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你说你和青青一个大着肚子的孕妇较什么劲呀，而且她一个女人，说的话怎么能当真呢？”

  张婷女的弟弟张家小弟吃饭的时候才回来，不过张婷女知道，他可不是在外面忙碌，多半就是又上城里鬼混去了。

  打他出生起，就是没有干过活的，在大家吃不饱穿不暖的时候他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作为拥有三个姐姐的独子，他无时无刻不在接受姐姐们的帮扶。

  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张婷女作为张家最不受待见又最有钱的小女儿，那是钱和力都没少出。

  张婷女没做声，反倒是沈壹笑着劝了句：“小弟，这肉你吃吧，看着最近瘦了。”

  说着，他把自己碗里那唯一一块肉夹了过去。

  张婷女看了一眼，想说些什么，可最终是闭上了嘴。

  一进屋的时候娘就嚷着特地炒了肉等着他们小两口回来吃，但自打她说没钱以后，张母就看她不怎么顺眼，吃饭之前两口子一个在前面忙一个在后面忙，张婷女还好，只做了一顿饭就差不多了。

  沈壹呢，才一坐下的时候就被张母嚷嚷着说让他下午晚点回去，说让他多砍点柴火走，冬天要的多。

  张婷女看了眼白白胖胖的弟弟，心里直窝火，他的手都是白嫩白嫩的，手心还泛着红，跟他那三岁的儿子似的。

  肉属他碗里的最多，三个女婿一人分了一块，张家老汉两块，张母一块，郭青青一块，几个男孩子也各自分了一块。

  女人和女孩都是没有的。

  沈壹干了一上午的活就分了一块最小的，还为了哄弟弟给让出去了，张婷女是怎么看怎么心疼。

  从前她没开窍的时候觉得难得回来一次让着弟弟是应该的，现在她不这么想了。

  既然难得回来一次，为什么这些人就不会好好招待招待他们呢？

  张婷女又想到了回来的时候拿的那些大包小包，有肉有菜有布，还是昨天阿芸和阿玖辛辛苦苦地从城里面背回来的，都给了他们。

  还有那蜂蜜鸡蛋糕，那可是张婷女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鸡蛋糕，在婆婆家的时候阿芸和春梅有好吃的都是喊着她先吃，说来也脸红，张婷女从小没吃过什么好东西，所以大了就格外馋一些，她们俩也是心疼她。

  两个妯娌都会心疼张婷女，可父母弟弟却只把她的付出当成理所当然的。

  有了对比，张婷女的心里更加不是滋味。

  郭青青本来就被张婷女惹恼了，看见张婷女这个样子更是存了要让她不痛快的心思。

  她摸着肚子笑着说：“也不知道肚子里面是个闺女还是个儿子，要是是个儿子的话不然就过给三姐吧，三姐和三姐夫没个孩子怎么行？”

  张家小弟扯了她一把，有点生气：“你说啥呢？三姐生不出儿子是三姐自己的事情，跟我们有啥关系？我们自己的儿子可不能送人啊！”

  说完之后可能是觉得自己说完多少有点过分了，想了想，找补了一下：“不过三姐三姐夫，你们帮了我这么多，以后我儿子肯定是要给你们养老送终的，怎么都不能让你们死了没人祭！”

  张母冷哼了一声，本来想说儿子两句的，张家老汉却用眼神把她给喝止住了。

  张婷女没有拿钱回来这事，他比张母还要生气，刚刚在房里又是骂女儿又是骂林彩霞，最后连沈壹都骂了一遍。

  张婷女听见了几句，但是也习以为常了，可这话是当着沈壹的面说的，她怎么都忍不了了。

  当场就摔了筷子，“我用得着你家孩子管吗？我和你姐夫哪怕这辈子没孩子都和你没关系，我不惦记你儿子！”

