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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新年:止步不前的线索


果敢老街。

  旅途趁着南鹤让出逃,曲栀箫刚接手南氏并不了解南氏内部具体情况这段时间里,明里暗里不断试探收购南氏在东南亚的黑、灰色营生。

  但与此同时,他在这一带的几个分公司却频频出状况,光是缅北和老挝这两处分公司近期就已经被当地警方查了两次。警方这么一查,公司地下一些擦边生意便要强行滞留,还莫名缺斤少两。

  他联系不上奈温,便又找了趟克里亚,一边让自己人也在寻找。即使如此,接连一个多星期仍是没有半点进展。

  自从计划谋权至今,旅途还是头一次感觉到无助无力。恍惚间他觉得自己回到了挣扎找不到出路的少年时期,这么真实、这么疲惫,这般无助和力不从心。

  旅途知道,这是被人盯上了。这些年想除掉他的势力不在少数,但明争暗斗的全是无关紧要之人。这次这个暗戳戳盯上他,旅途直觉对方是个老奸巨猾的,不太好对付。

  国内此时已临近春节,这边依旧气候如春。午后的太阳带着暖意,厚重的灰色窗帘被人“唰唰”两下拉开,阳光瞬间洒亮室内,照上了旅途蹙眉浅睡的面庞上。

  他从沙发上醒来,见梵陨河一身睡袍,手里还拿着埙。她站窗边回过身和旅途对视上,略显虚脱勾了勾唇:“见你睡不安稳,怎么不开空调?”

  旅途揉捏着眉心:“没事,不太冷。”

  “你是不是又难受了?”梵陨河上前,俯身用额头抵上了他的额头:“也没发烧,是创伤又发作了?”

  旅途抬手,安抚性揉了揉她头:“真没事,吃了没?我去做饭。”

  “嗯,喝点粥吧。”

  两人出了房间,看到一楼多了团脏兮兮的移动体,以及矜贵“美人儿”砂楚,杭无绪大概又出去了。

  “几日没见,北姐这是病入膏肓了?”再一次见到梵陨河,砂楚惊讶于这女子的病衰速度。

  梵陨河面色苍白如纸,身体消瘦单薄,生气肉眼可见地从她身上流失,连带着她那张扬清傲的气质都锐减了。

  不见半点活力,形同将死之人。

  “旅途这是亏了你还是怎么着?看着一天比一天憔悴呢。”砂楚看着她慢悠悠走下来,甚至踉跄了一下。上前探向女子手腕,脉搏虚浮无力。

  梵陨河闻言,不以为意笑了下,也只有这一笑还能看见点北姐的影子:“放心,我暂时死不了,顶多弱了点,不影响我算计孙儿们。”只有她自己清楚旅途为了调理她这副残破的身子每天细致到什么程度,奈何她身体不配合。多次让旅途别为她费神了,但旅途面上笑着应好,对她的照顾依旧细致入微,半点不马虎。

  砂楚瞅着旅途终于认出自己侄子并揪着上楼,开口:“在中心区和当地小孩儿干起来了,直接被人家找了泥地狂虐。”

  “麻烦了。”

  “小叔,这边的小朋友为什么一直都这么坏啊?”旅泽栖被拖进浴室,瞅着他叔放水,问道。

  旅途眼皮也不抬一下道:“因为没有法律限制,危险的想法一旦产生,便一发不可收拾。”

  旅泽栖似懂非懂,他目前还只是会刻板地去记旅途教给他的死知识,不懂得变通。

  “你是不是瘦了?”旅途捏了捏小孩软乎乎的下巴,手感似乎没以前好了。

  旅小崽子刚要回答,忽然抬手,甩他叔一脸水:“关门!不许看!”

  旅途回头,不以为意挡了挡小孩儿身体:“之前走得急,忘了问你,有没有意向,跟旅氏合作?”

  “呦呵?”砂楚倚着门笑意慵懒:“小旅总这是想拉拢人心?方便问一下做哪方面的生意吗?”

  旅途:“自然是正经生意。”他意味不明笑了下:“在东南亚这边的‘正经生意’,怎么样?楚哥有没有兴趣?”

  这提示再明显不过了,砂楚笑得风情万种,有种错乱性别的魅力:“小子好算计,你就不怕我报警?”

