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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以命相抵:释然


何氏基地后山荒废的老旧钟楼里,一人从破碎积灰的窗户翻进屋内。

  内部结构还是上世纪欧洲常见的旋转木质楼梯,延伸向上。

  旅畔刚要上去,一抬头却发现有人正着急忙慌下楼。双方都下意识警惕,而后反应。

  “阿畔?”

  “素姨。”旅畔上楼:“您见着爸了吗?”

  何素摇头,同他离开这儿:“我被关在这里这么多天,每天都是不同的面孔来送饭。”她接过旅畔递来的枪:“但这些天连着都是同一个人,甚至今天直接没人看守我。我就猜想是不是你爸找来了,而且我这心里总慌着呢……”

  两人一边交换情报一边快速下山,却在林子边缘老楼后面遇上了蹲坐在墙角草丛中的旅途。

  青年满身血迹,仰头一动不动望天,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二途!”旅畔惊声叫住他。

  何素心脏都快跳到嗓子眼了:“二途躲开!”

  青年反应迟缓扭头看去,不远处自墙的后方伸来枪管正指向他。旅途岿然不动,竟诡异笑出声来。

  “砰!”

  一枪差点震出何素和旅畔的五脏六腑,却后知后觉青年还安然无恙坐在那儿。

  是砂楚找回来了。他本是带着旅途离开,不料这人半路醒来,魔怔般非要回来,拦都拦不住。

  六目相对,砂楚冲何素二人点头,转而走到青年身边蹲下,尽可能安慰:“旅途,你父亲不会愿意看到你为了他满脑子仇恨。”

  旅途不语,才注意到不远处的母亲和哥哥,他近乎平和笑笑,却神经质恨不得找全世界的仇:“妈,哥,爸没了……我没爸了。”

  霎时,何素只觉得大脑“嗡”地一声,外界一切声音这一刻被她屏蔽,她有种灵魂脱离肉体的虚无感,渺小而无助。

  旅畔足足怔然了一分钟之久,恍如隔世。

  “大伯!”砂莎远远拎着枪就喊:“快去主楼,北姐姐有危险!”

  砂楚看了眼不为所动的旅途,叹气,一边离开一边嘀咕:“合着你们的主场,烂摊子全甩给我收拾了……”

  “梵陨河……”旅途失声笑着,双手捂住脸。他笑声似泣:“梵陨河啊梵陨河,你还真是……害人利己……”

  不远处树下,奈温问苗伦:“你就这样直接告诉他,真的不会出事?”

  “反正他迟早会知道,瞒着对他或者精灵都是折磨。”苗伦转身离开:“走吧,该去看看精灵了。”

  奈温叹气,跟上:“这次能不能扛过去,看他们自己怎么选择了。”

  ……

  死寂,死一般的寂静。

  满目狼藉,遍地尸体的昏暗走廊上,女子鞋跟的“哒哒”声格外清晰。她手里牵着的绳子绑着跟她身后的小姑娘苏可儿,每一步落地扣出“哒”的一声短暂回音,随之落地的还有一步一个血脚印。

  梵陨河左小腿被木片刺穿,鲜血染红了她白皙的皮肤,她像感觉不到似的步履平稳,浅色的眸子盯死了尽头的会议室。

  她在紧闭的门外停下,转身悠哉倚着染血的墙点了烟:“里面的,你们何家唯一的血脉在我这儿呢,还要不要救了啊?”

  会议室内,包括金克众人在内都有着几分忌惮。没人会料到梵陨河一个女子带着这么点人,短短几个小时内就将楼内金克等人带来的几股势力灭了个干干净净,一个不留。

  许久,听得何倡峰缓慢开口,扬声问:“什么条件?”

  门外,梵陨河垂眸吸着烟,闻言,吐了烟圈儿,轻笑一声:“何复,你这当爹的来换女儿不会不愿意吧?哦对,记得把旅叔叔送出来,他不会想一直待在这肮脏恶心的地方。”

  “要是我们不换呢?”还是何倡峰。

  女子轻咳几声,掐了烟转身来到门前:“正好,我讨厌谈判。”说罢,猛地一记抬腿侧踢直接踹开了反锁的门!

  几乎这瞬间,金克等人反应极快起身退离桌子边,他们纯属为温柔散而来,说白了也有看热闹的意思,并不想把命丢了。

  同时反应的还有举枪而来的何复和苏都兰索、苏都易二人。

  却只有两声枪响,一枪被梵陨河躲开,一枪正中何苏儿眉心!

  女子一惊,立马连躲带翻滚冲上前,自桌下滑过,起身踢掉苏都兰索手里的枪,转而举枪直指何复。

  梵陨河冷笑一声:“何复,是我瞎了眼选择跟你合作。狗东西竟然连自己女儿都不放过。”她说着,手上毫不留情扣动扳机,压根儿没给何复惊恐的机会。

  “砰!”

