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想和龙王大人生孩子
得知我和酆都大帝的关系,女鬼蓦地怔愣住。
只是不等她有所反应,她头顶就突然出现了一道怪异的红光,那红光似烈火般灼艳,熊熊焚烧她的魂魄,她一声沙哑凄厉的‘救我’还没喊出嗓,就被那火光给强行灼散了魂魄。
“觅月!”我见状刚伸手想救她一把,岂料满地彼岸花瞬间化作虚无,幻境褪去,重回现实。
磨盘和吴主管的身影出现在前方,吴主管慌里慌张打开了紧急通道的两扇大门,边跑边仗义地高声提醒我们:“白小姐,快!这里面是步梯,我们走步梯下楼!”
磨盘神色仓皇地跑回来拉住我急切催促:“姐你发什么呆呢,快逃命啊!”
我反应慢半拍的被磨盘拉着一路小跑直奔紧急逃生通道而去。
步伐杂乱的好一通跑才下到一楼。
刚跑进桃花缘一层迎客大厅,女经理就跟着一名西装革履五官端正剑眉凤目的年轻领导匆匆迎了上来:“吴主管,白小姐,你们又撞见那东西了?”
吴主管见着熟人,吓得腿都软了,上气不接下气的点头回答:“又是那东西!张总啊,这次可真的多注意了!这困着咱们自己人也就罢了,要是困到客人,咱们店可真没法做生意了!”
被称作张总的年轻男人闻言斜睨他一眼,目露寒光,脸上渗出丝丝寒意,“你怕什么?不过是一只鬼而已!死了的东西,难不成还能吃了你!
我看吴主管是最近工作太累老眼昏花了,所以产生了幻觉,这楼里,我说没有鬼,就不可能有鬼!
下次吴主管要还是这么不稳重,咋咋呼呼,就直接收拾东西回家歇着吧!”
吴主管被他这么一通吓,本就煞白的脸庞这会子更是白到泛青,一副掉了魂般的病态。
张总,张文玉……他就是那个害死觅月和她夫家满门,以及五万无辜将士性命的恶魔张文玉?!
我愣愣地盯着他,他也抬眼朝我看过来,视线忽然落在我手里的血书上……
我一惊,赶紧把血书往自己的包里一塞,假装理直气壮地教育磨盘:“你啊,整天就喜欢折腾这些乱七八糟的,下次看你还敢不敢再胡作非为了!”
强作镇定的再看向吴主管,我客气道:“不好意思吴主管,让你见笑了。赔偿书您稍后发我手机上吧,我爸打电话过来催促我们回家了。”
吴主管半晌才调整好状态,连连点头:“好好好,白小姐您先回去,我忙完就把东西发给您,我们线上签赔偿书就行。”
“麻烦你了。”我礼貌点头,随即片刻不敢犹豫耽搁地拎着磨盘后领就快步往餐厅门口走。
“白小姐请留步!”
出餐厅大门,我拽着磨盘都走到停车场尽头了,谁知那个张文玉还是追了上来。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我头皮一酥,带着磨盘陡然顿住。
心里紧张的吞了口口水,但面上还是稳着表情镇定地回头,和他打招呼:“张总,你还有什么事吗?”
一身黑色西装的男人抬起冰冷的目光,开门见山:“白小姐包里装的是什么?”
心头猛地一跳,我差些就没忍住露了怯,抓在包上的那只手默默用力,我逼着自己冷静下来,沉着应对:“什么?张总这是什么意思?”
张文玉眯了眯深邃的漆眸,阴恻恻道:“我什么意思白小姐应该清楚,我只是想提醒白小姐,别做无谓的举动。
阴阳殊途,白小姐不该去沾染那些脏东西。把东西给我,我或许能救白小姐一命。”
他果然是张文玉,那个活了两百多年还没死的老怪物!
“我不明白张总是什么意思。”我咬死不承认。
张文玉面不改色:“白小姐你明白的。”掏出丝绸帕子给自己净手:“白小姐,我喜欢和聪明人合作,把你包里的东西交出来,我可以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
我攥紧手里的包,他都敢说得这么明确了,看来是知道觅月把状子转交给了我……
我现在不能把血书交给他,也不能轻易同他硬碰硬,唯一的办法,就是跑!