  “灰色营生,哪里来的黑白之分。”旅途淡然自若笑道:“目前南鹤让潜逃,南氏长子国外失踪,只留一个外姓的曲栀箫以南氏外甥女的身份暂管南氏,想做空南氏,轻而易举。”

  “那这样的话,小旅总,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

  ××××年2月10,农历正月初一,国内新年。

  杭无绪在几天前便借口有事离开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回家过春节,毕竟从未听他谈及过家人或者亲朋好友。

  按照杭无绪的嘱咐,旅途在果敢这些日子一直在帮梵陨河调理身子,好在冬天在这边只是一个名词,偶尔寒冷,大部分时间都是气候温和。梵陨河依旧虚弱,但在旅途的照顾下明显比年前好些了。

  这天早起,梵陨河便发现房子里大大小小的门窗都被贴上了福字,从楼上至楼下。

  她弯唇浅笑着,还未下楼便见旅泽栖从沙发上跳下冲她跟前,笑嘻嘻的:“小婶新年快乐!红包红包!”

  “就你机灵。”还好梵陨河想到这么个崽子的存在,昨晚准备了。她蹲身将红包塞小孩衣兜里,揉了揉他柔顺乌黑的头发:“新年快乐,玩儿去吧。”

  “好耶!”小崽子一溜烟出了大门。

  梵陨河闻着味儿来到厨房门口,看见男人正忙碌做饭的身影,她看着,有些恍惚。

  年少时南大附近的桥南巷十一号出租屋,他们常在甚为悠闲的午后一起做点心。结束后梵陨河也不洗餐具,顽劣又傲娇留旅途一个人在厨房忙碌收拾着。

  那时的少年常说的话便是“再有下次你自己收拾”“梵陨河你没完了”之类的话,看似生气威胁,其实不知道对她包含了多少纵容宠溺。只是她没发觉,他亦是。

  一切情感的开始,皆有迹可循。

  “站那儿傻笑什么呢?过来帮忙。”旅途转身洗手的功夫终于注意到女子。

  梵陨河上前:“饺子?”

  “嗯。”旅途这么说着:“阿桑,更岁交子,桑榆生生盛年年。新年快乐。”

  女子浅眸含笑,她背着手同他对视,越凑越近,笑着回应:“经年平安,长途漫漫笑岁岁,新年同乐。”

  “北姐好文采,对出下联,奖品,一盘饺子。”旅途将刚出锅的饺子连盘递给她:“端上桌。”

  梵陨河接住,笑说:“还有横批呢。”

  旅途轻轻挑眉:“什么?”

  女子抬头,浅色的眸子里倒映着旅途温淡而热烈的笑容:“慕陨归途。”她这般笑着说道,拿走了旅途手里的碗筷悠哉出去。

  更岁交子,桑榆生生盛年年。

  经年平安,长途漫漫笑岁岁。

  慕陨归途。

  旅途心下重复了一遍,莞尔,转身继续忙活去了。

  ……

  “没意思,这边一点儿也没有过年的感觉……”旅泽栖一脸不开心抱着他毛茸茸的蓝精灵小书包走街上东张西望着。

  老街地带常年战乱,繁华的表皮之下裹藏着纸醉金迷的肮脏,尤其边境一带。

  只要跨越了边境线,黄赌毒便成了合法生意。

  “小孩儿挺可爱啊?你家大人呢?”眼前三两个浑身脂粉烟酒气的男男女女醉醺着从酒吧出来,便遇上这过于干净白净的奶团子。刚从疯魔夜生活中还未醒脑的几人畜当即来了兴致。

  旅泽栖大眼睛忽闪着,左顾右盼了会儿,目光锁定在街角一家写着“情趣小阁”字样的破旧门牌上。

  他开口脆生生的奶稚气:“哥哥姐姐,我想去那里玩儿可是爸爸妈妈不让,那里是个什么地方啊?”

