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月邪的仇恨之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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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寿宫地下的暗道,一处通往皇后所住的凤祥宫,一处通往鸿丰酒楼后院的地窖。
通往地窖的那处通道,是凌枫前几日才找人挖通的,原先的暗道出口本该在鸿丰酒楼对面的永泰钱庄。只因那钱庄地下地基松软,若是通了地道,难保坍塌之险,所以他将出口改了方向。
早年间,鸿丰酒楼开业一年后,段铭枫便命人在后院的建了一处地窖。
地窖分两层,上层的三间石屋分别是窖了酒的一间,菜的一间和杂物间。下了十级阶梯,借着石壁上的烛盏,只见三间相连的暗室外置了一张方桌,两只木凳。
沐生候在暗室外,夏桥楚在最里间的暗室,不时传来鞭子抽打的声音以及偶有的闷哼声。
“少主!”沐生见凌枫和李念来,忙迎过来。
“月邪还未开口?”凌枫目光幽幽看了一眼那声音散出的暗室门,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冷冽。
“禀少主,那厮嘴太硬,夏桥楚都挑了他脚筋,用了半宿的刑了!”沐生想,若他不是少主的夙仇,倒值得敬佩的。
“给皇后灌下醉九幽,带到隔间。”凌枫对李念吩咐完,就往关月邪所在的暗室走去。
暗室门打开,空荡的石室中,绑在铁柱上,带血的墨色衣衫已经褴褛,嘴角带血,面容狰狞的男人眼底压抑着痛苦。即便筋脉断了,被铁链绑着才不至于倒下的男人,看到凌枫进来那一刻,眼中的痛苦渐渐变成不甘与鄙夷。
“本座真该在紫竹林那日就杀了你!不过你活着又怎样,你所有在意的,我都毁了个遍,哈哈哈哈…”月邪眼中充血,笑得疯狂。
“你这狗贼,还敢猖狂!”夏桥楚又是狠狠一鞭,皮开肉绽,血染长鞭。
“退下!”凌枫也不恼,只淡漠地说了句。
“王爷?”夏桥楚觉得,比起这恶贼对王爷所做的,将他千刀万剐都不为过。
“是!”他还是照做了,同沐生一起出了暗室。
“怎么,想亲自动手,来呀!”月邪笑得讽刺,一双阴翳的眼里满是挑衅。
“告诉本王费鸣的下落,本王给你个痛快。”凌枫站在离他三尺之外,双手背立,目光薄凉,视他为无物。
“怎么,还想为你那贱妇娘留一个全尸,你妄想!”想到费鸣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他不由得更怒,恶毒地讥讽道。
“你住口!”凌枫怒了,眼里的怒气不断扩散,忍不住出手,凌空一掌打在他胸口。
他绝不允许,任何人,侮辱他的母妃!
“噗…”这掌,他感觉心脉破损,五脏受震,血猛地往外送。
很好,他要的,就是段铭枫的气急败坏。
他毁了自己的一生,他们之间,不是他死就是段铭枫亡。
被带到这里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先前的一切布局,又都被段铭枫毁了,枉他一直以为,段铭爵才是幕后之人,原来是他。
“本王一直好奇,与你何仇何怨,让你恨本王至此?”血色灼灼,凌枫理智渐拢,收了掌。
“何仇何怨?你抢我洛锦,害本座毁颜,刻骨之恨,怎能不报?”月邪猛地朝凌枫靠去,似要挣脱铁链去杀他,狰狞的脸上恨意似燎之火。
“毁颜?笑话!…洛锦又是谁?”凌枫冷觑,笑他颠倒黑白,心里的疑虑却在听到隔间石门的动静时已有计较。
“你…”月邪气极了,他没想到,造成自己如今这翻不人不鬼模样的罪魁祸首,竟然还无耻不认。
“本王不妨先让你看出好戏,你再考虑要不要答应本王的条件?”凌枫说罢,走近靠隔壁石屋的墙边,伸手拉开墙上嵌在石壁上的圆形拉扣。
“你休想本座会答应!”月邪不为所动。
一块四方的隔板被取出来,随之隔间传来李念的声音:“少主,可以开始了!”