  何简轻叹一声,别过头去。

  一直稳坐如山的何倡峰终于坐不住了,苍声吼出:“三小子!好狠的丫头,老子要你赔命!”

  梵陨河与何倡峰几乎同时将枪口指向了对方,生死关头,一旁苏都易扯下身上大衣扔了过去。弹走偏锋,正中梵陨河右肩膀,而女子本该致命的一枪也受到影响,打在了老者左后方的墙壁上,留下弹坑。

  梵陨河回头同举枪指向她却迟迟没开枪的苏都易对视上,僵持了不下一分钟,旅途出现在门外。她趁众人未有反应之际退至窗户边,冲赶来的旅途清扬一笑。

  “梵陨河!”旅途听到自己在嘶吼,他这么多年的冷淡从容在这一天之内荡然无存。

  他以为自己并没有过多的感情,却在亲眼看见父亲死在自己面前时无助而愤然;在明知道梵陨河的行为成为父亲离开的一部分原因后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恨谁;在这一切真的发生时悔不当初,伪装出来的冷漠面具一点点碎裂掉落,捡都捡不起来……

  梵陨河没敢再去多看旅途一眼,她对苏都易勾唇一笑,依旧傲然如那高原的格桑:“小叔,你输了。”说罢,她坐窗台上闭眼后仰而去。

  彻底坠落的那一刻,旅途冲到窗边捞了个空,他听到女子轻渺的话语消散在风中:

  “二途,我会亲口跟旅叔叔道歉的。”

  对不起没意义,她拿命来抵。梵陨河只是恨,恨没能杀了苏都兰索。

  满堂寂静中,却听得青年冗自笑了起来,一众看热闹的面面相觑。

  蓝姳都为之动容,她轻语:“这丫头,真是个小疯子。”

  “快走,军方来了!”外面有喊声传来。

  满室众人互相对视,不约而同动身离开。一片混乱中,独剩旅途脱力瘫坐在窗边,他手上颤抖着去摸身上的药,心悸难受在这一刻直冲脑神经,达到了他身体所承受的极限。

  “小叔!小叔……”

  意识模糊之际,旅途似听到旅泽栖在叫他,他努力想睁开眼,最后也只是动了动手指。

  旅泽栖的突然出现是旅畔没想到的,他知道旅途不会带孩子一起过来。原本以为梵陨河真的害死了一栋楼的人,没想到只是将人用迷药全部迷晕了。这会儿全在反击军方的攻势,忙着逃命。

  现场一片混乱,旅畔刚进大楼,就这么看着儿子横冲直撞进来了,来不及阻止,心直接提到了嗓子眼。

  何素紧跟旅畔步伐,顺着他目光看去,猜了个大差不差:“那是,木木?”

  “是,素姨,您先找地方躲起来,我……”话音戛然而止,他看见大厅拐角处有人猛地提枪冲出来,几乎下意识的,他一把护住何素将其扑倒。

  “砰、砰!”

  何素反应也是极快的,在旅畔压倒瞬间翻身去查看:“阿畔!”她拿过旅畔手里的枪转而将那人精准击毙。

  “素姨……”旅畔最后一点力气死命抓住何素:“找二途,认……木木,孩子不能……咳……父母双亡……”他开始咳血,大量的血随着说话不断溢出。

  何素看着他心脏和肺部同时中枪,心头的情绪带着丈夫的离世终于一并发泄出来。她语速很快、杂乱无章:“阿畔,本来想等这次事情过后跟你说,你爸爸很爱你,他自己说的,你很优秀,他对不起你。对你,对你过世的母亲。”

  旅畔扯起嘴角的笑瞳孔开始涣散。

  “你爸爸心疼你,但你从小就跟他不亲,不像二途那般爱闹。阿畔,不介意的话,我当你妈妈,有委屈别憋着……”何素说着说着就泣不成声:“阿畔……你爸爸真的很爱你……”

  旅畔还死死抓着她衣服,似乎想挽留什么,最后也只是竭力吐出还算清晰的字音来:“妈……”

  何素摸着他头:“阿畔,别怕,妈在呢。”

  旅畔冲她短暂而局促笑笑,再没了动静。

  何素调整情绪,连抱带拖将人移到厅中石柱后,似笑似哭,最后也只是在旅畔额头落下一吻:“等会儿,带你和你爸回家。”

  角落里,有人目送这女子在短暂的崩溃过后迅速调整情绪持枪上楼去。他轻叹:“这么多年了,何素啊……”