  其中一男的顿时色笑了起来:“呦呦呦?小小年纪大字都认不全,倒是个小淫鬼……走着走着,哥哥带你过去。”

  “嘻嘻嘻……”几个还是少女模样的女孩笑作一团,和男人们搂搂抱抱过去了。

  殊不知旅小崽子其实是识字的,他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呢。

  那破旧的门牌下方还有一行小字:地下负二层情趣雅间,慎读,此间出事概不负责,默认签订生死协议。

  跟着旅途自幼在这一带逃亡奔波,旅泽栖自然多多少少耳濡了些。知道什么地方出了人命连个来敷衍的警察都没有;也明白哪里尸体腐臭了都不会有人发现。

  旅途教他自保,并且在教他自保的同时了解人性:必要时候,舍人为己是常态,在没有可以威胁你的外物时,身边的人就是最大的危险。

  小旅崽子凭着自身过硬的天赋和顽劣鬼精解决了那几个恶心人的家伙,刚从这处破地儿溜出来,远远便和街对面的美人叔叔来了个四目相对。

  砂楚有些意外抬眸看了眼“情趣小阁”四个字样,又看向这小崽子。

  他过去,面上带了几分认真询问:“小崽子,你从这里面出来的?”

  “漂亮叔叔新年快乐呀!”旅泽栖笑嘻嘻地打招呼。

  砂楚刚认真起来的眉眼不觉又柔了下去,他蹲身与旅泽栖平视:“木木,你知道这里面是什么地方吗?”

  旅泽栖点头,煞有介事道:“小叔说过,如果我在外面遇到不正经的哥哥姐姐搭话,就骗他们到偏僻并且我有把握逃走的地方。”他回头一指身后的门:“刚刚有人找我麻烦,我看见了这上面写的,就顺便解决了。其实我可以不理他们自己离开的,但是他们好烦人。”

  闻言,砂楚松了口气,笑问:“你小叔教你什么了?”

  旅泽栖走上前直指“生死”二字:“这个!”

  砂楚看去,轻轻扬眉,莞尔:“这小子……难为他避开了不该教的教会了你保命知识。”他捏了捏小孩的脸:“你小叔还教了什么?”

  “嗯……”旅泽栖想了想,顺口说出了旅途前段时间跟他说的话:“坏人都是敌对的,没有稳固关系,让他们狗咬狗是最好的自救方法。”

  旅途啊……这可真是个货真价实的疯子和天才的结合体。砂楚认识他的时间不算长,但旅途这个名号却在这一带听了好几年。

  无非是东南亚这几年平白无故冒出一个有权有势的灰色产业链,却光明正大打着“旅氏”的名号,胆大妄为躲过了一次又一次的商务局和警方的调查。

  不怕死、够疯狂、够放肆。无视法律却在纸醉金迷的国外遵循着法律,是他旅途这些年的风评。

  ……

  老挝,丰沙里。

  “就这么个贫穷落后的小县城,南鹤让能藏哪儿去?我们从十一月到现在在这边少说也待了有三个月了,赌了他不知道多少次,次次落空。”林子诚陷入怀疑:“这旅氏到底靠不靠谱?”

  “在国内可能并不涉及到这些信息,但东南亚这边的几家分设公司是旅途近几年一手建起的。”宁致若有所思:“就他那在地下市场商圈中的臭名昭着来看……”

  “靠谱归靠谱,那小子是存心对警方有所保留了。”旅畔推门而入:“你们真想尽早抓住南鹤让,旅氏那边带来的消息不能全信,至于这边的行动……”他顿住,最后那句却是始终说不出口。

  他有私心,这么多年走过来,旅畔发现自己所执着的真相似乎也没那么重要了,所谓的坚持只是他不肯接受自己母亲有罪罢了。

  当年的旅畔也才六岁,对母亲的记忆又能有多少?他如今越是往下查越是会不自觉瞻前顾后。旅畔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心翼翼了,他想查却不敢,怕连累父亲和素姨,还有旅途那小子。

  旅畔咽下了那句“这边的行动我可以帮忙”,他笑笑:“旅途有所保留,我用我自己的人脉帮你们查。”

  宁致看着他,直觉旅畔方才想说的并不是这话。他有自己的顾虑,大概不想再次深入冒险了——旅畔也没这个义务。

  “旅畔,实在勉强的话,你可以退出。”宁致忽而认真看着他,道。当年他和杨一落一起离开,本来以为他们会有更好的未来,结果却是阴阳两隔。宁致觉得旅畔现在能好好站在这儿就已经很不容易了,他们查案,没必要将好不容易离开的旅畔再次拉入局。

  男人却笑笑:“宁姐,我从这行开始,当年辞职也没跟你们打个招呼,这次算个了结。”他悠哉进了里屋:“等抓着南鹤让,我也不打算干别的了,回家继承家产去。”

  留下几人面面相觑,有所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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