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 武庙主祭霍将军(二)
温池集刻意放缓脚步,楚铭与宁幽心领神会,也随之放慢脚步,用心显而易见,正在想办法甩掉僧人。毕竟下墓一事,事关重大,无论是楚铭还是温池集都不希望有闲杂人等陪同,更别说这位僧人未必有看上去那么好心,说不定藏着一肚子坏水,楚铭甚至都不完全信任宁幽与温池集,更不可能信任只有一面之缘的僧人了。
僧人微微挺直腰杆,沉声道:“实不相瞒,贫僧已经不止一次去前面寻找那些消失的牲口了,虽然还没有实质性的进展,但是略有收获,贫僧发现一个深不见底的大坑,附近还有石碑,贫僧猜测那些牲口都掉进那口大坑里了。”
温池集面无表情道:“这也算是不幸之中的万幸了,起码弄清楚牲畜是因何失踪,也证明了根本没有什么妖魔鬼怪作祟,我们可以放心前进,高僧要是害怕,随时可以离开。”
僧人有意无意问道:“施主为何一定要走这条路?”
温池集苦涩道:“最近这段时间天灾人祸,还有一场雪上加霜的战争,我们兄妹三人都要被强行征入前线战场,父母已经去了,至今没有回来,不得已,我们只能外出避难,能逃多远逃多远,实话实说,我们身后还有追兵,所以必须要快,不然要是半路被拦截的话,可就逃不掉了。”
僧人感慨道:“乱世之中谁活着都不容易啊。”
温池集试探性问道:“高僧说的那个深坑在哪里,可否带我们去看看?”
僧人欣然答应道:“当然可以。”
两人的交谈没有就此结束,反而聊得更加热火朝天,温池集学富五车,不仅懂得如何盗墓,而且还了解佛经奥义,僧人也没有想到对方会与自己探讨佛学,一时间猝不及防,流露出肉眼可见的窘迫。楚铭环视四周,脚下的土地泥泞不堪,夜色下的这片土地安安静静,突然有一阵怪风席卷而来,吹得众人睁不开眼。僧人提议道:“今日天气不佳,不如择日再来?”
温池集不以为意道:“一点小风小浪罢了,不足为惧。”
僧人无奈一笑,一直被宁幽藏于袖中的小兽却开始嘶吼起来,僧人害怕地蹲了下来,温池集笑道:“高僧不必惊慌,这只不过是小妹养的凶禽罢了,并不伤人,只是吼声大了点。”
“那就好!”僧人轻轻叹息一声,汗颜道:“佛祖遇到凶禽猛兽,不仅不会惊慌,反而还能镇定自若地割下肉来,没想到我不仅做不到,还被吓得落荒而逃......”
温池集安慰道:“人之常情,高僧无需愧疚。”
“敢问那是什么凶禽,为什么声音如此可怕,贫僧曾听过狮虎的咆哮,也不过如此啊。”僧人惊魂未定,别说是他,之前大离国的禁军也觉得匪夷所思,小兽的声音仿佛具有实质性杀伤力,偏偏体型还如此小巧,不易被人察觉,很适合狐假虎威,那些禁军也确实吓得不轻。
温池集笑了笑,只要小兽不暴露真面目,就可以把威慑继续进行下去。
但是小兽跳了出来,顿时鸡飞狗跳,不仅是僧人吓了一跳,就连温池集都脸色铁青,宁幽放开脚步去追小兽,楚铭紧随其后,小兽不知因何原因,拼了命狂奔,带着众人来到一处巨坑旁,温池集瞪大双眼,斩钉截铁道:“这就是霍将军墓的入口!”
坟墓入口已被打开,时而有气流从中冲出。
楚铭虽然没有盗墓经历,但是也能看出其中玄机,自言自语道:“看来的确有人捷足先登,先一步下墓,而且他们为此煞费苦心,将这里渲染得神乎其神,还说有什么龙形凶兽,以至于没有人敢靠近此地,如今看来,他们为了掩藏这个墓口,几乎是不择手段。附近还有石碑,多半是拿来掩盖墓口的,看上去有几千斤重,但是却被狂风吹走了,这样可怕的风流,把一个活人冲成碎片也绝非难事,简直就是天劫。”
温池集轻声道:“墓口这般轻易就被我们找到,一定不是盗墓贼的本意,可能是触碰到了机关,使得墓口大开,这阵狂风可能是机关之一,也不知是什么惊世骇俗的手段,竟然能激发出如此可怕的风流,你说的不错,这哪里是机关,分明是给神仙渡劫用的天劫。不过风流的强弱很不稳定,天晓得其中藏着什么玄机。”
楚铭笑道:“连你都看不出来?”