“磨盘!”我朝磨盘使了个眼神,磨盘瞬间就明白了我的意思,拉紧我的手就和我一起往马路的方向迅速跑过去——
然而令我们万万没想到的是,那个老怪物竟然会法术,竟一个瞬移就出现在了我们的前路上,挡住了我们的脚步。
“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老怪物一怒之下抬掌就朝我们打了过来。
“姐姐!”磨盘下意识地挡在了我身前,我见状一着急,猛地狠扯开磨盘,几乎是脑中一念闪过的刹那,我本能地抬起右掌,凝聚力量,抵抗他强袭而来的掌风。
两股强力相撞,我掌中裂出的金光狠狠撞碎了他袭来的银色光波,他竟比我想象中的脆弱,短短两秒,就被我掌心聚集的力量给挡退了回去。
脚下踉跄后退了十几步才勉强站稳脚跟。
我望着自己那只力量暗涌的手,一时也惊到了。
怎么回事,我为什么会有法力……
但现在还不是琢磨这个的时候,趁着他在我这吃了亏当下还头脑发懵着,我果断拉上磨盘向大马路狂奔过去。
等他清醒过神,我们已经拦下了一辆出租车并且坐了进去。
“师傅,下乡,去桃花镇。”
“哎呦桃花镇可不近,得一百块钱……”
“给给给!”我二话没说掏出了张百元大钞塞给师傅,师傅一见票子,立马高兴的眼都直了,“好嘞小姑娘,桃花镇走起!”
那个老怪物快步朝这边赶过来妄想阻拦,奈何师傅快人一步,一脚油门绝尘而去,愣是留他一人在原地瞪大眼睛愤愤挥拳。
——
回到镇上,我把磨盘送到我爸的店门口就立刻要走。
磨盘见状怂包的抓住我胳膊耍赖:“嗳姐!你还没告诉我在桃花缘门口,那个张总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我推开他的爪子:“你问了也没用,他的事你管不了。”
“姐,你真不进去坐一会儿吗?”他十分卖力的委屈争取。
我果断无情拒绝:“不进去!我还有事呢。”
我又不傻,现在进去搞不好我爸打红眼连我一起收拾……
“嗳姐,要不然我回去帮你做晚饭吧!”看的出来,这家伙的求生欲十分强。
我伸手按住蠢蠢欲动随时准备逃跑的磨盘,对着他那张苦瓜脸意味深长道:“乖,打是亲骂是爱,别担心,你师父只是爱你爱得太深沉。”
磨盘:“……”
随后我就听见我爸的店铺里传来了霍霍磨刀声……
磨盘顿时被吓得挤出两滴眼泪,向我求助的嗓音都抖了:“姐……”
我拍拍他的肩,正儿八经地胡说八道:“没事,你师父是准备宰只鸡给你补补呢!”
他:“呜我看是师父想宰了我还差不多!”
唔,这孩子的脑子其实还是挺聪明的。
后来,我还是成功甩掉了他,且在临走前给他加了个油。
他是红着眼眶哭哭唧唧,视死如归地走进店铺的……
没多久,我就远远听见铺子里传来一阵刺破天际的鬼哭狼嚎——
听的我都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
果然闺女和儿子还是有区别的,在我爸的育儿原则里,闺女不能打,儿子随便揍……
幸亏我没有亲弟弟,不然我爸揍得恐怕比这还凶。
着急赶回家,我走运地在家门口就遇见了楚云。
“楚云哥!”我撒脚丫子跑过去,一靠近才发现楚云在辣手摧花!
一朵玫瑰花就这么被他无情炫了。
“老板有病,老板没病,老板有病,老板没病,老板有……靠,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楚云突然炸毛,丢下被炫秃的花杆子还暴躁的踩了两脚。
“你老板咋了?”我突然探过头问他。
许是出现得太猝不及防,楚云一个抖擞直接被吓出了鸡叫:“哎呦我靠,吓死爷了!”
我笑眯眯的在他身边坐下:“你哪个老板啊,都把你气的踩花撒气了。”
楚云陡然呛住,尴尬咳了咳,支支吾吾的回答:“也、也没什么,就是我们领导最近可能有点小奇葩……做的某些事,让我不太理解。”
缓了缓,又说:“不过不理解也正常,要不然他怎么能是领导,我是鬼差呢。”
我抿了抿唇,不太理解:“虽然……但是……,这话好像也没什么毛病。”
楚云偏头看了看我,欲言又止,半晌,才神神秘秘地问我:“有个八卦,你要不要听!”
