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的声音很轻。

  就好像当初在石榴树下，接住宋绍那时候一样温柔。

  宋绍看了一眼少女，又看了一眼站在她身旁，满脸含笑的老人。

  宋绍点头。

  方圆百里灵气被少女施法送给宋绍。

  宋绍震了震衣袍，法力如同千丈山岳，死死压在奎牛的身上。

  奎牛眼睁睁看着宋绍。

  从一个不破五境的凡人，步步登天，四品，三品......一品，陆地神仙境......地仙上三境，天仙下三境，天仙上三境！

  宋绍朝着奎牛一脚踏出。

  天地大势风起云涌，漫天风雪化作冲天龙卷，冲天而去！

  宋绍感受着自己身体的变化。

  一时间，有些惶惶失神。

  喃喃道：“这就是天仙吗？”

  “不，这不可能！你怎么可能会成天仙？假的，一定是假的！”

  眼看刚才还拿自己没办法的宋绍，眨眼之间，竟然到了天仙境界。

  奎牛像是疯了一样，朝着坐在石榴树杈上的少女，嘶吼道：“是你！一定是你，是你在这里装神弄鬼！”

  “杀了你！只要杀了你，这障眼法就破了！”

  见奎牛发现自己。

  少女不惊，只是一手托着香腮，另一只手指向宋绍，笑语盈盈道：“那你要先问问他答不答应。”

  少女话音落下。

  宋绍朝着奎牛伸出一只手，顿时，风雪龙卷朝着奎牛压来！

  恐怖的法力切割着奎牛的身体。

  九重金钟罩在天仙面前，如同一张薄纸，一碰就碎！

  饶是奎牛仙人体魄。

  也不是如今宋绍的一合之敌。

  有浩然正气做压，再有山神借境天仙，宋绍第一次感受到，什么是真正的神仙。

  龙卷散去，奎牛身体遍体鳞伤。

  金钟罩破碎，庞大的身躯赤裸裸的暴露在宋绍眼前。

  看着如今踏空而行的宋绍。

  奎牛想要挣脱，但根本无可奈何！

  他的眼中满是不甘，语气歇斯底里道：“凭什么！你凭什么能成天仙！凭什么你能有儒圣一脉的气息，你不过是一个不破五境的废物！你凭什么能伤我！”

  是啊，凭什么？

  听到奎牛的质问，宋绍也是有些恍惚。

  曾经，他是打更人首席，境界不过上三品，堪堪摸到了二品的门槛。

  后来，他放走了大楚皇妃。

  被流放天牢。

  按理来说，他本该是早死的命，可他不仅活了下来，甚至亲手斩杀半步神仙，如今更是借来天仙境界，斩杀陆地神仙！

  别说奎牛。

  就连宋绍此时，也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可是要让宋绍现在讲理。

  宋绍自己也讲不通。

  他也不想讲。

  他只是握着黑红色的短刀，来到满是不甘的奎牛面前，亲手将刀插进了他的脖子。

  然后生生将它的脑袋斩了下来。

  没有天地大势的加持。

  这一次，奎牛再也不能像最开始那样，把脑袋捡起来。

  这次他死了，便是死了。

  奎牛想要大叫，想要嘶喊，想要抱怨命运的不公。

  但说到底。

  要怪，就只能怪他对宋绍来说，是一个威胁。

  一个足以致命的威胁。

  与其宋绍等死，倒不如他铲除威胁，一劳永逸。

  奎牛死了。

  堂堂陆地神仙，当真死在了宋绍的手里。

  随着奎牛怨恨的眼神。

  慢慢空洞。

  宋绍身体就像是一个破了洞的布袋，法力不受控制的从体内逸散，回归天地。

  等到宋绍回神时。

  方才的天仙境界，就好像是一场梦，现在梦醒了，一股疲倦，酸痛的感觉，瞬间袭来。

  宋绍回归凡人。

  尽管身上的伤痕被唤春录修复。

  但体内的气血近乎亏空。

  他从怀中将通合商会交给他的最后一把药草塞到嘴里，简单咀嚼后，吞入腹中。

  休息片刻，方才有力气站起来。

  他没有第一时间去处理奎牛庞大的尸体，而是迈着步子，回到了村子。

  仰头看着坐在树杈上的少女。

  宋绍张了张嘴。

  但是却发不出声音。

  少女看着面前的宋绍，眼神没有曾经山神庙中的魅惑，反倒是异常的温柔，清澈，正如曾经她在树下抱着年幼的宋绍一般。

  她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宋绍的脸。

  嘴角微翘。

  “你是宋家的小儿子吧，没想到，几年不见，都长这么大了。”

  听到山神少女的感慨。

  宋绍眼睛有些朦胧，低着头，小声说了一句，“抱歉。”

  少女见宋绍道歉。

  身体从树杈上飘了下来，落在宋绍面前，将他抱在怀里，细声安抚道：“你不需要道歉，而且要说抱歉，也是我说才对。”

  “如果不是我当初没能识破那些妖人的阴谋，也不会害得那么多无辜百姓惨死，是我没能保护好泸州山川的百姓。”

  少女伸手，轻轻揉动着怀中宋绍的头发。

  “当时我被人设计，失了心智，早已生不如死，虽然我现在已经死了，但对我而言也算是一种解脱。”

  “更何况现在，你不仅替我，更是替泸州城的百姓报了仇。”

  “按理来说，应该是我要谢谢你才对。”

  少女双眸如同秋水一般温柔，双手捧起宋绍的脑袋，嘴角含笑，“小家伙，虽然我还有很多话想跟你说，想听听这些年你过得好不好，但我时间不多了，这次真的走了。”

  听到少女的话。

  宋绍抬头，问道：“你本来可以留在这里，一直看着村子的。”

  少女闻言，笑着摇了摇头。

  “自打我体内被种下欲毒后，我的神性便已经脏了，如今死后，能够保留最后一丝神性，帮你一次，已经到了极限。”

  “就算能继续存在下去，最后也只会沦为孤魂野鬼，与其如此，倒不如早日解脱。”

  听到少女的话。

  宋绍默然。

  这是山神自己最后的选择，也是她最后的尊严。

  消散之际。

  能够保下村子，并且将境界借给宋绍一次，这是她为此方山川百姓，能做的最后一件事。

  少女从脚尖开始，慢慢消散。

  即便知道自己甚至连重归轮回的机会都没有，少女也没有怨言，只是捧起宋绍的脸，轻轻吻在了宋绍的眉心。

  “小家伙，你可要记得姐姐哦。”

  听到少女最后弥留的声音。

  宋绍伸手想要抱住她，就好像当年她接住自己一样。

  可这次，他失败了。

  少女走了。

  就连站在一旁的村长老人，身影也在慢慢消散。

  临走之际。

  他看着面前，红着眼睛的宋绍，伸手捏了捏他的脸，就想像是小时候，他带着犯错的小宋绍回家一样。

  “我这把老骨头，也该歇歇了。”

  “小绍，往后村子就拜托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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