“嗯。”透过被取走的隔板,正好可以看到隔壁石室内的景象,被点了穴的皇后,身上只着中衣,脸上定格着惊恐的模样。
随着李念手中铜铃的响动,皇后缓缓清醒。
“宇儿?”皇后脸上的惊恐被惊喜代替。此刻的她,只觉一觉醒来,她的宇儿就出现在她面前了,心中满是欣喜,她有多久没梦到过他了,即便只是梦,她依旧欢喜。
“姑母,五年了,你为何还没替我报了仇,我恨你!”李念压低声音,眼含幽怨地坐在皇后跟前。
李念说的日子,正是燕南宇死的那年,那时月影楼还曾不成立。
“不,宇儿,你怎能恨姑母呢,姑母是最爱你的人,姑母已经找到可以替你报仇的人了。”皇后眼中含泪,自责愧疚地想去触碰梦里那张心心念念的面容。
“我不信,皇上如此宠他,他手中还掌握了羽烮,谁都奈何不得他。”李念避开皇后触碰,继续开口诱她往下说。
“宇儿,你是姑母唯一的孩子。你不在了,姑母到最后都没听到你亲口唤本宫一声‘娘’。姑母心也死了,姑母活着唯一的信念就是为你报仇。所以,当姑母知道洛锦那个贱婢爱上个杀手时,姑母就利用她找到了机会。”皇后那双夹杂了痛苦与不舍的眼似被李念的一躲,灼得更痛了。
这边的凌枫在听到皇后那声自称的“娘”时眸子里闪过讶异。
燕南宇却是他所杀,皇后恨他,他一点不觉意外。只是,他没想到,燕南宇竟是皇后之子!
而月邪在听到“洛锦”二字时,更是睁大了眼。
他知道,皇后口中的杀手,指的就是他。
“什么机会?”李念紧追而问。
“本宫派人买通了那杀手的主人,给他下了慢性毒药,然后威胁那贱婢替本宫卖命。她果然没让本宫失望,与那杀手说‘自己爱上了铭王’。本宫又趁那杀手醉酒之际,派人将他烧伤。毁了容,被夺了心爱的女人,他是不是和我一样恨段铭枫。果然,他没让本宫失望,他杀了自己主人,成了月影楼楼主,那样即便不用本宫出手,也会有人想时刻想手刃段铭枫。”皇后似乎恍惚了,唇边染上冷漠的笑意。
凌枫终于明白,月影楼为了非要与他不死不休。
月邪只觉脑中血脉像在逆流而上,有个恶毒的声音说:落锦没未背叛过他,他这可悲的半生,只被人作了棋子。
不,这一定是段铭枫的诡计!
他骗自己,燕南娇所说的一切都是假的。
“那个落锦,如今在哪里?”李念见皇后的神智已经被醉酒九幽所控,也不在压制声音。望了望凌枫所在这边,继续问道。
“那贱婢,本宫曾如此厚待于她,她却为了个男人想逃出宫,本宫岂能让她得偿所愿。本宫故意将她以为的解药放在暗格里,她果然去偷了,本宫借机打断了她的腿,将她关在冷宫里。”皇后眼底的恨意不断涌现。
月邪却在听到落锦被打断腿那句时,眼中狠狠一痛。
“她可还活着?”
“如蝼蚁般活着,倒是解气。但月邪竟没能杀得了段铭枫,所以月邪死了,她就识趣地自裁了。”处死洛锦,皇后似乎觉得云淡风轻。
洛锦竟是为他自裁而死?
他成了月影楼楼主后,总以为她会后悔,而他等到的却是落锦病逝的消息。
他更恨段铭枫!
他代替段铭枫成为铭王,对外人称月邪被他杀了。
洛锦,竟为他这个谎言而死!
“洛锦被安置在何处?”李念心想,这个皇室也真乱,皇后的儿子姓:燕南!
“一个贱婢,只配被扔在乱葬岗。”皇后眼中早已无清明。
李念趁她不备,又点了她的穴,便见她昏沉睡去了。
“这戏,听得过瘾么?”时至今日,凌枫对自己被恶妇算计之事,心中也存愤恨。若非她,母妃与凌儿也不会遭受厉毒苦楚。
可,为了母妃,他得将燕南娇那恶妇交给皇帝处置。
“这都是你的计谋?”月邪从混乱的情绪中回神过来,眼里没了先前的那般不屑。
“你以为本王是如何知道这地道的,这得多亏了你身边那位好红颜,要不是她,本王怎么找得到借皇后的名将你二人带到这里来!”凌枫冷笑道。
“…”月邪再迟钝,也听得出那话的意味。
烟霞背叛了自己!
“不可能…”月邪无力地摇着头,她是他最后最信任之人!
“本王倒是可以给你个机会,或许从她口中可以问问那个被扔乱葬岗之人的事。”凌枫说完,提步往石室外走去。
月邪早已心中大惊:烟霞怎会知道洛锦?
石室门打开,夏桥楚押进来一个人,正是已被废了武功的烟霞。
“主子?”烟霞已经被月邪狼狈的伤势惊得心痛万分。
来接应他们的人,自称是月影楼的,逃落在外,她不疑有他。
从地道中走了近半个时辰后,她觉得身体越发无力,警觉之时,为时已晚。
直到方才,醒来发现主子不在,她忧心之余,复又觉查自己已经功力尽失。
她都还来不及细想,主子如何了?暗算他们的人,是哪方势力?