我顿时就来劲了:“听啊!”
楚云嘶了声,然后磨叽很久,说:“我有个领导啊,他以前性子又冷,脾气又不好,但却为人正直,处事公允,领导我们这么多年,我们所有人都是打心底对他心悦诚服。
他以前是出了名的不好女色,不通情欲,可是最近,突然谈恋爱了。”
又是一个关于爱情的八卦,我激动的追问:“然后呢然后呢?”
楚云琢磨着说:“然后,他好像是隐瞒身份和人家谈的恋爱,我搞不懂,他什么时候好上这一口了,这不是欺骗人家小姑娘吗?”
“隐瞒身份和人家谈恋爱?”我想了想,倒是看得开:“或许是他害怕自己的身份会给对方带来困扰,会让对方产生不必要的阶级落差思想呢。”
“阶级落差思想,是啥?”楚云虚心请教。
我斟酌了一下,回答:“就是古时候的门第之差!你领导,应该是冥府不小的官吧,他的恋爱对象也是冥界的官吗?还是,和我们一样,普通身份?”
楚云嘶了一声,新奇道:“哎,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呢!他的恋爱对象的确是个普通人,他平常都是以另一个身份、另一个相对来说平庸上千倍的身份和她相处。
照你这么说,他的确有可能是害怕吓着小姑娘才隐瞒了身份……
可是,他第一次以真实身份和小姑娘见面的时候,场面又颇为尴尬,我倒是更怀疑,他不敢暴露身份是害怕被小姑娘想起了那一茬……
小姑娘要是知道他在那时候就开始骗她,肯定得气坏!”
我噘嘴想了想,说:“他既然这么做了肯定会有这么做的道理,只要最终目的都是为了对方着想,我觉得,我们身为旁观者,闲谈人,都没啥资格去评价他的行为。
有时候欺骗……其实也是太在意,虽然被骗的那个心里会不舒服,可如果不涉及底线,肯主动承认错误,也就没啥不可原谅的。”
楚云眼皮子狠狠一跳:“行啊妹砸,你这心胸可真是够宽广的!”
琢磨片刻,他突然凑过来试探问:“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你家男人龙王大人,有另一重身份,而且那一重身份还曾将你耍得团团转,你会不会……被他气死?”
我托腮看天,认真回答:“生气是肯定的,但不至于气死……还是得视具体情况而定。况且,我家阿玦是肯定不会瞒我些什么的,他很信任我,完全没必要对我隐瞒自己的真实身份。”
楚云不依不饶:“那、那假设,万一呢?”
“要真有万一……也没什么。我会听他解释,他这人啊,我还是了解的。他不会伤害我,他保护了我很多年,可我才跟了他没几个月,他有点小秘密没被我发现也正常。
其实我倒是真希望他能有个更强大的隐藏身份,地仙龙王爷这身份虽然也不赖,可自从我见过更多的神,我就愈发害怕阿玦会被欺负……
我也不知道我这个念头是怎么来的,明明你们对他都很恭敬,明明亲眼见识过他的实力,但就是会多担忧,怕他在外面受了比他厉害的神仙妖魔欺负。”
楚云听得嘴角直抽,干笑道:“他被欺负?他欺负我们还差不多……你就把心揣进肚子里好了!他的实力可不容小觑,要不然我、土伯、白竹,能老实巴交的听他吩咐么?”
我没良心地点点头:“唔,实力强是好事。”
楚云:“……”
我陪他唠了这么久,终于忽然想起正事,赶忙把包里的血书掏出来:“对了!正好碰见了你,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把这个东西交给我师父。”
楚云疑惑地接下,“这什么玩意儿?”
展开一看,锁了眉头,安静了大约三分钟才把一份长长的血书看完。原以为他会义愤填膺的有所反应,却没想到他只是淡淡开口问了句:“为什么自己不递给大帝?”
我尴尬咳了声,不好意思道:“我师父,他日理万机我总不能用这种小事劳烦他……”
楚云眯了眯眼,贼兮兮道了句:“说实话。”
我:“……”
我敷衍他敷衍的有这么明显吗?!
无奈之下,我还是和他坦白了:“我、就是有点怕我师父……我师父是酆都大帝,他不说话光站在那我都有点腿打抖。
我、我不敢到他面前蹦跶,我相信这一点你也是感同身受的!