“如今风流很弱,我们或许可以下去。”温池集喃喃自语。
“请高僧先走一步!”温池集突然怒喝一声,伸手推向僧人,僧人这个时候明显分神,因为楚铭与温池集的对话让他听得津津有味,哪里想得到温池集会凶相毕露,惊慌之下,他甚至自己就跳进了深坑。
“温兄可真是杀人不眨眼。”楚铭默不作声地往后退了一步,双手缩入袖中,温池集故作痛苦地长叹一声,无奈道:“我也不想这样,但是这个僧人不简单,很有可能是盗墓贼的同伙,负责望风。相信你们也看出端倪,刚才我与他探讨佛学,他竟然一问三不知,而且他还发誓这个地方有鬼怪作祟,让我们不要再往前了,你说这是不是做贼心虚?之后我们聊及下墓之事,僧人竟然没有表现出错愕,反而聚精会神听我们的谈话,看来从一开始,僧人就知道我们的目的,所以留他不得了。”
楚铭叹了口气,轻声道:“只是觉得你处理的太草率了,留着他说不定还有利用价值。”
“你这是引狼入室,绝不可取!”温池集郑重其事地摇了摇头。
“记得你还说了,霍将军墓,还有不计其数的陪葬坑,你说我们挖的是主墓,还是陪葬坑?”宁幽拍了拍温池集的肩膀。
温池集一本正经道:“如此可怕的机关,一定是主墓,但其实我宁肯挖到陪葬坑,那点陪葬品就足够我们衣食无忧的了。”
墓室入口位于一座起伏平缓的土坑之上,墓口接近五尺长宽,可以容纳多人一同进入,但是楚铭一行人敏锐察觉到,墓口因为气流冲荡的原因,正在不断扩大,可能起初之时,墓口甚至不到一尺长宽!
从墓口冲出的气流还在不断减弱,温池集蹲下身,惊讶道:“这个墓口已经被打通了盗洞,但是没有连通墓道,下面一片空心!而且这个空心程度,是从上往下五十米,甚至更多,地下还有滚滚白雾弥漫,隐藏的机关难以想象,不愧是武庙主祭的墓,真是霸气绝伦!”
温池集正要起身时,脊椎莫名其妙的一阵寒冷,他猛地抬头,黑夜中,有人扔出一块不知从哪捡来的千斤石碑,侧向而飞,作势将众人全部砸入墓口!
石碑落在头顶,再想躲避已经来不及,温池集站起身,双腿扎根大地,气势骤然凝聚,他打算硬生生接住石碑,但脚尖踩地的力道过于用力,竟然触碰到埋入地底的机关,一瞬间地面碎裂,以墓口为圆心,方圆五丈的土地更是塌陷坠地!
直接掉入墓口。
温池集慌乱之中扯住楚铭与宁幽,正要离开这个龙潭虎穴,却有一股白雾升腾而起,温池集沉声道:“这雾气怕是有毒,屏息凝神!”
楚铭叫苦不迭,毒气一向是墓室里的常见机关,楚铭的免疫能力一向来很好,幼年时,痛饮吞海河河水也不见得有什么大碍,如今以他的筑基体魄,就连瘟疫都能抵抗,可仅仅只是吸入几口白雾,楚铭就浑身无力脑海昏沉,堂堂筑基体魄竟如纸糊一般,楚铭顿感大事不妙,这还只是第一层机关,就闯不过去了?
温池集瞪大双眼,满脸都是绝望,因为白雾不仅蕴含毒性,而且尤其浓稠黏腻,触感几乎与蚕丝一般无二,所以仅是稍微沾染上白雾,就像是被千千万万的蚕丝捆缚,杀人于无形之中,温池集叹息一声,此墓竟然这般危险重重,早知如此,可能从一开始就不该来。
温池集松开楚铭与宁幽,他虽然表面上镇定自若,但是声音却还是有些颤抖:“记住,挣扎只会加快死亡,这就如同陷入流沙之中,保存体力最为要紧!”
楚铭脸色阴晴不定,因为白雾弥漫的原因,周围的景象都难以看清,楚铭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哪。楚铭喟然长叹一声,宁幽欲哭无泪道:“这才哪到哪啊,机关就这般可怕,本来我还觉得,最前头的机关可以拿来练练手,没想到我们根本毫无还手之力,姓温的,你好歹想出个办法来啊!”
