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又过去五分钟，终于看见林江山出来了，只见他左右看了看，又朝自己方向点点头，然后迈开步子走了过来，茶楼里又走出个男人跟着林江山。杨元龙连忙发动汽车，迎了上去。

  林江山先让身后的那个男人上了车后座，然后自己坐到前排，说声：“开车，去静安寺路。”待车子平稳地行驶在路上后，林江山向坐在后排的人介绍说：“这位是老杨。”然后又给杨元龙介绍说：“这是苏北来的刘老板。我们现在去这个地方。”

  林江山说的地方座落在赫德路上，靠近愚园路，是一栋独门独院的三层洋房。杨元龙将车停在离房子稍远的路边，林江山跟在刘老板后面走到门前，刘老板伸手按了一下门铃，不一会，门上的小门被打开，一个中年女佣轻声问：“请问你们找谁呀？”

  “请问这里是陶府吗？”见女佣点了一下头，刘老板又客气地说：“我是泰州洪先生派来的，有封信要交给陶先生。麻烦你通报一声。”

  “请等一下。”女佣关上小门进去通报了。不一会“哗啦”一声，铁门开了，女佣待两人进了门，又关上门，然后领着二人进了屋。

  进了大门就是客厅，一位身穿锦袍，外罩一件丝绸质地的马褂，中等身高，身材微胖的中年男人站在客厅中央，圆润的脸上满是笑意：“你们好！鄙人姓陶，没想到洪大哥这么快就派人过来了，快请坐，喝杯茶。”说完请二人在沙发上坐下，女佣给二人端上茶水就退下了。

  “请问二位贵姓？”

  刘老板介绍说：“陶先生客气了，我姓刘，这位是林先生，受泰州洪先生委托带一封信给陶先生。”说完从怀里拿出一封信，双手递给这位陶先生。

  陶先生接过信，客气地说了声：“请喝茶。”说完便走到一旁撕开信封，抽出信纸仔细看着。不一会他哈哈笑着走了回来：“你们来了可太好了，这下我就放心了。从昨天开始我就一直提心吊胆的。你们的一位同志昨天上午拿着信物跑到我这里，说是遇到麻烦了，要在这里躲几天，还让我联系洪大哥，让他帮忙联系你们的人。我就给洪大哥打了个电话说了一下情况，让他帮着联系，你们来的真快。”

  刘老板在茶楼已经听林江山说过小宋的事了，于是带着歉意对陶先生说：“真是麻烦您了，是我们的人鲁莽了，他还在您这里吗？”

  陶先生点点头：“在，我这就去叫他。”说完就转身上楼了，不一会楼梯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年轻人出现在楼梯口。

  年轻人看到刘老板，激动地压着声音说道：“老刘！你怎么来啦？”同时对林江山点头示意。

  “我怎么来了？还不是因为你。”刘老板唬着脸，语气严厉地说道。

  小宋看到自己上级发火了，也害怕起来，嘴里喏喏着不敢吭声了。

  林江山见状连忙拉拉老刘胳膊，然后对跟着下来的陶先生说了声：“不好意思，陶先生，我们想先和他单独谈谈。”

  陶先生会意地点点头，转身又回楼上去了。

  林江山示意小宋坐下来：“小宋，你先说说这几天发生了什么事？就从那天我们分手时候说起。”

  小宋看看林江山又看看老刘，见老刘点了头，想了一下，就按照时间顺序叙述这几天的经过：“那天和你们分手后，我和老朱就直接回旅舍了。路上我都注意观察了，没发现有人跟踪。到了旅舍我先进去，过了十分钟老朱才进去。进了旅舍就再没出门了，连晚饭都是在房间吃的。第二天，我和老朱按预定时间先后出的门，直到走到河南路上才会合，然后叫了黄包车去了法租界一家做纺织品生意的商社。那家商社叫大洋商社，在亚尔培路上，快到霞飞路了。”

  听到这儿，林江山插了一句：“这个大洋商社是外国人开的吗？”

  小宋摇摇头：“是中国人开的。”他见林江山不再问了，就继续说道：“到了商社，老朱说经人介绍来想进一批洋布和棉花，然后就有个业务经理带我们去了业务室，在那儿老朱为了价格和数量和人家谈了一个多小时，最后价格谈好了，但是货没有那么多，对方答应尽快调货，货一凑齐就通知我们，老朱就把大通旅舍的地址留在那儿了，然后我们就走了。”

  “从大洋商社出来后，你们又去哪儿了？”老刘也问了一句。

  小宋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口水，接着说：“出来后，老朱领着我走到霞飞路，然后坐电车去了外滩码头仓库和船运公司，安排好下午和第二天的装船事宜，一直到下午三点才回旅舍，这回是老朱先进的旅舍。等我进旅舍时，看见老朱在服务台接电话，我就先上楼在过道上等老朱。没一会老朱就回来了，趁着没人，我进了老朱的房间，老朱说大洋商社打电话来了，货已经调到了，第二天就可以提货，让我们准备好钱，到时去办手续。然后老朱就让我先回房休息一会儿，说五点钟还要带你们来这里取药，还嘱咐我收好那些货运单和洪先生的信，银行的存单和二十块大洋，这些东西平时一直都是我随身保管的。”

  “你们带的钱多吗？还剩多少？”林江山仔细询问着。

  小宋想了想答道：“带了两万块钱，大部分都用来进货了，还剩八百多块钱在银行存着。”

  “嗯，知道了，你继续说。”林江山点了点头。

  “我回到房间就躺到床上想休息一下，大概是累了，没一会就睡着了。直到听到枪响我才被惊醒，当时我就懵了，等反应过来打开门冲出去，就看到楼梯口有两个人的身影一闪就不见了，我跑到老朱房间门口，看见老朱躺在地板上，胸口和肚子上在流血，我就大喊“快来人啊！有人中枪啦！”然后跑上去准备救老朱。”说到这儿，小宋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双手捂住脸，身体不住地抖动着。

  林江山伸手轻轻拍了拍小宋的肩膀，没有说话，默默等着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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