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说了！！”洛瑜缓慢抬起头，“你又要抛弃我，对吗？”

  萧靖川忽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就这么垂头看着他，蹲下来，想摸他的脸，可他的手已经趋近于半透明，摸不到了。

  洛瑜悲伤地说：“所以我好不容易见到了你，你却不愿意带我走是吗？”

  “不是的……我只是想你活着……”

  “我也想你活着！”洛瑜大喊道，喊完发现萧靖川已经虚透得几乎看不清了，他又慌了，卑微地哀求，“你别走，别离开我好不好？萧靖川萧靖川…别走别走！”

  萧靖川消失了，但他的声音还回荡在他耳边，那声音很轻柔有力量，“洛瑜，等我回来。”

  洛瑜看见一颗发光的小球掉在火海里。

  然后火苗将他包裹住，他神情呆滞，想着萧靖川最后那句话，他说会回来，会回来的……会的……

  会的吧？

  洛瑜反复在心里问自己，他的眼前恢复了黑暗，肉体上的痛苦再度袭来，耳边只听见一声巨响，眼前一片血红，血光中他看到了灰沉的天空。

  但那灰色不比红色多，红色的就像雾一样轻，一样缥缈，占据了洛瑜的视线，洛瑜呆呆地看着，直到他摔在地上，被尖锐的石头戳痛他才反应过来那些红色的是什么——

  ——是萧靖川的血肉！！！

  萧靖川的身体！！！！！

  洛瑜好不容易爬起来，张开双臂望着血雾，血雾避开他的脸，丝丝缕缕落在他的衣服上，将白袍染红，染到一点白色都不剩，比火还红，仿佛一件红嫁衣。

  洛瑜无力地跪在地上，佝偻着身子，双臂抱着自己的肩膀，他没有哭，甚至还带着点自嘲的笑，“你连身体都不给我留下，还叫我等你，我还等得到你吗？可笑！！萧靖川……骗子……骗子，我再也不会信你了！”

  他笑着笑着就落泪了，朦胧的视线里，他看见了前方的悬崖，擦掉眼泪，奋不顾身地冲了过去……

  三年后，洛瑜醒来。

  那山崖底下的岩浆没杀死他，却也让他重伤昏迷了三年，这三年他一直被安放在冥界地宫的寒池里疗伤。

  世恒和白钦言过来看他，洛瑜基本没怎么说话，直到白钦言说云霁和花月珊来看过他之后，洛瑜才问：“他们还好吗？”

  白钦言点点头，“他们一切都好，你要不要去看看他们？”

  洛瑜说好。

  空苍山的柏恒是神仙下凡这事传遍了整个人界，按照规矩洛瑜已经不能以柏恒长老的身份回空苍山了。

  他只打算看看他们就好。

  他隐身走遍了整个空苍山，看到了很多老面孔和新面孔，孙旭已经娶妻生子，性格还是老样子，洛瑜看着婴儿床上的孩子，轻轻地在他脖子上戴了个长命锁。

  云霁外出游历去了，望月峰只有花月珊。

  她正在往门口的树上挂红飘带，一根写着“师兄平安归来”，另一根写的是，“望师尊安好”。

  洛瑜看了眼，树上几乎全都是关于他的愿条，云霁写的也有。

  苏志过来了，“师妹，过几日师傅说要带几个弟子去京城帮忙请愿，你去吗？我让师傅带你一起。”

  “我不去了，我等师兄回来一起去寺庙为师尊祈福。”

  花月珊拿着木勺替树浇水，苏志见状道：“柏恒君是神仙，法力无边，还用得着祈福吗？他不回来肯定有他的道理，咱们一介凡人就别操心神仙的事了。”

  如果师尊真的是好好的，花月珊和云霁也不会这么频繁地去寺庙，但他们是真切知道师尊目前还在昏迷，怎么能不牵挂呢。

  但这些他们不能说，苏志也不知道，苏志喜欢了花月珊这么久，见他总是围绕着师尊和师兄，心里很是不好受，柏恒君他是不敢多想，但云霁就不一样了，他直接就问：“师妹，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喜欢云霁？”

  花月珊放下手里的木勺，冷静地看着他，“苏师兄，慎言！”

  “你看他的眼神和看我的眼神不一样！好，我不问这个，我换一个问题，这么多年，你是不是从来就没有喜欢过我？或者说你从来都没考虑过我？”

  花月珊垂下眸子，没什么表情，苏志等不到他的回答，拂袖而去。

  苏志一走，花月珊的眼眶就红了，他蹲在地上抱着膝盖压抑地哭泣。

  洛瑜想起在船上时听到的那些话，他轻微地叹了口气。

  花月珊哭着哭着，发现面前有双白色的鞋，“师尊？”

  抬头一看，果真就是，花月珊绷不住大哭，抱着洛瑜的腰语无伦次地哭诉思念。

  花月珊带着洛瑜回到北屋，她擦了擦眼泪，“师尊，这三年，北屋我每天都有打扫，就等着有一天你能回来。”

  洛瑜摸了摸她的脑袋：“有心了。”

  洛瑜本想好好看看这间屋子，可抬眼就看到挂在墙上的自己的画像，他仿佛被刺痛般移开双眼，逃避似的说：“月珊，我以后不住这了。”

  花月珊也明白，洛瑜是回不来空苍山了，她咬着唇，“那师尊可以像现在这样偶尔回来看看我和师兄吗？”

  洛瑜点头，花月珊笑了笑，“师尊你真好，这三年来，徒儿是真的……真的很想你。”

  师徒俩在北屋外面说了小半个时辰的话，最后洛瑜要走了，花月珊依依不舍地望着他。

  洛瑜笑了一下，挥手告别。

  白钦言见他要回冥界，问道：“你不去看云霁？”

  洛瑜想了想，“不去了。”

  “都是徒弟，区别对待不好吧，当初他寻你无门，去当地香火最旺的安定庙里连续磕了一个月的头说要找我，安定才给我传信的。”

  洛瑜说：“他是天选之子，将来有的是时间见。往后几年是他渡劫最难的时间段，我见他会让他的路更难走，你也别见他了。”

  当初云霁来妖界寻洛瑜的时候，洛瑜要把他送回去，就是在那一刻，他看到了云霁身上一闪而过的神光，那是上天特意降在有潜力飞升的人身上的神光，但这只是一个机会，不代表最后都能成，关键还是要靠自身。

  所以洛瑜后来有意磨炼云霁，云霁也实在争气。

  “你打算一直待在冥界吗？不回神界？”白钦言看着他的侧脸问。

  洛瑜摇了摇头。

  白钦言试探道：“那你是想去魔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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