所以,我想着你反正是要下去办公的,你又和师父那么熟,这份血书由你来转交给师父,应该正合适。”
楚云坐在我旁边,突然不说话了,只是用一种莫名其妙的眼神直勾勾盯着我。
我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疑惑地问他:“你干嘛是这个表情?”
楚云缓了缓,仿佛瞬间悟了,“哦,我是在想,你刚才说的门第落差好像的确有道理!”
我哽住。
这位爷的反射弧还能再长点吗?
“不过你这事我可能办不成,我觉得你还是自己烧给他比较靠谱。”楚云把血书还回来。
我啊了声:“为什么啊?”
楚云吊儿郎当道:“大帝最近不在地府,他出门办事去了,我找不到他。”
我失望皱眉,“这么凑巧么?那连你都找不到他,我哪能……”
楚云打断我:“你和大帝之间是有师徒契的,你俩有特殊的感应方式,不管他在何处,只要是你烧给他的东西,他都能收到。不过……”
楚云说着,却又故意顿住,卖关子。
我追问:“不过啥?”
楚云说:“你大可把这个重任交给你家龙王爷来完成,他们都是神……或许没代沟。你把血书交给龙王了,也就等于交给大帝了。”
“还可以这样?”我后知后觉地发现,好像能行得通。
但,我师父不会还对龙玦有偏见吧,龙玦是龙王,我师父是酆都大帝,我师父一出现说不准就对龙玦血脉压制了……
哎,看来帮龙玦在我师父面前刷好感,可比在我爹面前刷好感困难的多。
“但是你家男人刚刚和土伯一起出门了,说是要回龙王庙一趟,也许得晚上才能回来。”
我双手托腮:“那成吧,我这忙忙碌碌的男人,等他回来再做打算吧……哎,楚云哥你看见这封血书为什么一点反应都没有,你不觉得这上面的状词很凄惨让人火大么?”
“你啊,还是太年轻了,没看开。其实这世上从不乏冤案的发生,那判官殿枉死城每天都有无数冤魂在抱屈喊冤。但,到了阴间,唯一的结果,就是投胎。
所谓善恶终有报,下面的确会让人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但也仅限于人死后。
阳界有句话,叫做好人命不长,坏人活百岁,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冤主受了冤,是没办法亲眼看见自己大仇得报的那一幕的,说不准他都投胎,下辈子到了弱冠之年,那坏人才阳寿尽下地府受审判。
老天爷确然会令恶人得到应有的惩戒,但对于苦主本人而言,他们从不觉得自己的仇已经报了,自己的冤已经洗清了。
老天爷的视角,万事皆公平,可对于那些人本人来说,他们从未得到过公平相待。
佛家会劝人宽心,道一句因果有报,而道家却只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楚云那厢没良心的弹了下我脑门子:“咱们当鬼差的,看遍了世情冷暖,人间不公,见过有人含冤而终,一片丹心却遭玷污,也见过心有大义,却心有余,而力不足。
多少冤死的人下了地府胸膛里还憋着一口怨气,迟迟不能转世投胎,但最终,也只是在损害自身。
有时候那些冤死鬼在凡间闹腾,地府不是不知道,而是可怜她,所以任她在阳界报仇。
然,那些冤死鬼又有多少是能够凭借自身力量报仇成功的呢,他们大多,都没有好下场。即便报了仇,她们也不觉得开心。
诸如觅月此类的案件有很多,比她更凄惨的,大有人在,所以我看着只觉得唏嘘。
苦苦撑了两百年只为给夫君和将士们申冤,她是个好女人。”
我拿着状纸拧眉:“所以,万事都怕习惯,你看习惯了,自然就麻木了。
可我还是第一次见,我只觉得这样一个女子,为妻,她不负伴侣,仁至义尽,为将军夫人,她对得起夫君麾下战士……
不过我更气的是,连阴间这种地方都没有公平而言,她这个状告的真是上天无路下地无门。”
“其实也不算麻木。”
楚云突然伸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神秘兮兮道:“告阴状是阴间特开的一种伸冤方式,我们阴间是有这项服务的,她的条件也符合,按理来说只要她愿意告,地府就必须要开府受理,可恶心的是她正好撞见了那个朱判官。
告不告的赢是一回事,地府审不审又是一回事,地府明令禁止工作人员与阳界人勾结,就是怕出这档子事。
那个朱判官可好,不但勾结了,还把人家姑娘害得这么惨,这档子事硬生生被压了两百年。
下面知道了,不会轻易放过他的!”