  张家小弟被张婷女这一下给吓傻了，其实不说他，大家伙也都十分震惊。

  张家的女儿都是个顶个的温顺，个顶个的能吃苦，所以张家这么穷，女儿也都嫁出去了。

  这里面性格最好最软最勤快的当属张婷女，这么多年了别说见她发火，她就连一句重话都是没有说过的，整天唯唯诺诺，最好说话。

  这是怎么了？

  张家老汉的反应最快，也站起来跟着摔了筷子，指着张婷女的鼻子怒吼道：“你弟弟也是为了你好！你这么多年是只公鸡都该下蛋了，只有你的独自一点动静都没有，  你弟弟是替你着急！还说什么一辈子没有孩子也行，你信不信老子抽死你这个不孝女！”

  说着，巴掌就举了起来，张婷女的反抗的勇气已经用完了，尤其是在父亲面前。

  张婷女是张家生了两个女儿之后最后一个女儿，那时候张家老汉看见是个女儿差点没把张婷女给淹死，还是张婷女的外婆把她给捡了回来，告诉张家老汉养大了好歹能多收一份彩礼。

  她这才得以生存了下来，可那些年她没少挨打，张家老汉一有不顺心就把脾气都撒在了她的身上，张婷女的背上，胸脯，都有不少那时候留下来的烫痕。

  所以不是不敢，尽管她心中的小人在拼命让她躲开，她却还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紧闭了双眼。

  “爹，好好吃着饭，别动气。”

  巴掌没有落下来，张婷女睁开眼睛，是丈夫在站在了她的面前，他健壮有力的手正拽着张家老汉的手臂，脸上还是淡淡的笑着，却丝毫不给张家老汉重新扬起巴掌的机会。

  也是，她有丈夫，张婷女的恐惧又消散了不少。

  想当年，沈壹可是从一群流氓堆里面把她相安无事带出去的人，有他在她的面前，她什么都不怕！

  张母看见一向好脾气的三女婿也动怒了，赶紧起来打圆场，扯了把张家老汉的袖子，笑着说：“吃饭吃饭，好好的日子说这些干什么？再说了，婷女也不一定就没有孩子。”

  又看着张婷女，一副你最好见好就收的样子，“再说了，现在没有以后可不一定  ，婷女已经打算好去找黄大仙了，是吧？”

  无视了母亲使劲眨的眼睛，张婷女拉住沈壹的手臂，冷淡道：“我不打算去看张大仙，封建迷信没有用。这顿饭我就不吃了，也省点米，你们多吃点。”

  沈壹都有点吃惊，他还是第一次看见媳妇动这样的火，尤其还是在娘家。

  不过他也不是什么真正的忍者神龟，这些年对张家百般容忍，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出自于对张婷女的爱护。

  媳妇都不在乎了，他在乎什么？

  张家大姐和二姐还想劝劝，可对视一眼之后又都默契地没有起身。

  她们确实比张婷女好过一点，但也没有好过到哪里去，两人都生了女儿，都吃了甜甜蜜蜜的鸡蛋糕，她们也跟着分了几口。

  也许是鸡蛋糕太甜了，又或者是以前的日子太苦了，她们不约而同地希望妹妹走出这扇门就不要轻易再回来了。

  虽然会拌嘴，虽然会吵闹，虽然会羡慕，偶尔也会比较彼此的丈夫，也会想从小妹的身上获得好处。但还是更加希望她过得好，过的自在一点，她们是姐妹，更能知道彼此的苦。

  “你们两个木头，倒是说两句话啊！你们妹妹走了你们就这样看着啊？”

  倒是张母急了，她和张家老汉怎么说都是长辈，总不能去给自己的女儿女婿说好话吧？传出去别人怎么看他们俩？

  但他们真走了，两人又焦急万分，从张婷女和沈壹两口子身上搜刮下来的东西可比这两女儿一年两年能拿出来的都多！

  张婷女也没想到自己能走的这么顺利，她回头看了一眼，看见的是大姐和二姐鼓励的目光。

  她们就好像在说：走吧，走吧，不要回头了。

  眼眶蓦地一湿，她扯着沈壹，走得更快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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