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8年1月28日。

马晋宁的一箭双雕计划中的另一个计划马上即将启动，而且再有四五天就是小年了，他必须返回寿洋做最后的准备，虽然放心不下太元这边的事情，但马晋宁还是跟唐博雅商量好了、明天一早返回寿洋去的。

马晋宁对保密局的事情还没死心，因为唐博雅中午回来说，魏世忠决定保密局太元站明天开始放年假，他自己则要在明天前往临汾、说是在春节前慰问各地保密局二级站。

但唐博雅认为魏世忠是要去启动那个秘密计划，所以，马晋宁决定晚上宴请魏世忠一家，看看能不能套出来点儿口风。

魏世忠的嘴、不是一般的严，马晋宁也不敢问的太露骨，所以没能达到目的，唯一的消息是王湘婷说的八卦，关晓峰要送父母和老婆孩子回乡下过年，他的相好则要求他留在太元陪她们母子过年，关晓峰怎么也劝不住她，最后还动手了、关晓峰的脸都被抓破了。

唐博雅中午回家、下午也听说了这件事儿，关晓峰的“办公室恋情”让不少人不齿或是嫉妒，所以大家都只看热闹、不劝架，最后还是魏世忠亲自出面、那个女人才不再闹腾了。

送走魏世忠一家人，马晋宁跟唐博雅坐在客厅聊天，主要是明天还有没有忘记要带回寿洋的东西，唐家、马家过年的一部分东西要在太元才能买到，马晋宁跟傅平凡要了一台卡车运货，两人正准备休息，客厅里的电话响了，唐博雅提起听筒说道：

“您好！”

“马师长在家么？”

“您是……”

“我是梁化之。”

“梁、梁秘书长，您稍后、我去叫他。”唐博雅用手捂住听筒、侧身看向马晋宁。

自1947年秋开始，阎锡山因为身体原因，让梁化之代为处理晋省省府日常事务，他已经是晋省一手掌控政府、同志会、特务组织的二号人物了，但政府那一摊子虽然是他控制、可没有名号，特种警宪指挥处的名声不好，所以唐博雅称呼他在同志会的职务。

这么一位大人物，晚上突然打来电话，唐博雅认为福祸难料，她看着马晋宁整了整军装、坐到了一侧的沙发上、然后接过听筒：

“秘书长好！前两天过府、没能见到您，卑职提前给您拜个年，正月里，我和军座还要一起登门给您贺新。”

“同喜同喜！

最近事务繁忙、我都很多天没回家了。”

“您要多保重身体呀！”

“共军能让我们安稳过年？你能不能明天早上到我办公室一趟？”

“没问题！有什么事儿、您在电话里吩咐就行，卑职一定全力而为！”

“这不是一两句话的事情，明天见！”

“明天见！”

“什么事儿？”见马晋宁挂好听筒、唐博雅紧张的问道。

“他没说，估计是下午傅平凡带着卡车来装年货，被特种警宪指挥处的人汇报给了梁化之吧，他知道我们明天要离开，所以才打电话要我明早去见他。”马晋宁轻松的拍了拍唐博雅的手背，让她不用这么紧张。

“会是什么事儿呢？”唐博雅还是不放心的说道。

“也许还是那批军用物资的事情，金专员虽然说的言之凿凿，可现在也没见到一滴油、一颗子弹，问题肯定还是出在阎锡山身上，梁化之肯定是代表阎锡山见我。”

“他们不愿给么？”

“有国防部联勤司令部赵参谋长亲自出面，阎锡山多多少少会卖他个面子的，很多物资都需要南京空运过来，得罪赵参谋长、岂不是因小失大，有可能是提一些附加条件吧。”

“那就是故意刁难咯。”

“也不一定，再说我还可以往你哥哥身上推，说我做不了主。”

“就是，他干嘛不直接给我哥打电话？”

“通过我传话，就等于是给双方了一个缓冲，有了讨价还价的余地，否则，他们的身份摆在那里，让步会让人说服软，不妥协就僵持在那儿、事情怎么往下谈。

不早了、收拾下睡吧。”

“你先去洗漱、我去铺床。”

“我去吧。”

“不用。”

“哐、哐、哐……”

就在马晋宁和唐博雅说话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在敲院门，这么晚了、会是谁来了呢，两人对望一眼，马晋宁让唐博雅留在屋里，他走到院门处轻声问道：

“哪位？”

“是我、团座！”

敲门的是迟性奇，马晋宁赶紧打开院门、让他进来，两人回到客厅，早在屋里看到进院的是迟性奇的唐博雅，在两人坐定后、端来了新沏的茶水。

“弟妹！别只弄这刮肚子的冰茶呀，给搞点儿吃的吧，我到现在还没吃晌饭【注一】呢！”迟性奇毫不客气的说道。

“怎么搞的？”唐博雅还没坐下，闻言赶忙直起身体、随口问道。

“我今天负责带人盯关晓峰，你也知道他是个老特务了，我们四个人一组盯他、害怕被他发现，但关晓峰今天特别反常，他中午回家吃饭，我让其他弟兄先去吃，可没等吃饭的两名弟兄回来，关晓峰就出门了。

