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夏没想到，当年魔宗与正道宗门的冲突，原因是如此简单。

不是因为魔宗发展得太好，控制了厄土的灵药，堵塞大家飞升的通道，才招致所有人的痛恨的吗？

但是听宗主的话，这不过是牢犯与牢头的矛盾而已。

陈夏不敢质疑，静静地听，不予评价，甚至都无法判断宗主说的是不是真的。

当然，关于屏断宗的来历、地位，他用手摸出了一些，大致符合，只缺少细节罢了。

“你似乎有疑惑，不大相信。”宗主看出他的心思，威严地问。

果然，陈夏的一举一动，每个细微的表情，都在宗主眼中。

“晚辈查到的情况，好像是说，魔宗堵塞天下人飞升通道……”陈夏也不隐瞒，直抒胸臆。

哈哈——

宗主狂笑起来。

然后，收住笑，沉痛地说：“这确实是一个古老的谣言，传了不知多少年，也不知是哪个聪明睿智的人想出来的。”

“难道不是？”陈夏十分讶异。

谣言传得连石头都相信了？

宗主苦涩地摇头，虽然没有脸面，却似乎能看到痛苦的表情。

“厄土降临之后，魔道力量渐渐侵蚀中洲，飞升就成了难事，我区区一个屏断宗，怎么可能堵塞天下的飞升之路！”

陈夏惊讶地问：“那谁造这个谣？有什么好处？”

宗主叹息地说：“这事也跟我们养殖魔物有关，你且听我细细道来。”

“当年，先辈们消灭厄土魔族后，厄土的力量其实是在渐渐变弱的。”

“但因为正道宗门的贪婪，将它作为养殖魔物的场所，导致天道力量渐渐变弱，反过来，不就是魔道力量变强了吗？”

陈夏越听越糊涂，怎么又跟天道有关了呢！

“哼，你那么聪明，不妨猜一猜，将无量果献祭掉它的魔道力量，那些力量去哪里了？”

陈夏愣了一下，宗主这问题，满满的暗示，傻子都能答得出来。

但那个答案，太令人震惊。

陈夏不敢回答，但宗主的威压陡然变强，不由得颤声说：“难道那些力量都归天道了？”

“唉，你回答正确！”

陈夏迷惘了，狂乱了。

献祭无量果的魔道力量，怎么会被天道所有？

宗主冷冷地说：“厄土降临，魔道力量就一直被天道慢慢中和，本来就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将其完全消化，成为我们世界的一部分。”

“但是，为了获得灵药，种植魔物，我们所献祭的力量，自然就污染天道去了，还能去哪里？”

陈夏再次感到一阵窒息：“这不是自己挖坑埋自己吗？”

“对！”宗主语气中透着万分的无奈。

“那有什么办法可以解决？”陈夏急忙问。

“怎么会没有？首先，毁灭掉厄土的所有魔种。其次，将整个厄土封印起来，等待天道慢慢将其中和。”

宗主呼吸急促地说，难得表现出急躁的样子。

陈夏：“这么听起来，也不难嘛。你就身在厄土，毁掉它们就好了啊。你都大乘期了，都办不到吗？”

宗主哑然失笑：“真不容易！”

原来，厄土所养殖的魔物，本就是仙种，魔化之后，兼具两者有点，已不可摧毁。

它们的根须与厄土连结为一体，既从厄土吸收魔道力量，又反哺厄土。

“我炼制了一把剑，你有没有听说过？”

陈夏猛地一惊，迟疑地说：“难道是绝煞剑？”

“对！”宗主语气中充满自豪。

“绝煞剑，能杀死厄土的魔种！”

“虽然效率不高，杀死一株魔种需要很长时间，但给我足够的时间，定然能彻底清除厄土的魔种。”

陈夏忙说：“绝煞剑已碎，主要藏在云霄圣地，部分散落在外，不知去向。”

犹豫了一下，忍住没把自己获得数片残剑的事说出来。

因为他还不能确定，说出去，到底是吉是凶。

宗主抬起头，似乎在注视远方。

他想起了当年那个热血沸腾的时代。

“宗主，你要毁灭厄土的魔种，仙门不允许，所以来袭击你，是吗？”

“虽然你将他们打败，但是自己也身受重伤，绝煞剑被夺走，你也只能藏在这里……”

宗主回过神来，点了点头。

“当时仙门有许多人是支持我的，但是，反对的人更多。”

“因为清除厄土魔种后，那些化神以上的大修，将失去灵药，全靠自己苦修提升修为，几乎不大可能。”

“而且，厄土魔种被清除后，厄土的影响还将持续很长的时间，绝大多数人根本等不到天道澄清，飞升通道重新打开的那一天。”

“人都是自私的，他们希望晚一点清除，最好等他们都修到大乘期以上，再考虑这事。”

宗主忽然问陈夏：“若是你，你会怎么做？”

冷不丁被问，陈夏颇为踌躇。

想了想，很感慨地说：“这事还真不好选择，大概就是那句话，罪在当下，功在千秋。吃苦受累在我，逍遥享福在后人。”

宗主猛地一拍白玉宝座：说得好！

“能有如此见识，你也是个人才。”

“但是耍嘴皮子没用，看懂现实不难，难的是必须做出抉择，你若是我，该如何选择？”

陈夏沉着说道：“我若是凡人，为求眼前安逸，不如就将这个选择丢给后人，反正自己就数十年活头。但我若是大乘期强者，无法丢给后人，我可能会跟你一样，宁可天下人负我，不可令我负天下人！宗主如此行为，可称得上大无畏，大牺牲。”

宗主只是一团白烟，居然微微颤抖起来。

烟雾缭绕，似乎一阵风就能吹散。

忽然，那些白烟凝固起来，渐渐变黑，一个人的样貌，显现出来。

虽无血色，只像一个没上色的泥塑，却能看得出鲜明的形象。

“陈夏，你说得很好，我很感激，这么多年，你是第一个将我的心思说透的。”

声音中竟似有啜泣，饱含着大委屈。

陈夏则陷入了极度的震惊无法自拔。

照宗主的说法，贪婪的并非魔宗，而是正道宗门。

宗主是为了天下仙门同道，选择清除魔种。

却被一些正道宗门的人嫉恨。

想起肖庆之，脑子顿时糊涂起来。

这世界，到底谁是忠的，谁是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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