见到门口昨天突然出现的段铭枫时,她忽然后怕地想:主子是不是已经…?
但如今,她完全被眼前的景象蛰得双目灼痛:被绑在铁柱上一身血渍的主子,正目含凶恨地盯着她!
没错,是恨!
她太熟悉了,每次提起铭王,他眼里的神情就像如今这般!
主子终是知道了洛锦的事!
“连你也是皇后的人?”月邪被血染得暗红的唇边勾起一抹讽刺的弧度,眼里浓得画不开的恨意在那张原本就瘢痕累累的脸上显得更加狰狞。
“主子,我不是,我是月影楼的人。”烟霞猛地跪倒在月邪脚下,眼中的恳求与惶恐使得她显得无比卑微。
“本座可以原谅你的背叛,只要你说出落锦的下落,不论她是生是死!”
“主子,烟霞以胞弟性命起誓,烟霞只在主子醉后梦里听到过这个名字。”烟霞指天为誓,言辞恳切。
她的胞弟是除了主子,她在这世上唯一的牵挂。
“枉我一直以为,你是感念当年的相救之情。原来,那都是你们算计好了的!”月邪细想以往,忽而觉得,自从洛锦离他而去之后,他人生的每一步,都在被人牵着走。
毁颜之后,他变得极为敏感,甚至不愿意深思,洛锦恋上王权后,除了她病逝的消息,就再没有其他的不寻常之处。
“主子,五年前,烟霞全家受时疫所迫,往京城逃难,怎知父母在途中染疫而亡,为了活命,我们二人白日行乞为生,晚上住在东林山脚的破庙里。那日,我出门回来,不见胞弟,只在破烂木桌上看到一张写了:火烧富春楼救胞弟的字条,我害怕极了,可我不能不救胞弟。火势刚起,还来得及出逃,我大喊之后,我以为所有人都趁势跑出来了。”烟霞跪在月邪面前,痛苦自责之中,眼泪不自觉流出来。
“那夜我等到大火被灭,听到无人受伤才走。回去后,胞弟果然安然无恙地睡在庙里。我不知道是谁在捉弄我们姐弟。”
“原来,是你!”月邪忽然笑了,笑得讽刺又悲伤。他半生都在报仇,却连仇人都没找对。
那夜他喝得大醉,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直到大火顺着被他泼洒出的酒烧到他的左脸,剧烈的疼让他清醒了过来,可他的左半边脸,也就此毁了。
“后来,有人被烧伤的事还是被传了出来,我四处打探,终于知道那个人,就是主子你。烟霞犯下的错,要用一生来偿,所以,就算全天下之人都厌弃你,我也会伴在你身侧。”
“滚开,本座不需要你怜悯。”月邪怒吼道。
“起初,我满心愧疚,不惜一切手段接近你,只为让你留下我。后来,我好羡慕那个让你心心念念叫洛锦的女子,再后来,我又羡慕杜凌萱,你待她那般与众不同。”烟霞苦笑,她本以为,自己绝不会奢望得到哪怕主子的一点点情谊的。
“主子代替铭王回铭王府的第二天晚上,有人托婢女给我带了一封信,那信封里,有一张小像,正是你暗室里那画像上的女人:洛锦。那信里还写道:去乱葬岗找她!”
“她真的太那儿?”月邪惊恐无错。
“是,我把她葬在已荒废月影楼的后山上。”
“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为什么?”月邪神情崩溃,被束缚住的手往外挣扎时,青筋暴起。无奈又脱不开,眼中有湿意涌动。
他这般,如何去见她!
“主子要我如何告诉你,你心爱之人那般凄楚地躺在乱葬岗!”烟霞心中疼痛如盾击。
“烟霞,毁颜之过,我原谅你。我只要你杀了我。”月邪想,如今,燕南娇他是杀不了了,但他可以杀了夺取洛锦最后活着信念的人,那就是他自己。
他已经不想再追究烟霞是如何知道地道的,不想再追究,谁还背叛了他。
“不,主子,你不能这般放弃,皇后还没死,我们还没替洛锦报仇。”烟霞慌了,直起身子抱着月邪的腿,苦苦哀求道。
“我们还有筹码,铭王那么在意杜凌萱,我们可以用噬魂散与他交换。”
“本王也乐意在你交出解药后,奉上皇后的人头。”石室外的段铭枫在此时推开了石门,幽幽说道。
“好,本座答应你。”月邪抬眸看了一眼石室外的段铭枫,想到杜凌萱,眼底快速闪过一抹异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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