温池集默不作声,双眼一闭似在等死。本以为必死无疑之时,那头小兽飞掠而来,然后趴在宁幽的肩头上,悄然张开嘴巴,然后就出现不可思议的一幕,宁幽身上聚而不散的白气都被小兽吞入腹中,温池集轻声道:“武庙主祭已经死去千年,而寻常的毒气机关,最多只能保存几年而已,所以你我见到白雾,绝非是什么毒气。依我看,白雾应该是地气所化,两者都具有粘稠感,而且也只有地气才能保存这么长的时间,造墓人不知用什么手段把地气勾引出来,然后再用上让气体良性循环的装置把地气储存起来,就像是一颗熟透的果子,只等着外人来采摘,只不过果子有毒,会把人毒死的。”
楚铭听得半知半解,温池集继续说了下去,“我先前说过,武庙主祭墓横空出世,无穷无尽的阴属物质随之宣泄而出,那头小兽犹如阴曹地府的鬼祟,酷爱吸食阴气,对此有一种灵敏的嗅觉,所以那个摸金世家才会借助小兽的力量来确定墓穴的位置,让我没有想到的是,墓口的地气竟然会将我们置之于死地,幸好小兽以地气为食,这才帮我们脱离险境,不然就危险了。”
“可别高兴得太早。”楚铭喟然长叹一声,白雾源源不尽地冲出,沾染在他的身上,即便是小兽也爱莫能助,但楚铭明显要比之前轻松许多,随着重力慢慢落下。楚铭腹诽不止,霍将军你好歹是武庙主祭,竟然还用这般阴险的机关!
“坠入墓口这么长的时间了,为什么还没有见到尽头?”楚铭挠了挠头,已经有些着急了。
温池集淡淡道:“身处于浓稠白雾内,就如同处于水下世界,降落速度自然会慢上许多,这也是不幸之中的万幸,天晓得下面还有没有什么危险,降落速度慢一些反而是好事,起码不至于让我们摔得粉身碎骨。”
再有几十个呼吸的时间,众人沉入地底,白雾从更上方释放而出,所以地底的白气反而更为稀薄,楚铭好受许多,甚至一阵神清气爽,像是把身体里的污秽肮脏尽数排出,楚铭盘膝而坐,轻轻拍打大腿的僵硬肌肉。
环视四周,依然没有看见通往地宫的墓道,只见地面以色泽上佳的青石板铺成,众人如释重负,可是谁都清楚接下来还有更多危险,盗墓之路这才刚刚开始,温池集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低声道:“墓道一定就在附近,我来找,你们不要四处乱跑。”
宁幽皱眉道:“你也别走得太远!”
楚铭起身之时,仿佛胸膛被铁锤砸了一下,不由得干咳两声,捂了捂坚硬如铁的胸口,缓缓卸下冰冷彻骨的寒玉甲胄,这件铠甲是用来滋润皮肉经脉的,但是坚韧程度不足。楚铭换上一件韧性更佳的青铜甲胄,截至目前,他已经有四套甲胄,其中两套是与器堂弟子交换而来,还有两套军用甲胄则是在渭州城战场获得,品质高达甲等。
宁幽笑问道:“机关如此厉害,甲胄顶用吗?”
不等她把话说完,嘴角就渗出淡淡的血迹,楚铭不动声色抓住她的手腕,把脉一探,轻声道:“白雾有毒,你的身子骨不大好,对毒气没有多少免疫能力,还好我这边有备用的清毒丹药,只是不知道是否有用。”
楚铭只庆幸自己有筑基体魄,毕竟一路行来,见过太多的人病死,他却安然无恙,仰仗的就是筑基体魄。体魄修炼以金刚为入门,以金刚不坏为大成,以天人为巅峰,以无上天人为顶点。之前的辰林、朱厌、深海之王,都是金刚不坏之身以上的水准,尤其是辰林,体魄近乎到了天人境界。
楚铭心知肚明,哪怕清毒丹药有用,也仍是治标不治本,要想一劳永逸,必须离开白雾弥漫范围,如今只得将全部希望都寄托在温池集身上,除非找到生路,否则必死无疑。
温池集在地面上不断摸索,似在寻找连通墓室的墓道。楚铭好奇问道:“应该还有一拨人才对,为何没有发现他们的踪迹?”
温池集平静道:“算起来,我们从头到尾只碰到仅仅一个机关而已,其余机关显然已被另一拨人破去,但是没有找到他们的踪影,也没有发现他们的尸体,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虽然不排除他们在机关之下尸骨无存,但是这种可能性小之又小,所以他们十之八九找到了生路。”
——
(久违的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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