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很显然，黄蕊欣根本没听出齐祯话语里的不耐，反而因着他主动与自己说话而感到惊喜。

  黄蕊欣眉眼低垂着，但那周身的喜悦是肉眼可见的要溢出来。

  她今日本无打算出寿康宫，只想着呆在宫中多费心思讨太后高兴。

  没想到就这般凑巧，她刚走到太后宫门前，还未来得及进去，便听见里面有人来报，虽距离有些远她没听得太清楚，但依稀能听见皇上今日要来拜见太后娘娘。

  想来应当是太后离宫时间较长，如今回宫了，皇上就想多陪陪太后娘娘。

  不知怎的，那会趁着还没人来得及发现她，她下意识的躲到了柱子后面，等在内殿传报的人离开了好一会她才出来，装作若无其事的进去。

  黄蕊欣一早上都是心神不宁的，在陪太后做日常的诵经时都有些声音不稳，好在太后今日并未放把心思放在她身上。

  后来等太后用早膳时说到想摆束鲜花进殿，她便动了心思，想着来御花园碰碰运气。

  没成想真的让她碰到了。

  她抛下一切，顶着压力离府陪在太后身边，为的不就是这吗。

  “皇上，这位是......................”

  突然一道女声在黄蕊欣头顶响起，声音软糯中带着些许疑惑，很是好听，但却让站在下方的黄蕊欣整个人都僵住了，原本滚烫的心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

  这龙辇上怎的还有旁人？！

  还未等黄蕊欣调整好脸上僵硬的神情，便听到上方男人嗓音柔和，但明显不是对着她说的。

  “无关紧要的人罢了，不值得你费心。”

  这下黄蕊欣是怎么都笑不出来了，愣在原地，一时间不知作何表情。

  接着又听到那冷冷的嗓音，仿若冬日寒冰，砸在她耳畔，让她脑袋一阵眩晕。

  “既是入宫陪太后，就莫要到处乱逛。”

  说完连看都未再看已呆愣在原地的女子，摆了摆手就让轿辇径直往寿康宫走。

  黄蕊欣愣在原地，面上满是失神，就连手上原本娇嫩的花儿都显得黯然失色了。

  王德原本跟在轿辇旁边，得到主子的眼神后，特意慢了下来，皮笑肉不笑的对黄蕊欣说道，“黄二小姐，奴才让人送你回去，宫中戒备森严，您还是不要乱走为妙，免得冲撞了贵人，平白惹了太后娘娘担心。”

  说着王德身后出现一个面容严肃，嘴角下扬的老嬷嬷，黄蕊欣看着她那有些凹陷的眼眸，双目如深井般幽深盯着她，她不禁觉得心底一凉，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嗫嚅着嘴。

  “我知道了。”

  王德看她这副模样，知道她一时半会不敢再放肆，便不再过多废话，快步向前赶上御驾。

  ..........................

  轿辇内，阿鸢被这么一打断，心中的紧张倒是散了不少，她捂着嘴轻笑道，“臣妾突然想起来了，这莫不是昨儿个太后娘娘身边跟着的那位姑娘。”

  齐祯瞥她一眼，想到方才的黄蕊欣，眉头微微皱了皱，“不相关的人，你管她做甚。”

  阿鸢撇了撇嘴。

  “臣妾那不是没见过嘛，不过说起来那姑娘对太后娘娘可真用心，今儿个天这么凉，她却能亲自出来为娘娘采花，臣妾原本以为是从花房取得，但刚刚往旁边一瞥，花园里的花儿还真少了，想来是亲手剪的。”

  “就凭她这一用心，您可得好好嘉奖她。”