大大咧咧地往我耳边再凑凑:“你还记得我先时送上来的那份公文吗?前一阵忘川府的管事上来办事结果恰好撞上了有个酒楼怨气冲天,一盘问才晓得其中冤情,回去就写了奏折上呈酆都神宫。
大帝见到,气得不轻。要不是需要先收集证据再做打算,大帝约莫早就令人把朱判官提去神宫抽筋剥皮了!”
“你先前递给龙玦的公文该不会就是关于她的吧!”我震惊不已。
楚云正儿八经点头:“忘川府的一把手是个关系户,她办事底气也足着呢,这事但凡换个人来查都查不成!她直接提了土地城隍,威逼利诱才把实情套出来。
其实就算觅月不给你这份血书,大帝也准备查了,有了这份血书倒也好,至少冥府可以名正言顺的开府判案了。”
“你是因为早就知道师父会给她做主,所以才这么淡定的?”我恍然想明白。
楚云挠挠头不好意思道:“事情经了大帝的手,那八成是稳了,没啥好担心的!”
我捏着觅月的血书:“如果这世上受冤的人都能有师父撑腰做主,应该会少很多冤假错案吧。”
“你在想什么呢?”楚云无奈的站起身,道:“周天运转,自有其法则。
阳间有阳间的规矩,阴间有阴间的律令,阳间人在阳世间受了委屈冤枉都去告阴状,那直接把阳界划给阴间管算了!
更何况,冤假错案,自古以来,不管是在什么地方,都是不可避免。只不过相比之下神明的力量足以为人讨个公道而已。”
整了整身上的黑袍子,楚云道:“得了,血书的事情你自己处理,我先走一步,等我忙完了再回来看你!”
我点点头:“嗷。”
楚云一眨眼就化风消失不见了。
天色渐沉,我拿着东西进家门,想着等龙玦回来再琢磨一下血书到底该怎么处理。
可一进院子,我就看见白竹姐姐在紫藤花架下抱着酒坛子喝闷酒。
余光瞥见我,还热络地招呼我一起去喝。
我看她喝得摇摇欲坠,昏昏沉沉,不放心的走过去陪她。
“你怎么了?”我在白竹对面坐下。
白竹搬起酒坛子往酒碗里倒满上,一挥手,在我面前也化出了一碗酒,苦笑着说:“这是三十年的女儿红,宸宸,陪我喝点,和我说说话,我心里难受。”
我没有动不动喝酒的习惯,酒量也不好,对于这类东西其实是下意识心底排斥的。
可看她今晚心情的确很差劲,我又不忍心拒绝。
反正是在自己家,喝一点,应该没问题。
我端起酒碗尝试着抿了一口,酒劲还挺冲。
“谁惹你了?你为什么突然开始酗酒了?”我关怀问道。
白竹无奈摇头,笑得无力且悲伤:“还能有谁……须慕淮啊!娘娘,我纠结,怎么办……我不想原谅他,一点也不想。”
她突然伸手握住我的手,含泪哂笑。
这是她第二次叫我娘娘……不晓得为什么,她每次唤我娘娘,都带着一种温和的亲近欲。
似乎,早就将我当成了她最信任的人。
“你和南尊大人,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小声试探着问她。
她陡然直起身,昂头,松开我,举起酒碗要和我碰碗:“娘娘,喝!”
我深吸一口气,也举碗配合她,碗边撞击发出叮的一声脆响,“喝。”
为了不扫她的兴,我学她一起把碗里酒一饮而尽……
凉酒入腹,辣嗓子,灼的腹中火热。
白竹又把两只碗添满上,脸色微红,眼底有了醉意:“很久很久以前,我遇见了他,那时,我是统领上万阴差的女将军,他是前去投奔我家娘娘的魔族四公子之一的怀璧公子。
最开始,我们谁也没有对谁一见钟情,好几百年的光阴,都是擦肩而过都不会打声招呼的同僚关系。
直到有一年,我和另一个女少君在我家娘娘面前起了争执,结下了梁子,我年轻气盛,受不得半分委屈,她对我阴阳怪气冷嘲热讽,我就拔剑吓唬她。
她为此,还打碎了我要呈给冥王的东西,意欲嫁祸给我,让冥王治我的罪。
但是后来,都被我找到证据一一反击回去了。
冥王重罚了她,还要给我和她哥哥赐婚。”
“赐婚?”