  是几年前在野人山同旅途有过一面之缘的华子,他来到石柱下,蹲身看着早没了气的人,再次叹了口气:“行了,你也没得选,我先带你出去吧孩子。”说着,背起尚存体温的旅畔出去了。

  ……

  至此,老挝这一战以军方的援场狼狈收尾,到头来梵陨河不但没能报仇,还生死难料;旅途帮她,却害了闻他消息赶来的父亲和哥哥。

  数月后,云南映湖军基地。

  “昨天刚从市医院那边转过来,情况还算稳定。对了,旅途这次受到严重刺激,醒来后却表现过于平常,你们也得留心了,毕竟患有精神病……他母亲呢?”文昕交代了一堆,末了忽然问。

  徐子白轻叹,摇头:“旅莫寒尚未暴露,南鹤让仍然在逃,何素将旅途同旅畔……的遗体,送回来后继续她丈夫的潜伏任务去了。”如今何氏的‘白狼’彻底暴露在大众眼中,何素身为那老东西的女儿,眼下确实是个趁乱混入的好机会。

  文昕惋叹:“这次……她也不容易啊。”

  休息区。

  旅泽栖独自一人坐在湖边长椅上,江浩徐也不过去,远远倚树下就这么看着。

  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下,他回头:“爸。”

  江遣一抬下巴:“坐一上午了?”

  “嗯。”江浩徐不理解:“爸,他这么小,真懂什么是……”他顿住,看到不远处同样站树下的旅途,生硬转移了话题:“姐还没醒?”

  江遣也注意到:“没,六楼,即便有树作缓冲,这一次也算走了阎王运了。”他轻叹:“还活着就不错了,回头若醒来,她跟旅途这关怕是难过去。”

  江浩徐看着不远处的旅途,压了压声音:“可是姐夫那阵子刚醒来魔怔般没日没夜守我姐ICU外面,刚转出来又跑人床边守,他真的……还怪着我姐?”

  “感情的事,你以后再懂吧。”江遣顺手揉了把儿子头发:“带木木回去吃午饭了。”他向着青年走去。

  旅途抬眸,吐了烟圈儿将烟夹手上,淡淡笑了:“江队。”

  江遣看着他依旧这般云淡风轻,心下不免轻叹:“这次是阿桑过分了,我能理解。但同样为人父母,旅途,我只会护着自己女儿。”

  “老丈人这是不放心将女儿交给我了?”旅途只是笑问。

  闻言,江遣有些意外。

  看出他所想,旅途摇头,垂眸:“确实恨,怪她,但她真的拿命跟我道歉时,我还是不忍心。”他自嘲般道:“或者说,我舍不得她。”

  江遣欲言又止。

  “我妈走之前告诉我,他们同样为人父母,我爸一定能理解阿桑的心情,就像……”旅途重复着母亲的话:“就像当父母的失去了孩子,看到害死自己孩子的仇人一样忍不住,不免会失控。阿桑失控了,她那种孩子对父母的感情和父母对孩子的感情是一样深刻难忘的,毕竟都是当事人。”

  江遣静听不语。

  旅途:“我妈都这样说了,我还能怎么样?再固执也没意义。”他冲江遣笑笑:“您放心,我很理智,也很清醒。我永远知道自己下一步棋,该下哪儿。”

  “爸爸。”

  小孩稚声稚气叫着人,上前拦腰抱住旅途。一声“爸爸叫得旅途上一秒还“我很理智”的气场荡然无存。

  他后知后觉旅泽栖是在叫自己:“木木,你不……”

  “奶奶说,这是爸爸说的,木木不能没有爸爸,他走了,你就是我爸爸。”旅泽栖打断他,认真说着,一边去拽旅途衣角。

  旅途顺从蹲下身,去听小孩在他耳边悄咪咪的话语。

  “我想了好久好久。”旅泽栖扯着旅途衣摆:“等一等,总会有答案的。不要伤心,他们会看到,也会跟着伤心的。你要开心,他们就放心离开了。”他小小的胳膊搂住旅途脖子,小声安慰着。

  旅途感觉心中轻颤了一下,稍纵即逝。他抱住小孩,应声笑了:“好。”

  这么久了,旅途渐渐发现很有意思也很讽刺的一件事:他的生活很变数。其实这个变数不单单指身边的事或人,大多数时候它也可以是一个形容词。就像旅途突然想形容自己长到这个年岁经历这些,其实都是变数,它本身是未知的,但旅途结合自己,它便有了很合理的解释。

  任何人的生活都很变数,好或者坏,未知或者已知。就像他从知道事情发生到经历再到结束,这是一个很抽象的过程,因为他一直都存疑着,带着不确定的未知因素。

  但是他可以笑着面对。于是这些都作浮云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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