  听闻此话，齐祯脸色非但没有缓和，反而猛然一沉。

  而阿鸢自顾自的说着，眼睛望向前方，似乎是没注意一旁齐祯的脸色变化。

  摇摇晃晃的轿辇停了下来，阿鸢透过纱幔看到寿康宫的牌匾，那消散了的紧张又慢慢聚拢起来。

  阿鸢面上保持着得体的微笑，手心却在密密麻麻的出着冷汗。

  阿鸢心里实在是没底，不知道太后为何点名要见她，虽然齐祯也跟在她身边，但那股情绪一时半会怎么也消散不下去。

  要说她从前也见过还是皇后的太后娘娘，虽然是跟在贤贵太妃身后，但也能远远看到太后的身影，只记得确实是个十分和善的人，面上永远挂着温和贤德的微笑。

  与当今的皇后很像。

  但是阿鸢当时的身份过低，实在是接触不到如太后这般身份贵重的人，因此太后真实的脾气性格她都清楚。

  换成是谁都会紧张的吧？！

  阿鸢脑子乱乱的在胡思乱想，连齐祯什么时候牵过她的手都不清楚，只记得自己反应过来后，已经走到殿门口。

  “别紧张，一切有朕。”

  齐祯的声音突然响起，淡淡却让人十分安心的环绕阿鸢耳边，声音不大，但在此时对她确实有着莫大的安慰。

  阿鸢深呼一口气，维持着表面的淡定，走了进去。

  太后身边的桂嬷嬷早就候在门口，圆润的脸上满是慈祥的笑意。

  “皇上来了，这是禧婕妤吧？”

  说着看向阿鸢，眼里满是笑意。

  “嬷嬷好...................”

  阿鸢朝桂嬷嬷笑了笑。

  桂嬷嬷看着阿鸢那张不着胭脂粉黛却仍旧倾城的容貌，心中满是赞赏。

  老婆子她最喜欢的就是好看的女子，这禧婕妤真真是长在她心里了。

  “禧婕妤果然如传闻当中的一样，月貌花容，貌似天仙，这一笑起来啊，老奴还以为是天上哪位神仙娘娘下凡了呢。”

  她这异常直白的夸奖，让阿鸢脸红得不行，又担心是不是在对她阴阳怪气，一时间呐呐的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桂嬷嬷可莫要再打趣她了，她脸皮薄得很.....................”

  见此情形，齐祯主动上前，替阿鸢回答道。

  齐祯微微侧着脸，给阿鸢介绍道，“你莫要害怕，这是桂嬷嬷，是母后的陪嫁嬷嬷，也算是朕的半个长辈。”

  “她性格就是这样直爽，夸你是真的在夸你。”

  齐祯对桂嬷嬷的态度很是尊敬。

  桂嬷嬷一心向着他们母子俩，从前先帝在时，为他们挡了不少危机。

  桂嬷嬷听到齐祯的话，脸上的笑意更深，但却连连摆着手说道，“老奴可不敢托大....................”

  “您二位赶紧进去吧，太后娘娘早早就候着你们了。”

  进到内殿，太后穿着一身暗红色的镂金丝钮牡开花纹蜀锦衣高坐上首，见到齐祯与阿鸢携手进来，放下手中的经书，面上挂起和善的微笑。

  “儿臣参见母后。”

  “臣妾参见太后娘娘。”

  “快快快，都起来。”

  “赶紧都坐下吧，来人，看茶。”

  太后连忙让人上前将人扶起来。

  阿鸢听着上方那温和的声音，心中紧张散去不少。

  上方的太后也在暗暗观察着阿鸢，见她行为举止很大方得体，完全没有曾经当过宫女的畏畏缩缩，心中还算满意。

  自己儿子的眼光还是很好的。

  “母后，您说要见人，儿臣可是立马将人给带来了。”

  这边齐祯主动找着话题说起来。

  太后闻言心中惊讶，但又夹杂着一丝好笑。

  自己这儿子，从前来自己这，哪次不是等别人开口了自己才说话，跟个闷油瓶似的，今儿倒是稀奇。

  果然在特殊的人面前是特殊的。

  太后心中虽然思索不断，但面上没露出一丝异样，反而捏着帕子捂嘴笑骂道，“哀家让你带人来，没让你那么着急，总得给禧婕妤一点适应的时间，哪有你这样的？”

  说着太后还安抚性的看向阿鸢，柔声说道，“好孩子，别紧张。”

  “哀家就是想看看你，哀家老了，如今最是喜欢看那青春漂亮又有朝气的女子。”

  “从前在山中就听说过你，这不，回宫了可不得好好看看....................”