缓口气之余,她再度拉着我大口喝酒。
我听得正起劲呢,就自然而然的陪着她一起喝。
她饮尽碗中酒,不拘小节的抬袖子擦擦嘴:“她哥哥喜欢我,可我并不喜欢她哥哥。她自幼就和她哥哥相依为命,把她哥哥视为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她哥哥屡屡为了我责备她,她心里很不悦。
她觉得是我抢了她哥哥,为了阻止我和她哥哥订婚,她在婚期前夕故意去镇压凶兽的血海招惹凶兽,害自己被凶兽抓破了心脏。”
“然后呢?”
“然后我就借机与她哥哥解除了婚约。没多久,我就遇见了须慕淮……
那时我在外执行任务,却被一只厉鬼耍阴招攻击,伤了眼睛。
那会子是须慕淮及时出现,收服了厉鬼,还带我在阳界养伤。”
她不停地拉我喝酒,眼里的光也越来越暗:“他给我治眼睛,最开始,我只当是巧合,只当是他仁义,好歹都是同僚,我遇见难事,他出手相救帮我一把并不奇怪。
朝夕相处间,我发现他这个人,体贴,性子又好,虽然平日里沉默寡言,可胜在心细如尘,我眼睛坏掉的那段日子,他几乎时刻都在我身边照顾我,我有什么不方便的,他也会第一时间发现,并且帮我办好。
他亲自上山给我采草药,每天都按时不厌其烦地帮我换眼上纱布,我的眼睛,是他亲手治好的。”
她搬着坛子给我倒酒,说下去:“也是因为这件事,渐渐地我和他熟了起来。他为人好风雅,喜欢练字抚琴,而我性子粗鲁豪放,生平最大的乐趣,就是舞刀弄剑,修习高乘法术。
我们俩本是一文一武一动一静两个极端,可碰到一块,却出奇地融洽。他焚香练字时,我在他旁边搭弓练箭,他温柔抚琴时,我在他眼前配合琴声练习枪术……
他的枪术剑术其实比我高,他本是魔族,魔族本就骁勇善战。
他喜欢静,但也会时常给我指点一二,他会握着我的手传授他的枪术绝技,一招回马枪,杀得所有敌手猝不及防。他也会舞双剑,出剑比我还干净利落。
他可以百步穿杨,甚至能用琴声杀人于无形。他毫不吝啬不曾保留的把自己会的本领都传授给我,他还会画画,最开始,我求着他画我,他却一直说再等等……
没多久,我也开始粘着他了,他让我等,我便等。我喜欢看他专心练字提笔作画的模样,后来,我也静下来了,喜欢上坐在一边,呆呆看着他出神。
如此过了三年,他终于肯画我了。他不但画了我,还在我眉心描上了一朵海棠花。
我自小就不似其她小姑娘,满腔柔情温温软软,我一直将自己当成个男人看待,从未对任何异性产生过不一样的情愫,但那回,我看着他清澈温暖的目光,第一次有了心化成一潭春水,心弦荡漾的感觉。”
原来,最开始动情的那个,是白竹。
我默默地灌着酒水,听她诉说。
“再之后那五年,我们几乎每天都黏在一块,我去人间办事,他为我打下手,他在寝殿中练字,我就为他耐着性子磨墨,我们出双入对,冥界鬼差看见我们,无不称赞一句着实登对。
某一年的七月半大节上,兄弟们都喝醉了酒,结束时没了分寸,吵着闹着开我们玩笑,问我们婚期……那时,他说,成亲这种事急不得,还需从长计议。
那是他第一次在外人的面前直白回应我们的关系。
我以为,他说成亲急不得,是想给我一个完美的婚礼,怕太过草率唐突了我。我以为他是在给我答案给我承诺……从那以后,我确实将他当做未婚夫婿看待。
我以为,我们会有个美好的未来的。
为了给他惊喜,我换上了娇滴滴小姑娘才会穿的红纱罗裙,挽上了冥界时下最流行的留仙髻。
我将自己打扮得花里胡哨,满头的步摇花钗,像个待嫁的新娘。
可当我忐忑欣喜的去寻他时,却听见了一个令我心碎的真相——
那晚,他的书房里,站着的是和我有过婚约的那女人她哥哥。
那人口口声声称他妹夫,还劝他,不要再执迷不悟下去了。
那人说:白竹是个好姑娘,你就算是为了给卿儿出气,也不能这么玩弄欺骗她。她虽然有两颗心,可掏心这种事,若是由你来做,她必定会生不如死。
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他和那人的妹妹早就认识,而且,还是未婚夫妻的关系。他接近我,只是为了用感情报复我害他心上人差点丧命……
以及,只有我这颗心,才能为他心上人续命。
原本掏心这件事该由那人来做的,可那人下不去手,他喜欢着我,所以他不忍心伤我。
而须慕淮,他对我从未用过真情,所以,他有勇气朝我下死手。”
不知不觉,酒坛子已经见底了。
我听着她的讲述,心里一阵阵不爽,只能靠饮酒来压制,“后来?”