我只好与另一名弟兄跟了上去，关晓峰一下午都没消停，除购买了大量东西、把一包大额法币全花完了，最后还雇了六辆大车。

我们天黑后才跟着回到关晓峰家，听留在他家外面的两名弟兄说，关晓峰家一下午都没消停，关晓峰买的几口大木箱送到家后，感觉他家跟要把房子拆了一样，关晓峰回来后、他们又在接着忙碌。

他这可不像是回老家过年、像是要把家搬回乡下去的架势。”迟性奇一口气把事情讲完，唐博雅皱着眉头去做饭了，马晋宁接着问道：

“就没听到什么有用的话么？”

“我们不敢靠太近，只在关晓峰回家的时候，我让一名弟兄假装路过，他听到关晓峰媳妇埋怨了一句什么，然后他说了一句‘少啰嗦，赶紧收拾东西，明天城门一开就得出城，否则明天天黑前赶不到家’，也就是这句话，让我觉得他不像是回老家过年，更像是要把家迁回去。

这不，一直盯到现在。”像是为了证明迟性奇的话，他的肚子发出一阵咕噜噜的声音，他赶紧喝了一口茶、水淹不争气肚子。

马晋宁马上联想到了王湘婷说的那件事儿，关晓峰的相好逼婚不成，早就成了一个怨妇、悍妇，她要闹、谁劝也没用，魏世忠今天怎么那么轻易的、就让她不闹了，还陪关晓峰去医务室给被抓破的脸擦红药水？

魏世忠是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人，要是平常遇到这种事儿、他绝对不会管的，关晓峰的情妇逼婚、不让他把父母妻儿接进城那段时间，闹的可比今天厉害多了，也没听说魏世忠出面劝说，今天怎么刚打起来、他就降尊纡贵的出现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

往年保密局太元站都是在小年的前一天才放假，还要排值班表，魏世忠不敢回家、王湘婷用自己和两个孩子要挟他，虽然没有挣到名分、但实际霸占了他，王湘婷也不敢回家，她与前夫是同乡、回去怕被人戳脊梁骨，每年都是她给唐博雅代班。

可按照唐博雅说的，除了机要处的电讯科、其他处室全都提前放假了，保密局太元站今年春节是要唱“空城计”。

马晋宁认为唐博雅中午的猜测是正确的，魏世忠已经不显山露水的开始执行他的秘密计划了，虽然不知道计划内容，但什么计划都需要由人来执行，魏世忠是在利用春节放假、不会引起怀疑的机会，明着将执行这个计划的人派出去了，否则，关晓峰突然搬家就没法解释了。

马晋宁正想说什么，唐博雅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肉臊剔尖【注二】过来了，迟性奇是真的饿极了，也顾不上烫嘴，接过来边吹边吃，唐博雅不断提醒他慢点儿。

迟性奇很快把一大碗剔尖吃完了，马晋宁这才说道：

“你明天一早就把所有人撒出去，盯住家不在太元的每个保密局的人，看看他们出城时，是不是也像关晓峰那样搬家。”

“好！我现在就回去安排。”迟性奇很性急，说完起身就走，马晋宁知道他的脾气，送他出门时、又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

马晋宁觉得应该尽快将这个情报汇报给组织上，可是地下党晋省省委敌工部遭受了重大损失，电台早就奉命保持静默了，马晋宁让唐博雅将这个情况发送给苍鹭情报小组，由他们将这个情报传递给组织上。

童弘海收到电报、知道情况紧急，天没亮就离开了城关镇，忙中出错，雪天路滑、不小心摔了一跤，恰好又遇上地下党联络站转移，他只好一瘸一拐的赶往解放区，等组织上收到这个情报时、已经是四天后了。

组织上派人秘密调查，发现各地保密局二级站都跟太元站一样，唱起了空城计，由于此时还不知道魏世忠的秘密计划是什么，具体负责调查的同志觉得苍鹭情报小组是过分谨慎，甚至是神经过敏、小题大做了，错失了调查的最佳时间，等马晋宁的新情报、再次送到组织上，继续进行调查时、为时已晚了。

【注一】晌饭：

山西一些地方、尤其是山区靠天吃饭，再加上很多地方崇信道家文化，所以千年流传着一天只吃两顿饭的习惯，早饭在七八点钟，“晌饭”是一天中最重要的一顿饭，一般在中午12点至1点。

午时，十二时辰之一，对应现代时间的11时整至13时整，故而当地也叫“过午不食”，山西很多道观、至今保持着这个传统。

【注二】剔尖：

剔尖又称拨鱼儿，是发源于山西运城、晋中等地的一种传统面食，剔尖两端细长，中间部分稍宽厚，白细光滑，软而有筋，浇上浇头，再配以调味佐料，口感香滑筋道，又容易消化，是山西面食中、极具代表性的一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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