  阿鸢闻言微微抬头，压制住心中的紧张，声音清亮。

  “能得到太后娘娘的青睐，是臣妾的荣幸。”

  “不瞒您说，今儿个一早，臣妾得知要来拜见您，臣妾心中是无比紧张，生怕自己做错事惹您不喜。”

  “可臣妾一踏入殿内，闻着殿内这清新的香气，又看到您这般温柔的看向臣妾，臣妾仿佛又见到了自己的娘亲，心中的紧张立马就消散了.....................”

  “可不是，原本一路上都紧张得不行，捏着的帕子都要被汗浸湿了，结果这一进殿内却如此自然，想来真的是被母后身上亲和温柔的气质所安抚了。”

  “朕安慰千百遍都不如母后您站在这好使。”

  齐祯嘴角含笑，接着阿鸢的话说道。

  “果真如此？”

  虽然知道很大可能是自己儿子说出来哄她开心的，但太后仍旧很高兴，她看向阿鸢笑问道。

  阿鸢连连点头，俏皮的打了个比方。

  “比您今儿戴的珍珠耳坠还真。”

  “哈哈哈哈哈你啊你，说话真好玩，哀家喜欢......................”

  太后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显然是心情极好。

  接下来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太后与阿鸢聊着天，时不时的齐祯插上一两句话，殿内气氛十分的好。

  “.................”

  “好了好了，光顾着说话，都忘记将东西给你了。”

  说着太后递了个眼神往旁边去，一旁的桂嬷嬷立马招了招手，不一会一个端着托盘的小宫女就走了进来。

  上面放着个白玉簪子。

  太后示意那宫女将这簪子送到阿鸢面前，指着簪子说道，“这是白玉芙蓉簪，是哀家从前出嫁时，哀家母亲给哀家添的嫁妆，哀家虽觉得好看，但一直觉得不适合自己，就一直压在箱底，如今终于遇见个适合它的人了。”

  只见那簪头的白玉雕琢成了一个芙蓉花苞儿的模样，花瓣层次分明、饱满圆润，栩栩如生；而花蕊是一颗闪亮的红宝石，散发出迷人的光泽，整支簪子上还挂着一条细长的流苏，随风轻摇。

  “好漂亮的簪子。”

  阿鸢没直接拿起来看，只是用手腹轻轻抚摸了一下。

  冰冰凉凉的。

  她眼里的喜欢毫不掩饰，站起身大大方方地向太后行礼。

  “多谢太后娘娘。”

  说着就让身后的梓烟收下了。

  太后见她的举动，眼中闪过一丝欣赏。

  不错，不忸忸怩怩也不是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原本想着像她这样的身份，一朝飞上枝头，还以为心态会转变不过来。

  没想到从这反应以及方才的那些谈话来看，都是顶好的，不夸张的说甚至比大部分世家女都要好。

  “你喜欢就好................哀家看着时辰，今日就留在寿康宫午膳吧。”

  ...........................

  要说黄蕊欣这边，在她被御驾扔下之后，就跟在那嬷嬷身后，不敢多言。

  御花园与寿康宫实际相隔得挺远的，黄蕊欣本就没好好吃早膳，又走了那么多的路，此时肚子已经饿到有些发疼。

  “嬷嬷、嬷嬷，可否能停下来，在前面的亭子里坐下来休息一会，我实在是走不动了..................”

  她声音虚弱，额头上带着密密的汗珠满脸哀求的看向那个嬷嬷。

  那嬷嬷虽然看着是个刻薄不好惹的，但实际脾气不算太坏，看黄蕊欣这样难受，心一软就同意了。

  “那咱们休息一刻钟，王公公吩咐了让奴婢尽快将您送回去的.....................”

  “多谢嬷嬷。”

  黄蕊欣十分感激。

  她坐下来没多久，一旁拐弯处就出现一个藕粉色的身影，也是在慢慢走着，但看样子是在闲逛。

  那监督着黄蕊欣的嬷嬷立刻让她站了起来，小心地提醒道，“那是郭美人，也就是皇长子的生母，待会人家靠近你务必要向她行礼。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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