白竹笑着笑着就哭了:“后来啊——我还是不死心,谁让我,爱上了他呢。
我决定给他一次机会,只要他不掏我的心,只要他向我坦白,我就原谅他。
后来冥界发生了很多事,都是惊天动地的大事,我家娘娘,没了……六道初现,天下太平,我的主人,却死在了那场无声的战争中。
我伤心,很伤心,我失去了此生至亲……
那夜,我原以为他拎着一壶酒是要来安慰我的,可,酒过三巡,我觉得浑身乏力,骨头都是软的,那时候我才突然猜到他是往酒里下药了。
我眼睁睁的看着他,一把匕首插进了我的心坎,剖出了我的一颗心。”
“白竹姐姐。”
我一把扶住了差些摔下去的白竹,白竹推开我的手,勉强撑着身子坐好,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掉,继续倒苦水:
“我虽生来就有两颗心,可这两颗心,缺一不可……少了一颗心,我就会折损一半的寿元。
他走后,我重伤倒地,流血不止,我的头发慢慢全都变白了……我哭着往殿外爬,想要呼救,但是整个宫阙,空无一人。我知道,是他故意把人都调走了。
那夜,我痛不欲生,七窍流血,生不如死!
我痛苦的爬到娘娘神像前,抱着娘娘泣不成声……但我没想到,娘娘的神像竟然显灵了,她帮我驱散痛意,给了我站起来的力气……让我的头发,又乌黑如初。
次日,他来找我,我没见他。他走后,我也去了六道前,想再和娘娘说说话。
我觉得,我的主人曾为天下苍生而魂飞魄散,永不轮回,我身为地府阴间神,就算死,也不能为了情情爱爱而死。
我不能死得这么没有价值,我死,也该死在护佑万灵的战场上……
所以,我进了往生大阵。
我化作石像,镇压往生大阵,以我残缺寿元,再护三界苍生数个流年。”
白竹她独守往生大阵这么多年,原来是受了这么严重的情伤。
怪不得,她一直不肯原谅南尊。
她说完,一坛子酒也一滴不剩了,似醉的更厉害了,趴在桌子上,手蓦然紧紧抓住我指尖:
“所以……娘娘你看,不是所有辜负,都值得被原谅……娘娘,白竹的心,早在多年前,就已经残缺了,这辈子,补不回来了。”
我心疼的攥住她的手,揉揉她的脑袋,也陪她趴在桌子上。
酒喝太多,昏昏欲睡。
“都过去了,如果往事太痛苦,就不要回忆,如果心里有隔阂,就不要原谅。”
“娘娘……”
夜风清凉,我俩都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过去。
不记得过了多久。
一只微凉的大手轻轻撩开我脸上汗湿的碎发,抚了抚我发烫的脸颊。
男人好听的声音在耳畔轻轻责备:“喝酒了?本帝一不在,娘娘就不听话。”
动作小心翼翼的把我从石桌上抱了起来。
我迷迷糊糊的睁眼,隐约看见是龙玦,嗅着他身上清浅的檀香,控制不住的任性往他怀中蹭,和他撒娇:“老公,你回来了。”
他把我送进房间,好脾气的在我额头落上一吻:“头疼不疼,要不要喝点醒酒汤?”
我摇着脑袋:“不要,头不疼,就是身上有些热。”
他俯身把我放在床上,宠溺的弹了下我脑门,压着我轻叹:“还是喝点比较好,你受不住那酒的后劲。”
“后劲……”我见他要走,脑子一热,伸出胳膊就猛地圈住了他的脖子,把他捞了回来:“你不许走、后劲……后劲、想和你生孩子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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