珍异草，救了不少将士的命。

  这些都错了么？

  她想听一听，不是说公道自在人心么？

  “好，爹扶你”

  “爹，照顾好猫猫行么？”

  “爹会的，照顾的不好，你揪我胡子好了”

  “好！”

  “哈哈哈，你这丫头！”手沾到的温热眼泪，是高兴的。

  关父的手轻托女儿的胳膊，小心翼翼的跟上她的步伐，不断的和女儿说话，希望她听不见那些是非。

  关凝时不时点头笑应着，笑意十分勉强，手轻抚怀中的小猫，这样小，却像个暖炉让她本来冰凉的手多了些暖意。

  关凝抱着猫咪，一步一步向城楼走去，在楼底站定，十来米的高墙配着簌簌而落的大雪，阴沉的天空，仿佛一座大山压在她的心头，令她喘不过气。

  “凝儿，这会儿雪下大了，咱们回吧？”关父看着满天的鹅毛大雪，一边给女儿弹一弹帽子上的雪，一边着急的问。

  关凝摇头，抬腿走上石梯，语气平静:“爹，我想去看看。”

  她的脚步很轻，仿佛生怕惊醒怀中的小家伙。猫咪似乎感受到了她的情绪，安静地趴在她的怀里。

  登上城楼，关凝凭栏而立，寒风凛冽，她却如同雕塑一般一动不动。城下的人们步履匆匆，这会儿她耳边只有风雪飒飒的声音了，真好。

  她的目光穿越人群，穿过茫茫大雪，望向远方，眼神中透露出一种绝望和决然。

  就在这时，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她的视线中。是他，那个曾经让她心动的男子。他看着城楼上的关凝，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和心疼。

  关凝的心猛地跳动起来，她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心如止水，然而在看到他的那一刻，所有的情感都涌上心头。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她紧咬嘴唇，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抬手向前想抓住什么，恍然而过，空空如也。

  瞬间泪水决堤，关父心疼的给她擦去:“乖凝儿，哭出来就好了！哭出来就好了！等你身体好了，咱们下江南，去南海，咱们去海角天涯，自由自在的过！”

  “哭出来就好了！太冷了，咱们回吧，把脸冻伤了就不好了。乖乖。”

  怀中的猫儿也轻叫一声，好似安慰。

  回到府里，关凝肿着眼睛早早的睡下。

  四更天。

  留下两封信后，一个人悄悄摸出府去，她虽然脚筋没有恢复，但努努力武功还是在的，就这样再次徒步而来，上了城楼。

  城楼上的士兵，都惊讶的看着她，有些甚至看的脸红，撇过头去。

  关凝的借着雪光目光冰冷又失望的扫过这些人。

  有个人皱着眉头，迎面走来:“关姑娘，这么晚了。你来这里做什么？”

  是顾将军安排的，要照顾好城中的关家，尤其关凝，最近城里谣言四起，他也没办法，可六公主的人已经找过他了，他管不了。管了，就得把一家子的命赔上。

  他也知道，城里的那些汉子都是拿了钱才往死里议论，谩骂。

  他只能隐晦的提一句，无能为力。

  只求这块烫手山芋，快快离开此地。

  关凝，无视他，继续向上。

  然后稳稳的爬上城墙最高处。

  “关…关姑娘！危险！快下来！”张北图慌张的抬起手想阻拦。

  “将军，还记得去年春风么？和现在的寒风一样冷。”

  “将军，那次可受伤了？用上药材了么？”

  “将军，我知你无能为力，我不怪你，我不怪你们。是我太倒霉……”关凝字字句句都打在他们这些将士心上。

  她目光无神的看着远方，似是雪光有些刺眼，她闭上了眼睛。

  就这样，一直站着，雪小了些，东方天际破晓，缕阳光洒在她身上，楼下开始有小贩注意到她了，在下面指指点点。

  “很好，看客到了。”她轻声低喃。

  “将军，记得通知我父亲，让他好好活着。”声音略高，张北图打了个激灵从昏昏欲睡中清醒过来。

  就看到城墙地面的红色大氅落在那，红裙女子，闭着眼，落了下去。

  “不要——”他一声大喊，连滚带爬的过去，什么也没抓住。

  接着就是嘭——的一声

  周围值守的将士都围过来，伸头向下看去，只有他摇着头，脸色苍白，哆嗦着探出头，只看到一片红，和一张惨白的脸，又猛的缩回去。

  完了

  此刻的京都，正在武枪晨练的顾千星心痛的拿不住枪，踉跄两步跌坐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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